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外,魏虎急的团团打转,看见养由基和毛嫱一起回来,赶紧走过来问:“你们去哪里了,都急死我了,找遍整个大街都没找到,孙叔敖找你有事。”
“去郊外踏春了,”毛嫱又瞅一眼养由基说,“你就是贪玩,不听劝,要不早回来了。”
养由基知道一定有急事,把马交给魏虎直接去见孙叔敖。他推门进来发现大哥夏征叔也在,养由基对什么事情猜出个十之八九,赶紧过来打招呼。
“毛姑娘也来陈国了?三弟,你的愿望成真了,与佳人再次相会,心情不一般吧?”夏征叔看见从门前走过的毛嫱低声说。
“大哥,到这里就为了讥笑小弟?有事说事吧。”
“我们准备今晚行动,”孙叔敖不慌不忙地说,“三弟,你潜伏在前门,我和魏虎守在后门,不能有太大的动静,逃出来的跟班不能留一个活口。”
“你放心,府内全部是我的人马,阵王插翅难逃,他的侍卫全部在府外。”夏征叔渡着步子来回走动,“二弟三弟,你们在外面要多加小心,轻易不要惊动卫兵。”他为了孙叔敖和养由基的安全着想叮嘱说。
“大哥放心,只要你在里面处理的妥当,我们在外面就无事可做,只当在那里静候佳音。”养由基笑着说。
“大哥切记,只有陈王一人时动手,”孙叔敖仍然不放心再三叮嘱,“尽快辅佐公子午登基,平息悠悠众口,再找机会除掉孔宁和仪行父,不能贪恋权位。”孙叔敖脸色灰暗,显得忧心忡忡。
“二弟请宽心,这次行动完全是为了陈国的将来,我没有一点私心,请二位贤弟放心。”
“大哥不是那种人,二哥,我们是结拜兄弟,要肝胆相照。”养由基听到夏征叔信誓旦旦的话微笑着对孙叔敖说。
夜幕降临,天空犹如被一块黑布蒙住,到处一片漆黑。司马府却烛光通明,人影晃动。陈灵公,孔宁和仪行父三人正在看夏姬跳舞,他们不时地举樽畅饮,齐声叫好,异常的开心。夏征叔从侧门走进府里,没有打扰陈灵公寻欢作乐。可是,当他听到这三个人的声音就浑身难受,真想把他们碎尸万段,然后拿出去喂狗。更让夏征叔气愤的是夏姬跳完舞,依偎在他们中间,接受他们的喂酒和喂菜。夏征叔忍无可忍闯进母亲的房间,对着歌舞升平的夏姬说:“母亲,妹妹回来了,你不去见一下?”
“这个鬼丫头终于知道回家了?”夏姬的脸色顿时变得异常的严峻,“她在哪里?”她站起来问。
“在偏房吃东西,不敢来见你。”
“那好,我去见她。”夏姬丢下陈灵公等三人喝酒,怒气冲冲地走向偏房。
“郑婷人呢?”夏姬冲进房间,看到空无一人的四壁,回头问跟在身后的夏征叔。
“有你这个贱人在,郑婷怎么会回家?”夏征叔一把把夏姬推倒在地上,然后跑出来,把门锁上。
“连你也骂我是贱人,没有我这个贱人,能有你的今天?”夏姬呆坐在地上,“我们孤儿寡母能对王公贵族怎么样?”她觉得委屈慢慢道出缘由。
夏征叔已经失去了理智,根本没再理会母亲,他快速返回夏姬的房间。
房间里,陈灵公,孔宁和仪行父三人正在边喝酒边开玩笑。
陈灵公指着仪行父大笑说道:“寡人觉得夏征叔人高马大像你,一定是你的种。”
“他长得英俊潇洒,像陈王你。”仪行父笑的一口酒要喷出。
“既然不像你,一定是孔宁你的种,因为你最先来的。”陈灵公又对孔宁说。
“大王别再说笑,你们没听到夏姬女儿回来了?”孔宁若有所思,“有其母,必有其女,陈王一会可要见见夏姬的女儿。”
“一定,一定,肯定是美若天仙,秀色可餐。”陈灵公点头赞同。
夏征叔听到他们的谈话就怒不可遏,犹如被大火烧身,他拨出长剑冲进房间直奔陈灵公而去。孔宁和仪行父看见夏征叔手拿利剑进来,知道大事不妙,不再管陈灵公拔腿就跑。陈灵公喝的歪歪斜斜行动不便,头脑还算清醒拿起几案砸向夏征叔。夏征叔一剑劈开几案,紧追陈灵公不放。陈灵公为了活命,跑的比老鼠还快。夏征叔只得夺过一把弓箭,向他放箭。陈灵公身上中箭,就在地上到处丢面子爬,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最后在马厩里被发现,陈灵公实在躲无可躲,被夏征叔用弓箭像猎杀小狗一样射杀。孔宁和仪行父吓得魂不附体,知道从前后门很难逃脱,急中生智,从偏门的狗洞里钻出,没有被人发现。他们来不及回家,星夜赶路逃出了陈国。
