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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我不会再孤独

临走的那天,Peter和Shirley来机场送我们,告别的时候,Peter塞给我一个信封,“老家伙托我在飞机起飞前给你的,这样你看了也来不及返回医院杀了他。”

飞机起飞的时候,我打开了那个信封,居然,是我的那本旧日记本。不仅如此,翻开日记,每一页的下面,Stew都留下了他的字。第一天的“入职礼物”,我在日记里抱怨Stew简直是高压统治,Stew在空白处写着,“强将手下无弱兵”;第二天的报告,我在日记里小得意了一番我的战绩,Stew在空白处写着,“你太小看你老板的标准了”。第三天Stew没头没脑的批评,我在日记里委屈地说,其实我好想听见你表扬我,哪怕一句;Stew在空白处写着,“我必须对你严厉,你才能真正属于这个舞台”……

我无意识的翻着日记,每一篇,Stew都细心的给了我一个解释,在他不告而别的日子里的那些解释尤为详细,我没有看,留到以后吧,以后,时间还长着呢。不经意翻到最后一页有字的地方,是Stew写的一整篇,是他上手术台的前夜才写下的:

“小雨,很快我就要上战场了,如我早先所说,这场战斗,我只为你而战。我从未想象过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你这样的女孩,聪明,美丽,大方,特别是,你有一颗无比善良的心。

在遇见你之前,我的确生无可恋,我拥有成功的事业,大多数人遥不可及的地位和财富,似乎我已经站在人生的巅峰,可是在这样的身份下,一个平平实实的家对我来说,却是遥不可及的梦想。是的,我曾有过很多女朋友,可是从她们的眼中,我看不到单纯的爱。于是我不停地换,不停地失望,就在我已经绝望,准备就这么了结自己的生命之时,你闯入了我的生活。

其实多年以前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注意到了你。你像只受惊的小猫一样紧紧跟在云迪身边,用略带惊恐的眼神打量我们每一个人,那天酒吧服务生无礼的对待你,我看着你哭着跑出酒吧,了解事情的经过后,我竟然动了怒,一种从来没有在我心中出现过的,想保护一个人不受伤害的怒火。然后是你家里的Party,每年我才能见到你一次,所以,我从不错过,哪怕再遥远的距离,元旦那天我一定要赶回家,只为了见你一面。你看我的眼神永远像在躲避,小心翼翼的回答我的每一个问题,我甚至害怕和你靠得太近,怕吓跑你。

终于,你和云迪回来了,他告诉我希望我能帮助你的那一天,我不知道有多开心,只因为你从此可以出现在我的生命之中。那天的面试,你的紧张让我不知所措,我隐隐感觉到你也喜欢上了我,可是我知道你在逃避,你努力的想隐藏你的感情。我不想放过你,虽然我知道我已经晚了太多,但是,我觉得在我这个年龄上,我能比你更好的控制自己的感情,我不求拥有你,只希望从此我的生活中能有你,能有一丝阳光。

工作上你的强悍,你的认真,你的敏锐和你的不服输都让我重新认识了那个小猫一样的女孩,在你柔弱的外表下,其实你有一颗勇敢坚定的心。我知道自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尤其是当我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你面前的时候,你眼神中无法掩饰的心疼和爱意,你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让我以年龄建立起的防线彻底崩溃。这对你不公平,你还太年轻,或许你根本不明白你究竟要的是什么,我一向知道女人对我没有免疫力,我害怕你只是迷失了自己,我不能让你受到伤害,不能对不起我的好朋友Daniel。于是,我做出了决定,要永远的离开你,但是我会去做那场对我而言极度凶险的手术,我突然有了活下去的目标,我强烈的希望我能活下来,哪怕只能悄悄地在你身后一个不知名的角落用我剩余的生命守候着你,给你我能给你的一切。

在告诉Daniel真相之后,我选择悄悄地离开你,我希望你能理解,你能忘记我。在医院里,在手术台上,在病床上,我真的经历了生不如死的巨大痛苦,上帝怜悯我对你的爱,我活了下来,Peter不时地向我报告你的近况,他从最初对你的恨意和排斥,渐渐转变为一种和年龄不相符的崇拜和爱慕,他不止一次的指责我对你太过残忍,不明白怎么会有像我这样的人,如此践踏你纯真的爱意,他本该是我的同盟的,却彻彻底底倒向了你的一边,拒绝再帮我伤害你。而这一切,在花旗航空并购重组中达到了顶峰。正当我暗自庆幸我终于成功的把你推上事业的顶峰之时,你却做出了那样决绝的选择。尘埃落定,Peter背着我发表声明,我彻底的疯了,盛怒之下,我甚至要断绝和他的兄弟关系,谁知道这些他都不在乎。当天我就要求Shirley帮我订机票回美国,就算不要我的事业,我也不能让你背负那么多委屈。Shirley当然拒绝了,我连自己去机场的能力都没有,那时我真的很绝望,看着我最心爱的女孩为了我如此委曲求全,我却只能躺在床上伤心,什么也做不了,于是我想到了死,甚至极端的想,如果我死了,Peter他们一定不得不满足我最后的愿望替你洗清这一切。我拒绝吃饭,寻找一切机会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最严重的时候,他们不得不24小时盯着我,大多数时候把我绑在床上,强行为我输液维持生命。

