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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大难不死

胡翠婷已死,登云子方才得脱大难,浑身上下烟熏火燎,狼狈至极,哪还有一派宗师风范,气喘吁吁的来到丘处机身旁,愤懑说道:“雌狐一死,那狐子来日必为祸人间,老兄适才不伸援手也罢了,为何放虎归山?”

丘处机眯眼瞟了登云子一眼而言道:“我看那胡翠婷夫妇绝非祸患世间之辈,想来其子铭记母亲教诲,未必会如贤弟所说那般为祸人间,反观今日若非贤弟英勇,恐怕令徒也不至殒命,善哉善哉。”

登云子闻听此言,大为不悦,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丘处机本是奉命到此地安抚民心,不料有如此际遇,也成一心结,而后他利用个人威望,弘扬道法,招抚乱民,登州莱州逐渐恢复平静,几年后又有“大汗面前,一言止杀”的事迹,尽显大德大贤之风范。

再说那幼狐奔窜于丛林之中,惊魂未定,躲在一树洞中不敢出来,也许是因为一夜劳累和惊吓,它已精疲力尽,没一会便蜷缩身子呼呼的睡着了。严冬季节,雪越下越大,北风呼啸,把冰凉的雪片灌进树洞,不知是被冻到了还是因为断尾的疼痛,这幼狐猛一哆嗦,醒了过来,它慢慢把头伸出树洞,嘤嘤的叫起来,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天色慢慢变亮了。

日出,雪停,幼狐爬出树洞,拖着半截尾巴在厚厚的雪地上蹒跚前行,那半截尾巴的断处结上了一块又冰又脏的血痂。它跟随父母多年,潜移默化间有了些道行根基,但因中了登云子那符箭,重伤在身,此时与平常野生狐狸已无区别,饥肠辘辘下它更是没有力气,只好刨些雪下的干草为食,按说狐狸吃肉,但为了活命,此刻它竟也能勉强咽下。

“这小狐狸居然跟我一样吃素呢!”一个稚气未脱的声音传来,小狐狸嘴里含着几根干草顺声音看去,只见和煦的阳光下,一个一身沙弥打扮的孩童站在不远处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小沙弥脱了僧袍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然而那小狐狸早被人类吓怕了,拼命跑开,不成想一脚踩到一个雪坑里陷了进去,它想逃,可是在这满地积雪的方终究还是跑不了多远,被小沙弥一下抓住,用僧袍将它包住,小狐狸挣扎着,眼睛里满是惊恐,张大嘴巴时刻准备咬人,小沙弥略有些害怕,可是孩子的好奇心使他不忍放它走,坚持着兜着小狐狸离开了树林,上了一座山,来到一处山门下,那门匾上写着慈云庵。原来那小沙弥是个小尼姑。

小尼姑一路小心的不让其他人看见自己,这么冷的天,她捧着僧袍,只穿着内衬难免引人怀疑。进了自己房间,小尼姑发觉怀里的小狐狸居然没了动静,她有些慌张的打开僧袍,害怕已将狐狸捂死,可是一看睡眼惺忪的小东西,她就开心的笑了。可想而知,小狐狸实在太累了,惊吓和饥饿更让它筋疲力尽,在小尼姑温暖的怀里不知不觉也便睡着了。

小尼姑将小狐狸抱到床上,轻抚着它的头,而小狐狸在这般温柔下似乎也感觉到眼前这个人并无恶意,也就没有反抗,或许它想反抗,也已经脱力了……“你尾巴受伤了?!”小尼姑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吧,我去弄些红伤药给你包起来!”说着,她穿好衣服转身出去了。

小狐狸强打精神打量着这间小房,房间不大,除了这一张床,还有一张书桌摆在窗前,,桌子上整齐的放着一摞书、一只木鱼还有一盏油灯,书桌两边各有一把椅子。避开外面的风寒,趴在松软的床上,比树洞里强太多了,小狐狸终于安心的趴下了,警觉的耳朵也慢慢耷拉下来,眼睛眯起来,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了。

不一会,小尼姑回来了,手里是包扎的应用之物和一个小药瓶,她小心的摸着小狐狸:“师父给我取名净月,你要记住哦~放心吧,我会照顾你的,这就给你包扎,你可别再咬我啊!”