大功告成,因为昏君已除,陈国的前景将是一片光明。夏征叔暗中让手下搜寻孔宁和仪行父,他对孙叔敖和养由基闭口不言有人逃脱的事情。陈灵公生前不得人心,夏征叔只用一个酒后急病不治身亡的理由向陈国人交待,就轻松过关。整个陈国都知道陈灵公不学无术,荒淫无道,生活铺张毫无节制。他的死讯来的大快人心,好多人盼着他早日归西,这个消息终于等到了,没有人深究他突然暴死的原因。
没有人过问陈灵公如何死的,这让夏征叔大呼意外,他感到现在自己已经权倾朝野,没有人敢过问。夏征叔突然变得信心爆棚,不可一世。他把孙叔敖的叮嘱忘得一干二净,不准备再辅佐公子午,他要自己做陈王。夏征叔认为现在是一个绝好的时机,王位离他近在咫尺,垂手可得。他命令手下封锁王宫,不许任何人进出,更吩咐亲信寸步不离公子午。
孙叔敖接连几天没看出夏征叔有辅助公子午登基的意思,心里起了怀疑。他让魏虎假扮回过家要归岗的宫廷侍卫,进宫了解情况,被夏征叔的人拦了下来,死活不让进去。魏虎感觉事情有变,急忙回来告诉孙叔敖自己的经历。
“唉,大哥,果然鬼迷心窍,走进了死胡同。”孙叔敖连连叹气。
“我现在去劝劝大哥,让他迷途知返,可能大哥是一时糊涂。”养由基想了想说。
“三弟不能去,恐会招来杀身之祸,我们不能鲁莽行事。”
“什么?你说大哥会杀我?”养由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可是结拜兄弟!?”
“夏征叔现在是权欲熏心,任何话都听不进去,去了很有可能会翻脸。”毛将瞅了瞅养由基插嘴说。
“现在听二哥的话,不会有错。”毛嫱担心养由基会莽撞,拉了拉他的胳膊说道。
“那现在怎么办?”养由基睁大眼睛看着大家。
“现在只能有人潜入王宫接出公子午,我们在外面接应把他送走。”孙叔敖踱着步子来回走动,“毛老先生与毛姑娘,先行一步,我们随后就到,一起前往楚国。”他思虑周全想到了退路。
毛将父女知道留下只能帮倒忙,赶紧回屋收拾行礼,准备立刻启程。郑婷还没有回来,不知道在哪里了。因为情况紧急,已经顾不了她了,大家只希望她能平安无事,回来后能找到大伙。魏虎不想让养由基冒险,主动提出潜入王宫接出公子午。养由基想亲自前往被孙叔敖制止了,他认为魏虎足够可以应付宫里的事情,让养由基留在外面防止夏征叔暗中使诈,以防不测。他们约定在王宫东门会合,然后直奔楚国。
全部安排妥当,大伙立马收拾家伙,依计划分头行动。孙叔敖专程安排一辆马车,在离王宫东门不远的地方等候。魏虎找到一个看守不严的地方翻过高墙,然后蹑手蹑脚地溜进王宫,他制服一个落单的侍卫,逼问到公子午的下落。魏虎很顺利地找到了午,向他说明来意,午正愁无人相助,脱身无望,有人主动帮忙当然非常高兴。他早已收拾完毕,带领自己的随身侍卫直奔东门而去。公子午随身侍卫只有五十来人,可是个个忠心不二,一心追随主子。魏虎看到了冲出宫门的希望,不用靠他一个人躲躲闪闪试图把公子午偷带出宫,那样基本上没有任何的机会。
在王宫东门等候的养由基和孙叔敖看见魏虎一伙人向宫门口而来,赶紧跨上战马,拿起兵器向对着看守的士兵横冲直撞,冲出一条道路让魏虎一伙人通过。魏虎骑上养由基放出的战马真是如鱼得水,马刀飞舞敌兵没有人敢靠近。孙叔敖使出虎头双钩杀的敌人人仰马翻,养由基长枪横扫犹入无人之境,在前面开路。眼看就要把敌兵甩在身后,可以扬长而去。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二弟,三弟你们就这样不打招呼的走吗?”
