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坚定的相信冥冥之中有一双手在主宰着这个世界,否则我们要怎么解释生命中遇到的那些悲欢离合?不久前我想写一本关于自己的书,于是我问一个朋友,我应该写一本什么样的书?
他说,科幻小说。
我说,想象力不够丰富。
他又说,推理小说。
我说,思维不够缜密。
他又提议说,历史小说。
我说,知识不够全面。
于是他绝望的说,那你还是写遗书吧。
要不写一本关于青春的书怎么样?我试探性的问道。
他顿时摆出一副鄙夷的样子,淡淡的说,算了吧!青春的书早就烂大街了。
我信心十足的说,不,这不一样,然后抬笔在一张草稿纸上写下了书名。
《半日恋人》
01
用时间的长短去衡量记忆的深浅实在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若不刻意的计较那些鲜活的数字,我想我已经忘记事情发生在多久以前,但那些经历深深的刻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仿佛就在昨天。
时间回到2014年4月22日。
我仔细的审视着镜子中的自己,努力想要自己看起来更完美一些。刚洗过的头发还冒着热气,而我最不满意的就是我的头发。可能是想要一个不同的结果,昨晚我去了一家新的理发店。我说,给我来个本世纪最帅的发型。理发的小伙子皱着眉头看了我几眼,然后肯定的说,坐着别动,一切都交给我。
这句充满自信的话顿时打消了我所有的顾虑,我想,或许眼前这位扎着辫子的高人真的能出人意料的从发型上来弥补我脸型上的不足。可事实证明我错了,这世界上果然没有最帅的发型,只有最帅的脸。看着镜子中慢慢成型的头发,我的心情越来越沉重。我并非没有自知自明,可我还是期待高人能够改变我的命运。令人绝望的是他也没有我想像的那么高。
光线越来越亮,透过客厅没有拉窗帘的玻璃窗射进来。我又看了看镜子,确定自己无力再做改变后,深吸一口气,走出洗手间。
客厅的光线比我想象中要亮的多,我眯起眼睛,开始承受那由暗到明的短暂不适,片刻过后终于是变的好受一些。看到对面的楼顶红红的朝阳,我顿时放下心来。昨晚的天气预报说南充今天多云,原本我还有些担心,因为天气预报总是会有些偏差,方向和多少我们都不得而知。
该死的,让我担心了一晚上。我抱怨了一句,然后拿起外套,匆匆出门,时间已经不早了。
走过如迷宫一样的花园,我来到小区门口,随手拦下一辆路过的出租车,我趴在车窗上说,川中监狱,呃,回首。我尽量说的简洁明了。在司机一个OK的眼神中,我打开了出租车的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位置上。
出租车的车载广播里放着张雨生的《大海》,那沁人心脾的声音赶走了我脑子里最后一丝睡意,开车的是个中年大叔,凌乱的头发和那为所欲为的胡碴子都在向我证明此刻他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我不由有些担心南充日报是不是还缺个头条。
当车真正动起来的时候,我才明白自己想多了。
我不住的看表,然后再看看悠闲打着方向盘的司机大叔。安全行驶是很必要的,但作为一个为生活奔波的人,把车开的这么草率,实在是太没有上进心了。我主观的认为可能是因为《大海》的节奏比较缓慢。
师傅,能不能不要带着情绪工作?我小声提醒他,实在是无法忍受他的不思进取。
你有意见?说着他踩了一脚刹车,开的更慢了。
没有,没有,您随意。我陪着笑,皮笑肉不笑。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脸得意的点了一下中控台,张雨生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接着响起了周杰伦的《双截棍》。随着一声引擎的嗡鸣,我的身子止不住的后仰,车窗外的路灯飞速后退。这时,先前的担心从新回到了我的脑子里。
趁着这一点空档,我决定回忆一下。
生命中有些东西你根本不知道它是何时出现的,比如我的双手。我非常感谢我的一双手,因为它让我在人生最激烈的竞争中,游在了最前边。我喜欢它,从本质上来说,是它给了我生命,可悲的是,有时我也用它残害生命。弯弯的出现肯定要晚一些,至少我打败了几千万兄弟,站在胜利的领奖台上的时候没有看到她。她第一次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也没有注意,那时候的我连穿鞋都分不清左右。
直到有一天,我的脑子不再混沌,记忆中开始出现一些名字,其中就有弯弯,多么好听的名字。
就像每件事发生过程中都会有一个突破点,在某个夏天,当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姑娘俏生生的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一种动人心魄的奇异感觉瞬间击中了我。如果我偏执一些,一刀砍掉过去,那么那天正是我和她的初次见面。我望着她,傻傻的笑,心情难以言喻。正在这时,一群后来几乎祸害了我一生的朋友来到我的身后,他们拍了拍我的头说,走,叠飞机去。
