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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你到底在哪

时间的概念突然在梁文的意识中消失了。又或者是因为参照物的缺少,让他无从感受时间的流逝。当梁文终于清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被冰雪覆盖的世界,更让他骇然的,是他整个人都被一只半透明的“箱子”装了起来,动弹不得。

“这是哪?”梁文在心里大喊,然而不会有人来回答他。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是静止的。这片被冰雪覆盖的巨大平原没有风,也没有声音,甚至没有除冰雪以外的任何事物存在。梁文第一次体会到了安静原来也能变成可怕的折磨。他开始感到恐惧。因为他拥有死神赐予的“死亡豁免”,他是不死的。此时此刻,这种“赐予”摇身一变,成了最残酷的诅咒。他不敢想象自己将这样面对着完全静止的世界,感觉不到除了冰雪与“箱子”之外任何事物的存在,一动不动地待下去,直到永恒。

“为什么?”梁文疯狂地想要挣扎,扭动,呐喊,只是任何努力都无济于事。他开始愤怒,开始恐惧,开始哀求、开始哭泣、痛苦、悲伤、绝望……但一切都只能在心里进行,他的身体早已被完全禁锢,就连眼球都无法转动丝毫。

即使再美丽的画面,看久了也会变得无趣。而梁文已经看着自己眼前那片单调枯燥的冰雪世界不知道多久了。他早已平静了下来,不是因为意志的坚韧,而是因为彻底崩溃。他开始在心里自言自语,或是反复地回忆一切,不论是幸福的还是痛苦不堪的记忆,对现在的他来说都是无比珍贵的东西。除了回忆和毫无价值的不死之身,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画面会变得无聊,回忆也是一样。当他对自己所有能够想起的记忆都开始因为反复的回忆感到无聊甚至厌倦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

赛瑞斯废墟早已不再是一片残垣断壁的废墟。在大贤者德伦特重新现身以及放逐法师在经历长久的混战终于成立“凯德领主国”并对地面展开大举入侵之后,原本许多摇摆不定骑墙观望的人们纷纷改变立场,加入到柯丽提三世的阵营。亚斯兰.格雷只是背弃誓言的秩序守护者候选人,就算他得到了创造之神的认可,也终究无法和德伦特这位真正的秩序守护者相提并论。更何况,已经在世人眼中消失很久的屠龙英雄斯蒂芬.莫罗也回来了,作为德伦特的学生,与亚斯兰.格雷一样是秩序守护者候选人的他,也有着比格雷家族更强的号召力。尤其当莫罗之前的消失,是因为代表女皇出使各个远古种族的消息传开后,人们更是怀着各种复杂的心情倒向了柯丽提三世。莫罗出使远古种族的目的是什么?结果又是什么?没有人知道,所有人都只看到屠龙英雄带着自信满满的微笑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女皇复命。

这就足够了。

人的想象空间是无限的。柯丽提三世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高傲的远古种族绝不会主动站出来解释什么。那么莫罗的失败就没有人会知道。所有人都只会认为她已经得到了远古种族的支持。这张实际上并不存在的王牌足以让所有敌人畏惧。

恢宏的宫殿在赛瑞斯城中央慢慢崛起,虽然柯丽提三世没有明说,但任谁都能看出女皇是在提醒自己那两位在拉德茨的帮助下成功击败格雷夺取蔷薇城的弟弟和妹妹。是的,密达伦.威尔逊又回来了,在得知拉德茨击退阿克赫梅德后,他就立刻转身回到了加尔文女公爵的身边并坦诚了自己的冲动与错误。他得到了两个姐姐的原谅,并成功重拾被他放弃多年的威尔逊亲王头衔,临时代表柯丽提三世处置蔷薇城的一切事务。加尔文在击败格雷家族后的第一时间赶往正在兴建中的赛瑞斯城与柯丽提三世汇合。她不希望再一次被自己的姐姐猜忌。至于早已在权力中迷失的弟弟,加尔文女公爵彻底失望了。女皇已经表现出明显的不满,密达伦仍然装作不知,他究竟想干什么?如果不是因为顾及皇室的体面,就凭他自作主张宣称已经得到柯丽提三世授权,临时代表女皇处置蔷薇城事务这种行为,就足以让他走向毁灭。柯丽提三世已经今非昔比了。德伦特罕见地态度鲜明的站在了她的身边,不再和以前一样除了隐晦的表示之外没有任何实际行动;而屠龙英雄莫罗也结束了对远古种族的出使。有了这两个强大助力的柯丽提三世,即使是面对巅峰时期的拉德茨与阿克赫梅德联手,都有一战之力。更何况拉德茨也认清形势,主动请辞首相职务,只是被柯丽提三世拒绝而已。拉德茨不再是威胁,尤其当加尔文女公爵再次成为帝国元帅之后更是如此。