那是我生命中最黑暗的一段日子,真庆幸你没有看到我那时的样子,很狼狈,很邋遢,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而已,Peter不得不回来面对我,我根本不愿意见他,事实上,我不愿意见任何人。那天Peter走进我的房间的时候,我想,他看见的只是一具仍在呼吸的尸体,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根本不想听。从头至尾,我只是不停的告诉他,等我走了以后,一定要满足我的最后一个愿望,告诉全世界,你不是个放荡的女人,你是我见过最纯洁,最有爱心的女孩,是我这一生的最爱。Peter终于受不了了,把我从床上解开拖下地,狠狠地揍了我一顿,我没反抗,也没有力气反抗,甚至都不觉得痛。可是当他揪住我的领口,对着我用尽全力吼出真相的时候,我虽然有准备,还是惊呆了,或者说不敢相信,我不敢相信会有这么一个柔弱的女人为了我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只是为了一份埋在心底的爱,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了痛,痛彻心扉。Peter警告我不要辜负为了成全我你做出的牺牲,否则不用我和他断绝关系,他也不会再认我这个哥哥。

从那天起,我试图补救,试图重新找回自己的活力,只为了让你看见签字仪式上还算正常的我。我知道Peter一定会告诉你我将出现,我不能让你失望。我撑了过去,Peter告诉我你来了,来看我,但是不愿意见我,怕我会受到媒体的伤害。我徒劳的在人群中不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我看不清任何东西,那时我的视神经因为药物而受到严重影响。

我试着去上班,可是到处都是你的影子,物是人非,我受不了那种折磨,我的精神又一次面临崩溃,很偶然的机会,在你的办公室里我发现了你的日记。忘记告诉你,在初到法国准备手术的时候,Lee为了帮我打发时间,开始教我中文,我有很强的语言天赋,而且,我觉得能了解你的语言,似乎自己离你又近了一步,所以,我很快不仅能说,而且能读懂中文。你的日记让我彻底的反思我这样对你究竟是对还是错,我带给你的似乎除了伤害没有其他,而你,从没有抱怨过一句,哪怕一句的抱怨,也能让我稍微心安一些,可是,一句都没有,只有爱,只有心疼,带着一丝绝望。我迷惘了,到底我的存在对你是一种负担还是解脱?

医生告诉我脑肿瘤似乎有复发迹象,而且,为了让自己能正常上班,支撑我的大量药物带给了我巨大的副作用,我的情绪变得不稳定,再不是商场上那个叱咤风云的Stewart,我经常恍惚,出错,迁怒于他人,Peter一次又一次地帮我收拾烂摊子,甚至有好几次,不得不在我的办公室里强行让医生用镇静剂帮助我安定下来。最后,无奈之下他把我又送回了法国。

我知道我的状态很糟糕,也做好了随时离去的准备,我不想再和生命抗争,我的大脑里只有混乱,只有逃避。我亲爱的弟弟和Shirley不忍心看我就这么放弃,他们不得不把你找回来。我害怕让你面对那样的我,违心逼自己冷酷地面对你,想将你赶离我的身边。我不想让你面对可能到来的死亡,你还太年轻,承受不了这些,尤其是我知道你有多么的爱我。可是,我的决心在你的坚持之下不堪一击,我根本没有办法面对伤心失望的你,我已经深深伤害过你,怎么忍心再在你的伤口上撒盐!终于,我战胜了自己,哪怕我的生命只有一个月,我也要把最完美的我送给你,不让你留下任何遗憾。

你的帮助让奇迹回到我的体内,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能恢复的那么好,我渐渐有了很强的信心迎接挑战,你的丈夫也给了我莫大的支持,你无法想象的支持,我很庆幸在这个世界上,我竟有一个这么好的朋友,如果说你的爱给了我生命里的阳光,那么,Daniel的支持则是空气,让生命成为可能。

小雨,只是你太倔强了,有时候,你的坚持让我都无法理解,我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可是你不该去钻牛角尖,退一步,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其实是海阔天空的,你要学会让别人走进你的内心,你要学会说出你的感受,你要学会接受别人对你的关心对你的爱。昨晚的事,你知不知道你又一次伤害了爱你的人的自尊?我是个男人,保护我爱的女人是我的责任,我不能容忍那么弱小的你挡在我的身前承担那么大的风险,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你懂我的感受吗,幸好一切都过去了,以后,答应我,不许再这么逞强,让我尽一个男人的责任,让我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好吗?

还有几个小时我就要进手术室了,好想再去看看你,不过你看上去很不好,很累,你需要休息,而我,我有足够的信心能坚持完那台手术再次出现在你的面前,你说的,总得给自己留些念想,留些希望,好吧,我带着对你的爱,对未来生活的无限希望去面对即将到来的战斗,我会好起来的,等我。

爱你的Stew

P.S.好久没有写过这么长的文章了,但是还是觉得有很多感情无法表达,还有你的那个问题,我想我已经有答案了,见面再告诉你。

P.S.还记得那天在那个小公园里我说的法语吗,欺负你听不懂,更是因为我不敢让你听懂。Dans_ma_vie,j'ai_fait_2_erreurs:la_première,c'est_de_t'avoir_regardé,la_deuxième,c'est_de_t'avoir_aimé!我一生犯过两个错,第一个是看见你,第二个是爱上你!”

在文字的下面,Stew用胶带小心的将我日记本中那张巧克力包装纸固定在本子上,“以后的每一天,我都要你的生活像这块巧克力一般甜美。”

合上日记,我努力忍住泪水,趴在位置上久久不能平静,Stew,谢谢你的礼物,我真的很喜欢,至少,有它陪着我,我知道我不会再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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