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城,夜。
我急匆匆地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一跨进门槛就使劲地踢掉脚上的高跟鞋,然后直奔空调。空调缓慢的启动速度让我更加心急如焚,我站在空调前脱下束缚在身上的小衬衣和短裙,只剩下一件红色蕾丝花边胸*罩和一条黑色平角小底裤。在低头瞅见自己这身颜色的瞬间就想起了子诺的一句评论:再也没有什么颜色的搭配比红与黑更经典了。
空调的冷气拂过我的躯体,感觉凉爽极了。我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冰凉的纯净水灌进我的喉咙,滋润着我那干得快要冒烟的喉管。
摸摸身上的皮肤,粘粘的,很不舒服。我走进浴室,脱掉身上仅剩的那点布匹,打开水龙头,站在花洒下惬意地冲洗。
细密的水线一般地洒向我,洗涤着我身上的尘埃。我转过身,仰面迎向花洒,让水流过我的面颊、淌过我的胸脯。水淋湿了额前的头发,全粘在了一起,一缕一缕的,露出平时隐藏在发丝之下的那块指甲一般大小的疤痕。
浴室里有一面质地上好的大镜子,我的胴*体被映在了里面,一览无遗。镜子里面的我像一朵浅带春雨的梨花,像一颗微沾晨露的樱桃。而额头上的那道疤痕,就像是樱桃上一个夺目的小黑点。
有些自恋的我像是在欣赏一件绝世瑰宝一样欣赏着镜中的自己:肌肤凝滑如脂、兰胸饱满含香、细腰可掬可捧,立而娉婷袅娜,回首满面风情,真真一个羊脂玉体。
我移步上前,以手抚镜,上下摩挲,嘴唇轻启似有喃喃细语。
再回首环眼四顾:冷火空屋,了无生气,独有光脱脱的自己孑然一身,寂寞顿时如潮涌而至。
我的双手在寂寞的洪流里蛇形游弋,努力寻求着一丝精神上的慰藉。
略作镇静之后,再次端详起镜中那个冷艳的女人,如一只孤傲的天鹅怅然地望着水里的倒影孤芳自赏一般。我伸出双手,慢慢地捧着自己的脸庞。
……
良久,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睁开迷离的双眼,望着镜中那个一丝*不挂的女人,努力地分辨着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客厅里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扰乱了我的思绪,我披上一条浴巾走出去。电话是陆放打来的,我没有接,直接摁掉了。接着他又执着地打了过来,我索性关了机。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拉开卧室的窗帘,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窗外的万家灯火。灯火忽明忽灭,犹如这个炎凉的世界,有暖有冷。
我祼露的躯体映在落地窗的玻璃上,里面的我看上去朦胧而忧郁。
其实自子诺离开我以后,我的内心世界一直都是忧郁的。无人可知外表如此开朗优雅的我,竟有一个何等忧郁、悲伤的内心世界。而这些忧郁和悲伤,全都缘自子诺的离开。
我无数次地打量着我现在所居住的这套两居室的房子。这套面积108平米的房子有一个大大的卧室,还有一个大大的浴缸,这两样,是我最在意的。里面的装潢虽然谈不上富丽堂皇,却也精致典雅,屋里的家电器具应有尽有,其档次虽然算不奢华无度,却也价格不菲。
这些,当然这都不全是凭我辛勤的汗水所换来的。这里面的几乎每一样东西都含有我的一分屈辱。有些时候,当我摩挲着这套房子的房产证时竟毫无理由地想起子诺来,这时,懊恼、无助、屈辱、悔恨、思念等等所有情感交织在一起,让我真有一种将它付诸一炬的冲动。
然而,最终一切还是由懊恼开始,以懊恼结束。烧掉了它,我就烧掉了一切,华宅香车、锦衣玉食。
我忍辱承欢为的可是什么?
我独自一人蜷缩在这张两米宽的大床上,给我的感觉不再是宽敞,而是实实在在的空荡。这个没了子诺的世界,突然觉得它变得很大、很空,虽然子诺从未真实地在这张床上躺过,但是,有他存在的世界就是温暖的世界。某些本来就离我很远的东西如今变得离我愈加的遥远了,而今我所能做到的也只有无尽的怀念。
而今夜,又将是一个无眠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