如果只看老头这双白皙的手,真要把他当做年青人来看待。
在老头身旁摆放着各式珠宝,有黄金、翡翠、珍珠、玛瑙。上官丑丑早就知道三叔公只要心情一不爽,就会将手中的好玩意拿出来观赏一番。这些珠宝都不是凡品。翡翠精雕细琢,黄金品色出奇,珍珠饱满圆润,玛瑙也是五彩斑斓,温润凝华。
据说这些藏品中还有一些是蜀国皇宫里的珍品。
老头姓海,上官丑丑从来没见识过海老头的盗门功力。海老头早就不亲自出手了。只知道海老头是整个蜀国盗门中唯一的“调白”,也就是传说中只要看见谁身上有任何财物,都能默运潜移,将财物摄走,失主一点都不会察觉。
这段传说虽然是玄了一点,但要当上盗门门主,就全得靠实力说话。据三婶说海老头的前任门主退位时用“登峰造极”四字评价海老头。想必海老头也是名副其实的吧。
海老头似是心情平复不少,伸了一个懒腰,伸手同时,手指上的刀片依旧交错不停的耍着刀花,但他收功时,刀光尽皆隐没,也不知被海老头藏到哪儿去了。
上官丑丑眼力活泛,见海老头停下,他赶忙上前恭敬的问一声好。
“我是说今天怎么有乌鸦在叫唤,原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你这丑小子又惦记着我老人家什么东西啦。”海老头回头说道。
上官丑丑讪笑道:“瞧您说的,我哪敢呢?”
海老头一挥袍袖,将面前装着奇珍异宝的盒子全都盖上,方才说道:“这是我的棺材本,你可别再看了啊。”
上官丑丑一听这话,立马伸出大拇指夸赞道:“三叔公,别人顶多用金棺银棺,您倒好,这是准备在棺材上镶满珍珠翡翠,就算以后入土闭眼了,也有宝物相陪,唉,就怕盗门中的另一伙人惦记啊。”
海老头一口浓痰吐出,骂道:“有你这么咒老人家的吗?那群盗墓的只敢打死人主意,不配存于盗门之中,别在我面前提啊。”
“三叔公你好歹也是盗门门主,咱们不说仙风道骨,但也得道貌岸然吧。”上官丑丑嬉笑道。
海老头把手一甩气愤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貌岸然这词不是个好词,我老海年轻时也是读过几年私塾的,咱们盗门想要发展,还得靠知识充实头脑啊,要不今后顺上什么古董,自己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这不是等着被那些奸商骗么?嗯,尚君那丫头再长大点也让她去读读书。”
海老头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个茶盒,里面有两个茶筒,一只装着上好的竹叶青,一只装着普通的山茶。
海老头一点也不犹豫,直接取出普通山茶,先抓出少许放进茶杯,似是嫌放多了,又拨出一半放了回去。
海老头看了上官丑丑一眼,鬼使神差的说道:“坐,喝茶。”可才一说出口就后悔了,似是万分不舍的紧紧拽住茶筒。
上官丑丑也不是缺心眼,知道三叔公的秉性,马上道:“喝凉白开吧,我喝不惯茶。”
海老头松了一口气,把自己的茶筒小心的藏好。又将桌上的一个紫砂壶揭开闻了闻味道,很是惬意后才放下,拿起旁边的普通茶壶,给茶杯里倒上一些茶水开始品尝。
上官丑丑即便早知海老头吝啬,却是不知他在私下里对自己也是这般。但又不好多说,唉,有些话真得烂在嘴里,否则会得罪多少人啊。
海老头把茶泡好,用茶盖捋了捋茶沫,怡然自得的喝了一口茶,才说道:“我盗门规矩极少,其他也不说了,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绝不可以踏进赌坊的。
因为我们这行来钱快,但那赌坊却是去钱快。
嘿,凭手艺吃饭的永远也别沾赌。锦绣河旁每年因为赌而倾家荡产,被逼得跳河的人还少么?