“大哥,事出突然,我们只能不辞而别。”孙叔敖知道是夏征叔在喊话回话说。他让侍卫掩护着公子午快逃,孙叔敖打算停下与夏征叔讲话拖延时间。夏征叔更不傻,让手下带一队人马追杀公子午,自己要设法留下养由基和孙叔敖。
“你们不能太急了,还有人在后面。”夏征叔说出这话时,不禁哈哈大笑。
养由基定眼一看毛将父女正被夏征叔劫持而来。他瞬间明白了,夏征叔一直在使用卑鄙的伎俩暗中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并利用养由基对毛嫱的感情来要挟他。
“你想把他们怎么样?你到底要做什么?”养由基气急败坏地望着夏征叔问。
“我不会把他们父女怎么样,只是希望三弟你为了毛嫱留下来,我们共创大事,现在是表明你真心实意的最好时机,三弟,你不要错过。”
“你不要再做梦了,我们志向不同,不相为谋。你我兄弟之情从此恩断义绝,再无关联。”
“养公子,你们快走,他不会拿我们怎么样。”毛嫱看着越聚集越多的士兵焦急地说。
“让她给我闭嘴!”夏征叔吩咐士兵把毛嫱的嘴巴堵上,“二弟,三弟,你们已经被重重包围,我奉劝你们乖乖留下,我们三兄弟共同治理陈国,共享荣华富贵。”
夏征叔看见养由基和孙叔敖被团团围住,暗暗得意。
“大哥,你不要执迷不悟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孙叔敖依然好言相劝。
“我为什么要收手?现在一切尽在掌握,包括你们。你凭什么让我放弃垂手可得的东西?”
“那就不用废话了,看来今天真没有兄弟情份可言了,那就拼个鱼死网破。”养由基取出弓箭要一招制敌。
孙叔敖和魏虎正在观察周边形式,寻找脱身的缺口。
“三弟,我知道你的弓箭厉害,我们那么多人,你又能射死几个?”
“我没想射死几个,你肯定是第一个。”养由基说罢,举弓箭指向夏征叔。
夏征叔知道养由基不是开玩笑,吓得身子一晃从马上摔下来。他随后站起来,挥剑一指,士兵向养由基等三人团团包抄过来。
“二哥,现在怎么办?”养由基看见形势危急问孙叔敖。
“现在,我们三人只能全力杀出一条血路,冲出包围。”
“我不能抛下毛嫱不管。”
“先冲出去,再从长计议,他们人多势众,我们自己都难以突围。”
“你们掩护我,我去劫持夏征叔,看看他放不放人?”养由基说罢挥枪冲向夏征叔。
“三弟,回来,很危险!!!!!”
“你们快走,不要管我们,要不然一个都走不了。”毛嫱看见养由基犹如猛虎一样冲过来,撕心裂肺地呼喊。
养由基根本不理会孙叔敖和毛嫱的劝告,奋力向前,阻拦的士兵倒下一波又一波,可是他们却像潮水一般涌来,要把养由基淹没了。孙叔敖和魏虎一看不好,一起冲过去帮着解围,没有什么用,敌人实在太多了,他们一样陷入重围,无法脱身。养由基苦战不能靠近夏征叔,他真后悔没听二哥的话,救人不成还连累了他和魏虎。可是一切都晚了,他已体力不支,感觉大事已去,再也无力回天了。
正在这危急的关头,郑婷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夏征叔面前,夏征叔看见郑婷吃了一惊,却没有提防她。郑婷出人意料地窜到他身后掏出短剑,她挟持了夏征叔。
“妹妹,你做什么?现在是紧要关头,你不要胡闹。”夏征叔回头看了看郑婷说。
“我很认真,没有胡闹,放他们走。”
“我不放,你又能怎么样?”
“我杀了你!”
郑婷说罢,手稍微一用力,利剑划破了夏征叔的脖子,鲜血流出,渗透了他的衣襟。
“放他们走。”夏征叔知道郑婷是认真的,举手向部下发话,“现在你可以放手了吧?夏征婷!”夏征叔看到郑婷依然用短剑威逼自己,发火大喊。
“不行,让他们走远,安全了才行。”
“你到底是为什么?我可是你亲哥哥!?”