小狐狸似乎听懂了,嘤嘤两声,一动不动。瞧见它的反应,小尼姑净月微微诧异,却也不以为意,准备给它上药。不管怎样,筋骨折断的疼痛是剧烈的,净月刚拾起那断尾,小狐狸身子猛一耸动,彼此都是吓了一跳。总之一番折腾之后,净月虽然医术并不精纯,甚至有些笨拙,但好歹还是给小狐狸的断尾包扎好了。

“我去上早课了,你自己乖乖呆着吧,我回来给你弄些吃的来。”净月对自己的善举很是满意,关照小狐狸几句便关门出去了。没别的,小狐狸继续睡觉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净月端了一碗粥进来,把粥碗放在地上,也把小狐狸抱下了床,这粥比干草好吃太多了,小狐狸吃完了整整一碗粥,肚子撑得鼓鼓的,净月把碗收好之后,伸手又去摸它,此时两个小家伙之间的芥蒂看来已经解除了。玩了一会,净月洗净双手,打开桌上的佛经,认真做起了功课,小狐狸此刻体力恢复大半,竟能一跃上了另一把椅子,端坐其上,侧耳倾听起来,净月更加诧异,问它道:“难道你听得懂?”小狐狸歪着头,细长的狐眼和净月清澈的大眼睛对视一会,虽然没多少回应,但依旧端坐在椅子上,轻轻摇摆着半截尾巴。净月按捺住兴奋,敲着小木鱼,认真地诵起经来,小狐狸不吵不闹,仿佛一个认真听讲的孩童……

如此,不知不觉间,严冬已过。惊蛰一声春雷响,万物复苏风暖房。打开窗户,放出一冬天的浊气,净月站在窗前伸了一个懒腰,小狐狸窜上桌子用爪子扒在窗沿,鼻子一嗅一嗅的,尾巴虽然断了一截,但是显然已经无碍了。

“净月!”门外一个声音响起。净月应了一声,然后像往常一样,把小狐狸藏在床下,小狐狸每次也乖的很,一声不响的藏着,而且这小狐狸不但没有寻常狐狸的骚臭,反倒周身有一股淡淡的檀香之气。所以一冬天也没人察觉净月房间里多了一个“客人”。

门开了,净月对面前这个皮肤白皙的中年尼姑施礼道:“师父。”

中年尼姑点了点头,被净月让进屋来坐下。小净月虽然只有十岁上下,但是端茶倒水、迎来送往做的滴水不漏,尤其对师父更是毕恭毕敬,加之天资聪颖,更是让人喜欢。中年尼姑慈爱的看着净月道:“你这孩子,做了善事却偷偷摸摸的,救下一命难道还怕师父责难不成。”

净月微微一怔,脸一红,答道:“净月不知师父何出此言?”

中年尼姑笑道:“好啦,别瞒我了,把那小东西叫出来吧。”

净月自然明白师父已经察觉到小狐狸了,不好继续隐瞒,轻唤道:“小红,出来吧,你被师父发现啦!”床底下钻出一个火红的小狐狸头,竖着两只耳朵,媚眼细长,黝黑的眼珠盯着中年尼姑,微微舔了舔舌头,模样着实可爱。

中年尼姑依旧笑吟吟的,看了看小狐狸,又看了看净月笑道:“小红,这是你给它取得名字啊,分明是只雄的,这名字是不是有些胭脂气啊?”

净月嘿嘿笑而不语,中年尼姑又道:“那日你抱它回来我便已察觉。”

净月吐了吐舌头:“原来师父早就知道了…小红,还不快来跟师父见礼?”那小狐狸竟然缓缓从床下钻出,冲中年尼姑摇摇尾巴,随即趴在她脚边,这一下顿时惹得那尼姑难掩笑容,伸手摸了摸它,然后说道:“这小狐狸身上本有些道行,若非如此,我也不易发觉。当日我没有问你,是因我见你有慈悲之心,且当时正值严冬腊月,它孤苦伶仃,又有创伤,我佛门中人不能见死不救,于是也不过问。这一冬天,你对它呵护有加,而它居然不但能克服食肉本性而食素,更能听闻佛经,于畜生之道,实属不易,为师也为之称奇。”

净月喜道:“这么说,师父您同意让它留下啦?”

中年尼姑伸手摸了摸小狐狸,那小东西眯着狐眼,一种十分享受得样子。中年尼姑说道:“它本是受了日精月华有了灵气,不知从哪又得了道家根基,好在佛道双修,古已有之,并不冲突。只是……”

净月闻听此言,睁大双眼,恳切说道:“净月愿意每日更加悉心教导小红,让它好好修行,我也会严加看管,不让它闯祸。”

中年尼姑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适才我看它颇通人性,也很是喜欢,只是我曾给它卜过一卦,它仙缘佛缘深重,今后遇名师指点,定有一番作为,只是它那师父并非我慈云庵中人,而你此生……”她迟疑了一下,“与它的缘分似也不得善终!因此今日此来只想问你,是要继续将它留在身边,还是趁此时天气转暖,放它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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