昨日却听说什么赌神之战,围得人山人海的,老人家我一大把年纪了,才没想过去凑那热闹了。可偏偏听见了你的名字,哼,为了你小子还真破了一回例,而且还花了整整十两银子才能进去。银子你得先赔我。”
上官丑丑立即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双手奉上。
海老头一把抢在怀中,嘴都笑咧了,喜滋滋道:“话又说回来,你小子本事倒是挺大,才几年功夫就闯出赌王的名头。”
上官丑丑尴尬地说道:“就算我是赌王了,也还是你盗王的晚辈啊。”
海老头却是一脸平静道:“少拍马屁!你不是我盗门中人,我也管不着你,你是赌王也好蠢材也罢,本来都与我没多大关系,可是你娘亲当年苦苦哀求,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我还真不能放任不管。
还算你小子识相,将那支‘与君醉’交出去了。岂不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正所谓‘不怕人拿就怕人惦记。’”
海老头不动声色的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话给改头换面了。
“与君醉要是落在你手上,你立即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区区一个赌王在偌大的锦绣城中又算什么东西。你倒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以前也就听说你在赌场混得好好的,现在敢得罪忠勇公啦。”海老头冷哼一声。
上官丑丑苦笑一声:“也是一时脑子发热。”
“也别苦着个脸,现在你虽惹上了柯小公爷,可未必不是因祸得福。出去避一避吧,今后你在锦绣城恐怕是混不下去了。
你先回去准备,这几天就去南诏,那儿有我一位故交,南诏国虽然没有蜀国富裕,但平安的过一辈子也行了,也不负你娘亲所托。”
上官丑丑也赞同海老头的分析,当即答应道:“好的,我也知道那人不会轻易放过我,本来我已经准备好了,但现在却不能走了,我必须要救一个人。”
“哦,什么人?”海老头奇道。
“我要救城楼上吊着的那个人”上官丑丑说道,见海老头还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就将自己所知的全都告诉了他。
海老头听完后并没有破口大骂,反而沉吟起来,半晌才道:“重义轻生,本是侠义本色。可你小子还嫌自个惹的麻烦不够大吗。这件事明摆着是柯国公向敌国献媚所做的事。救了那人,虽不至于立即引来兵戈交战,但柯家是真要把你恨死了,今后你能不能逃出蜀国都是难说的事。我们都是升斗小民,怎么与官家斗。何况柯家背后还有一支摧山军。”
上官丑丑道:“我只知道小裨将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不是那些大人物眼中随时可以牺牲的蝼蚁。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盗门做事本就神不知鬼不觉的,何必担心这些。”
海老头严词拒绝道:“不行,还是不行,我如果去救了,会给盗门带来祸患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盗门能在蜀国长久不衰的延续至今,就是善于把握尺度,一直都是适可而止的。正因为从来不做出格的事情,那些大人们才没有理睬我们啊。如果救了那个裨将,就要触及那些官老爷的底线了,即使一开始怀疑不到我们身上,但你敢保证我们救那裨将时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只要他们动真格的,盗门也就算完了,我怎么对得起盗门的列祖列宗。我怎么对得起振兴盗门的各位前辈们。怎么对得起……”
海老头突然不说话,不是话说多了声音嘶哑,而是他眼前的上官丑丑正捧着一大叠花花绿绿的银票。最小面额的一张都是百两纹银的。
“救人后我们都去南诏吧。”上官丑丑建议道。
海老头看得眼睛发直,手指揉捏着上官丑丑手里的银票,凭着多年的经验,他确信这是真的,立刻就开口大骂道:“真是隔行如隔山啊,没想到丑小子你都这么有钱了,怎么就没想过来孝敬我这个老头子,害得我天天都要喝尚君丫头煮的红薯粥,吃你三婶做的玉米糊糊。”
“就这么定了!”海老头当即敲着桌子道:“世人哪知,我盗门中人也多侠义之辈。今晚我们就去盗这个小裨将。但要先说好,我盗门只管盗,盗得人之后,少不了还有官兵来寻人,你自己得先想好退路。”
海老头笑眯眯地把银票一股脑全都往身旁宝箱中装去。
上官丑丑赶忙拦住叫道:“给我留几张。”
海老头从银票里抽出最小面额的几张递给他道:“丑小子,是你自己说的叫我们全部搬往南诏。这雇马车搬家,得花钱吧。买房置地,得花钱吧。安排盗门上下吃住,得花钱吧。
花销的地方太多了,这些银票先保存到我这儿,到了南诏后咱们多退少补。”
上官丑丑摆手道:“要是少了我也补不起了。三叔公您老就担待一点。要是多了,就当我孝敬你老的,以后我要真去了南诏,少不得天天到你家蹭饭。”
“行,红薯粥,管够!”海老头豪气一笑,匆匆出去召集手下了。
盗门自有自己的联系方式,海老头一声令下,锦绣城忽然安宁了许多,各种走街串巷的小贼不见了,混迹在人群之间小偷小摸的人也不见了。
上官丑丑并非盗门中人,也就没有跟去。来到小黄马旁边将草料喂足。保证马儿今晚有充足的精力来应付一切。
人在忙碌时,时间总是一晃而过。
海老头带着一伙手下来到城门边上时,已经是月明星稀。城楼上打满火把,照着四周明亮如昼,小裨将仍是昏迷不醒地挂在城楼上,被风吹得摇晃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