不论事实如何,就以目前的结果来看,人们都开始转变之前对柯丽提三世的看法,认为柯丽提三世才是最智慧的人。甚至有阴谋论者传出所有的一切都是女皇自编自导自演的!柯丽提三世没有解释什么,密达伦.威尔逊有一句话说的没错,“没有敬畏的忠诚是不可靠的”,她需要被敬畏。至于真相,她不打算说出去。

击败格雷后,拉德茨就再次调头回到帝国北部,与在尤米尔做好长期对峙准备的阿克赫梅德隔河相望。曾几何时,他们是如此地接近自己的目标。一个成为首相架空女皇,领导帝国重新走向辉煌;另一个实现家族千年的梦想,完成事实割据,占领这个帝国北方领地。然而形势的发展却因为一个个不可控的因素完全超出他们的预料,以至于两人如今只能默默地望着对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拉德茨与阿克赫梅德并没有失败。拉德茨依然还是帝国首相,虽然女皇不再是傀儡。而阿克赫梅德也的确占领了整个帝国北方领地,甚至连尤米尔都成为他的战利品。然而两人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是因为这个结果不是他们自己争取到,而是柯丽提三世默许的吗?一定就是这样!同样的收获,自己努力得到和别人的“施舍”,滋味当然会截然不同。他们追求的,其实是成功,而不是职务或者领土。少了成功的喜悦,他们得到手里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

对对面的阿克赫梅德摆了摆手充作告别,拉德茨意兴索然地转身离开。尽管柯丽提三世还没有明确表示,但拉德茨已经可以确定自己身后这条河流将是被女皇所默认的边境。凯德领主国的入侵已经越演越烈,帝国还没有从混乱中恢复,女皇没有余力对阿克赫梅德继续发动攻击。而阿克赫梅德也需要返回他的北方领地****伤口,等待着新的机会。

至于自己,拉德茨仰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苦笑了起来。已经是首相了,还有什么是值得自己去追求的呢?那个王座吗?拉德茨摇了摇头。他喜欢挑战,喜欢权力,喜欢成功,但他深爱着这个帝国。如果不是因为对柯丽提三世的失望,坚信自己一定带领帝国重新辉煌,他绝不会与阿克赫梅德交易,然后逼迫女皇。他甚至早已计划好,在与阿克赫梅德完成停战谈判并稳定住帝国内部局势之后,就立刻撕毁协议,哪怕牺牲自己的名誉,也要毁灭阿克赫梅德,夺回帝国对北方领地统治权。

可惜他没有机会向人们证明他对这个国家的忠诚和热爱了。所有人都只会记住他佛根.拉德茨曾用极其卑鄙的手段逼迫女皇,强行夺取首相职务攫取帝国大权。

雷格纳担心地看着玛蒂尔达近乎疯狂的战斗,心里很不是滋味。血红之刺的很多人都喜欢这个美丽的女孩。雷格纳自己也承认对玛蒂尔达十分倾慕。所以当梁文被德伦特封印到某个世界的角落去之后,雷格纳就主动接近因为这件事而日渐消沉的玛蒂尔达,想要陪伴和安慰这个一再遭受沉重打击的女孩。

玛蒂尔达没有拒绝雷格纳,不是因为好感,而是因为根本不在乎。不论是谁做出和雷格纳一样的举动,她都不会在意。在梁文被封印消失之后,玛蒂尔达才从自己内心的痛苦中察觉到对梁文依赖。而她也很快就明白的确只是依赖。自从塞西莉亚“被劫持”失踪后,她就一直处于紧张不安之中,直到“劫持”了梁文,在梁文的陪伴下,她才不知不觉地放松下来。梁文那副不论心情如何,脸上却永远一副懒洋洋无所谓的表情对她似乎有一种感染力。而当初进入赛瑞斯废墟那段经历,也因为惊悚可怕的变异生物而变得无比深刻。在得知塞西莉亚打算牺牲自己时,是梁文在陪伴自己;在听到莫伊莱家族被雷蒙德.格雷屠杀时,还是梁文在陪伴自己。玛蒂尔达自出生到现在所经历过的最难忘的事件里,几乎一大半都有梁文的存在。她发现自己原来早已习惯了梁文的陪伴更产生了依赖。

然而梁文已经消失了。德伦特不会告诉她梁文究竟被封印在了哪里。没有人会告诉她。

“你到底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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