我本能的想要抗拒,可我最终没有抵抗住诱惑。对于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来说,纸飞机的诱惑远比姑娘来的强烈的多。就这样,我匆忙结束了第一次邂逅,跟着那帮狐朋狗友摧残课本去了。
当我迷失了人生的纸飞机,无助的看它静静躺在茂密的树枝上,转身回顾,那个姑娘已经消失在了我的眼前,只剩下两个淡淡的小酒窝烙在我刚萌芽的记忆中。
哎,到了。出租车司机沙哑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
我回过神来,脑子有点晕,习惯性的给钱,下车,刚走了两步,司机大叔却突然叫住了我。当我一脸迷茫的望着他,他却给了我一个不太自然的微笑。我想问他是什么意思,他已经发动了车。我觉得我要是现在叫他,他应该还能听得见,当我张开嘴,我又觉得他已经远的听不见了,需要挥手才能看得见。可当我举起手,他已经消失了。只剩下我高举着手孤零零的站在街上,就像自由女神像。
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变的这么快,他在我的印象里只是一个没有上进心的平常司机,难道我不知不觉的鼓励了他,从而激起了他对生活的热爱?我自认我还没有那么伟大。直到我注意到手中的钱包才发现,原来他没找我钱。
没有车牌号,没有上岗证号,要在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城市里找到一辆普通的出租车,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那一点钱也完全没有必要小题大做,我相信他一定是抓住了我的这种心态。
甩了甩脑袋,扔掉那些负面的情绪。当我转过身,才发现其实这里并不是我要去的地方,眼前是一排连在一起的店铺,由于建的比较早,他们大多数有些斑驳。我继续前行,寻找记忆中的门牌号。
太阳光从楼顶慢慢下落,颜色从赤红色渐渐变淡。当阳光停留在大概五层楼的高度,我准确的找到了我的目的地,并敲响了门。老式防盗门的隔音效果并不太好,屋子里传来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越来越近。步伐很慢,声音来的很懒,看来她还没有起床,我不由得有些沮丧。
弯弯打开了门,只穿了一件睡衣,睡眼朦胧。我早已跟她说过她的身材并不算好,就算是这样,我也没有看到任何能让我热血沸腾的东西。但我还是调侃的说,你穿成这样,难道就不怕我心血来潮。
她白了我一眼说,我才不信你光天化日之下还能强了我。
我看了看屋里,弯弯住在一楼,进门就是客厅,饭厅与客厅平行存在,一边是墙,另一边是卧室,除了门就只有对面的窗户能射进光线。窗户外边是一堵石墙,此时阳光还没能越过那道石墙,既看不见天,也看不见日。我心想,这算什么光天化日。
不好意思,我昨天晚上吃坏了肚子。她说完转身向卧室走去。
我心中一紧,一瞬间,只是一瞬间,说,要不我们换个时间再去。
弯弯转过头来说,那样岂不是放你鸽子。
我说,没事,别说放鸽子,放血都可以。
现在好多了,我进去换件衣服。弯弯婉转一笑,走进卧室关上了门,没有再给我说话的机会。
弯弯的家里收拾的很干净,所有的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窗台上的吊兰长势正旺,挡住了大部分光线,此刻屋子里有些昏暗。我来回踱步,打发等她换衣服的时光。
我突然想起了先前出租车司机,现在他在干什么呢?是在得到一笔意外之财的兴奋中窃喜,还是在良心谴责的深渊中煎熬呢?不管怎么样,他都有自己的事要忙,而我,等女人换衣服。
古龙先生曾在书中写过,假如一个男人可以活六十年,至少有十年光阴是白白浪费了的。这十年中起码有五年是在等女人穿衣服,至于另外的五年,则是在等女人脱衣服,如果按我来说,应该还有个五年,是在等女人换衣服。
很快弯弯打开了门,只是看了一眼,目光再无法移开。记忆里熟悉的碎花连衣裙,不同的是不管是人还是连衣裙,都大了一号,也更迷人了。弯弯光着脚丫站在门口,见我看着她,于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笑着问道,怎么这么看着我,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有,我摇了摇头,说,我只是恍惚间看到了一坛珍藏了二十几年的好酒。
她说,你想喝?
我说,想!
没门,说完她死死的看着我,双手环胸,脸上充满了顽皮的戒备。
我轻蔑的看了她一眼,说,你喝酒的时候难道还要得到酒坛子的同意?