“不为什么,我没有你这样言而无信的哥哥。”
夏征叔看见郑婷在左顾右盼,思考怎样让大家安全离开,精力没有全在他身上。他猛然反手把郑婷控制住,打落她手中的短剑,顺手把她推倒在地,命令侍卫把郑婷制服。
“好,我也没有你这样吃里爬外的妹妹!”夏征叔恶狠狠地对郑婷怒吼。
将士们发现夏征叔已经不受要挟,又重新把养由基孙叔敖魏虎和毛将父女密不透风地包围起来。郑婷为自己的疏忽没有把养由基等人得救,感到非常愧疚。可是,她不甘心失败,只见她捡起地上的短剑刺倒欲制服的士兵,然后快速地跑向人群当中,横剑挡在养由基等人的面前对夏征叔说:“今天,要么你放我们离开,要么你先杀了我,再杀他们。”
“夏征婷!我已经忍让你多时了,你不要指望我一忍再忍。你不要以为我不敢!”
“我就想知道你到底敢不敢连亲妹妹一起杀,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不要指望我走开。”
“快点滚开,你不要逼我六亲不认。”
夏征叔看到连自己的亲妹妹也铁了心要与他作对,气得暴跳如雷,眼睛通红,他细心地想了一想,慢慢地举起右手示意众将士准备进攻。郑婷横剑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一场生死的较量一触即发。
“要杀,连我也杀了,不多我一个。”夏姬泪眼汪汪地冲过来,拦在夏征叔和郑婷中间。
“今天天下人一起与我作对,母亲和小妹快让开,我无论如何不能放走两个劲敌,他们不能为我所用,就要为我所杀,这个不容商量。”
“孩子,这里没有人是你的敌人,他们不但不是你的敌人还是你的恩人,我们不能恩将仇报,结拜兄弟与你反目,亲妹妹与你成仇,这全部是你对,别人错吗?”夏姬望着杀气腾腾的夏征叔劝说,“你对陈王所做的一切,包括追杀公子午,想自立成王,娘都不怪你。可是,你不能逼迫别人与你一起共事,因为每个人的志向不同。你放过孔宁和仪行父两个真正的敌人,却在这里无端端的树敌,你要分清形式,不能莽撞蛮干。”她说的头头是道,句句在理。
“可是,我若放走他们,日后他们必与我为敌,后果不堪设想。”
“孩子,你要多长个脑子,一个弹丸的养国能奈你何?一个司马管家能对你有多大威胁?你要担心的是楚国晋国这样的饿狼猛虎,不是每个和你观点不同的人都是你的敌人。我认为这次你把公子午杀死已经达到了目的,完全没有必要连他们一场除掉。”
“你不要再说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今天他们一个都别想走,我要让他们给公子午作伴,这就是与我作对的下场。让他们给陈国人做个榜样,看看谁还敢效仿?”夏征叔用不可一世的眼情环视四周。
“你真是不可救药,”夏姬轻蔑地瞅了夏征叔一眼,“我也和他们一起,不用麻烦你动手。”她说完抢过夏征叔手中的利剑对准自己的胸膛就是狠狠一剑。夏征叔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不知该做怎么办。养由基知道若夏姬因他们而死,夏征叔肯定不会放过在场的众人,那样除郑婷之外大家一个都活不了。他不顾自己的安危,飞身从马上跃到夏姬身边,用双手紧紧地握住剑刃。锋利无比的长剑划过养由基的双手,鲜血顿时顺着剑刃流下,溅的到处都是,把地面染成了红色。
众人围过来查看夏姬的伤情,幸亏养由基出手相救,长剑扎入胸膛不深,受了重伤,没有生命危险。夏征叔看见母亲为劝他罢手自杀,心里很不是滋味,心软了下来。他抱拳对孙叔敖和养由基说:“二弟,三弟,今日大哥一时糊涂,还请原谅。你们若答应以后不与我为敌,我放你们离开。”
“大哥请放心,我与你一日为兄弟,终生为兄弟。你担心我与你为敌,我们今日离开以后永不相见。”孙叔敖同样抱拳还礼说。
“我就依二哥所言,与你永不相见。”养由基强忍着伤痛向夏征叔承诺。
“征婷,你过来,”夏姬望着郑婷有气无力的说,“你就和他们一起走吧,你不要这个家,娘以后不怪你,生在乱世你要知道如何活命,学会保护自己。”夏姬不放心女儿地叮嘱着。
郑婷伏在她身边,看着气若游丝的母亲,频频点头,泪如泉涌。
“母亲,你和我一起走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找一个清静的地方生活。”
“你就放心的走吧,我不能走,我放不下你哥哥。”
郑婷感到难以说服母亲,又担心哥哥一时变卦,就与养由基等人一起走了。
黑暗的夜空被两支火把照亮,一行六个人,四匹马,四男两女不紧不慢地向着楚国的方向赶路。树林的猫头鹰在咕咕的啼叫,让安静的夜晚出现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