那就试试,她昂首挺胸,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我顿时有些尴尬,男人的尊严受到了挑衅,半天没有说话。
不过就算你强了我,我也不会去告你,我怎么忍心最好的朋友进监狱。她语气突然变的松软,似是有些落寞的说道。
真的吗?我准备脱衣服。
我也就是说说,你还真敢这么想。她身子前倾,双手叉腰,皱眉呵斥道。
骗子,一种屈辱感顿时袭上心头。为了掩饰窘迫,我只好转移话题,于是我说,你家里可真干净,让我都舍不得找个地方落脚。
她环顾四周,说,我是个精致的女人。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
弯弯俏皮一笑,然后转身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向洗手间飞去,而我作为一个有理想的捕蝶人,只好跟了过去。当我走到门口,弯弯早已打开了水龙头,我斜靠在门口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将泡沫抹到脸上,然后用毛巾擦干,换上清水再洗一遍,洗的井井有条。虽然我没有真正仔细关注过别人洗脸,可我坚信她的方式绝对犹如教科书一样规范。
正当我心猿意马的时候,手机却响了起来,我无意惊扰她,可弯弯转过头来,我还是明显看到了一丝惊慌。该死的,究竟是哪个混蛋这么早给我打电话,可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我又不得不掩饰心中的不快,是总编打来的。
我很奇怪那个古板刻薄的家伙为什么会这么早给我打电话,他姓严,我们私底下都叫他“阎罗王”,这个名字除了因为他有一******不化的脸外,还有一层意思就是任何人只要被他召唤,就相当于去赴死。阎罗王的心理是不好揣摩的,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那必定是有事发生。此刻给我打电话,明显是有些反常,可更反常的是,他只是问了我今天为什么没有上班,我告诉他今天休假,然后他便挂掉了电话。
我不知道反常加上反常,是不是等于正常,我只知道我错过了正确洗脸方法及脸部护理讲座的下半场。
谁给你打的电话,弯弯走过来问道。
我不愿意让他产生不必要的烦恼,只说是一个朋友,然后关掉了机。今天任何人都不能打扰我。
弯弯说,哦。此刻她的精神比之前要好得多,原本齐眉的刘海被一颗“HelloKitty”的发夹别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俏皮却不失柔美,我一时有些呆了。
你又在看什么?她鼓起嘴巴,好奇的问道。
我看到二十年的好酒变成了五十年的陈酿,我认真的说。
她说,我有那么老吗?
亲爱的,这不是陈述句,而是比喻句,你没那么老,但有那么香。我身子前倾,努力将鼻子靠近她的头发,使劲的嗅了嗅。
她没有闪躲,只是说了句,二货。
我不可置否的笑了笑,如果不是二货,又怎么能以学术的眼光来看别人洗脸,而不是去深究反常加反常是否等于正常。我们最终没有再争论二货或者是好酒,因为我们准备出门了。
弯弯光着脚走到门口,从鞋柜里拿出几双风格不同的鞋子,举棋不定。我以为她最终会选择那双漂亮的白色高跟鞋,可片刻思考后,她换上了一双有些旧但很干净的帆布鞋,然后将其它的鞋子放进柜子里。
我说,弯弯,那双高跟鞋很漂亮。
弯弯抬起头说,可它不适合今天穿。
我摊摊手,表示明白,心里却有些失落,我想如果是我,我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将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现在她的面前。
打开门才发现其实我们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阳光已经越过高楼照到了地面上,创造一切的光明将黑暗驱赶到了小角落,空气正慢慢升温。弯弯挽起我的手,说,哇,真是个好天气。
我从未想过有一个姑娘面对炎炎烈日,会发出这样的感叹,但弯弯就是这样一个人,她在我的生命里从来就跟别人是不一样的,不管我们有多久未见,她依然不曾改变。
随手拦了辆TAXI,我习惯性的坐到副驾驶位置上,等弯弯上了车,我告诉司机,嘉陵车站。
出租车司机熟练的踩离合,挂挡,然后车动了起来,越来越快。可我的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但一直也找不到症结所在,直到过了一个路口,我终于发现了问题。
师傅,对不起,麻烦靠边停一下,我略带歉意的说。
出于良好的职业修养,司机并没有多问什么就靠边停了车。我打开车门,下了车,在弯弯疑惑的目光中,打开后坐车门,坐在了弯弯身边,然后招呼司机继续走。
那种不对劲的感觉终于离我而去,弯弯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抱住我的手,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看来她昨晚没有休息好,我也不忍心打扰她,就让她这么靠着。
我曾经不止一次的幻想过这种场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带着我心爱的姑娘去经历一段难忘的旅程,不管远近,也无关对错,唯一的标准只是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