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从未见过风暴,特别是海上的风暴,现在,他也算不上见到,他只是体验到。
虽然以勇力见长,霍格在闪转腾挪和翻滚跳跃方面也并不逊色。所以,他显然无法理解,主动翻滚和被动翻滚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差别。在出海后的第一个夜晚,他们的船便持续的这样被动的高难度翻滚着。同样翻滚着的,还有霍格的胃。如今,整个囚室都被霍格的呕吐物涂满了,腥臭的空气沉郁的犹如实质。
霍格信仰力量,之前从不知恐惧为何物,然而现在,听到海水打在船板上的哗哗声,都能让他打个寒颤。所以,看到并排另一牢笼里打坐的霍福德,霍格打心底里感到敬佩。当然,他并不知道这一夜,霍福德的闭气功夫又有何种进境。
同样翻滚一夜的,还有船上高几层的另一个船室,如今那里同样气氛浓郁,只不过是一室如春而已。
典狱长大人被刺眼的光线惊醒,看到昨天和他一起翻滚的人已经披着轻衫站在窗前。昨夜的风暴已经过去,海面平静如处子,太阳早已高挂,光线穿透轻衫,勾勒出雄伟的曲线。一切如此静谧美好,让人怀疑,昨夜的风暴是否真实。
典狱长大人起身下床,却发现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于是,便又坐回到床上,向床头摸索着酒杯,轻叹到:“老了呢?”
威特斯夫人转过身来,她看起来也只和艾玛差不多年纪,当然,你其实很难准确看出人的年纪。威特斯夫人转过身来,当然,她或许并不喜欢这个称呼,因为她眉眼含着笑,又似乎有些忧愁,她这样一颦一笑,便让人感到揪心。
“老了呢!”她说到,“要是二十年前多好!”
稍等了片刻,她继续说到:“要是回到二十年前,你会选我么?”
塞尔沃特大人摸到了床头的杯子,从旁边的酒瓶里倒出半杯酒,并没有去问,一晚上的风暴后,为什么它们还安静地待在那里。“我会老,但你不会。”塞尔沃特大人说,“你和二十年前一样。”
“所以呢?”她问到。
“所以,我有什么资格选择呢!”塞尔沃特大人喝了一杯酒。
“你不是这样想的。”威斯特夫人似乎有些恼怒,她胸口起伏着,便宜了窗外的海鸟。“只有我妹妹才是圣洁的,对不对?”
塞尔沃特大人把酒杯扔了出去,最后只悬在了威斯特夫人面前。威斯特夫人用她纤细的手指轻轻的碰了一下酒杯,那酒杯便凌空旋转起来。玻璃的酒杯转折太阳的光线,发出炫目的光芒。
“那时候,你可是话都不和我多说呢?可是,现在你不仅上了我的船,”威斯特夫人调皮的眨着眼睛,“我和我妹妹像么?”
塞尔沃特大人,仰卧在床上,楞楞得看着天花板出神。
“你在想什么?”威斯特夫人问到。
“我在想她的样子。”塞尔沃特大人回答道,“就像过去很久了一样。”
在这个早晨,同样受着时间煎熬的,还有柯伊队长。
“典狱长大人到底跑哪儿去了?”柯伊队长少见的发了脾气。
没有人有反应。
他又不用和我们请假?这是多数人的心声。
“那么,队长?”一名火枪队问到,“今天,还要巡查么?”
柯伊队长不禁感到头痛。监狱的守备力量包括两部分,维持日常秩序的监狱守卫和他统属的火枪队。现在,不仅典狱官大人不知所踪,就连自己的火枪队也被军队抽调走了,甚至都没有告知他具体事由,仅剩十来个人留在他身边。监狱守卫倒有五十来人,不过,显然都是些贪生怕死之徒。不怕死的,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在去送死的路上。
“必须要巡查!”说话的是监狱护士莉莲。“他们现在越来越闹腾了,每天都有人受伤,而且人数越来越多。”
如果现在监狱里还有一个人足够坚定,那肯定是这个小护士了。曾经,这里除了护士外,还配备了医师。然而,没多久就撤销掉了。没有人真心觉得这些罪犯们需要医疗照顾。只有小护士留了下来,而且,竟然也真的想办法照顾那些受伤的犯人,比如,扎个绷带止止血什么的。
“不能让他们更乱了,”莉莲继续说道,“你要是压不住他们,他们就会把你吃掉。”
柯伊队长显然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大家只好继续色厉内荏的开始一天的巡查。
这时,包括柯伊队长在内的每个人,都无比想念典狱官大人。虽然,他们或许不认可典狱官大人的放养内斗管理方案,或许对典狱官大人每天早上的训话感到厌烦。但是,他,典狱官大人,虔诚的嫉恶如仇的圣骑士,才是这个监狱真正的主心骨。
莉莲也跟了进来,不听大家的劝阻。“昨天可能又有人受伤了。”她说,“待会儿再陪我单独进去一趟会让你们更痛苦。”
没有训话,柯伊队长带着两名队员走在最前边,另有五名火枪手在监狱入口菏枪待命,监狱守卫们跟在柯伊队长后边,敲打每一扇牢门,发下食物。他们看到法克坐在原来霍福德的位置上打坐,他们看到德拉科在面壁祷告。大部分犯人都还在睡觉,被吵醒以后小声咒骂着。不过,在他们看到莉莲后,便瞬间有了活力,他们一边吹着口哨,嘻嘻哈哈的呻吟,一边说着:“医生,我受伤了,帮我包扎一下吧!”倒是那些真正有伤在身的,瑟缩在角落里,不言不语。
在直行到尽头向豺狼人区拐角的地方,柯伊队长停了下来,只有送饭的守卫快速的把食物丢到每个牢房里去。
萨格靠在自己牢房栅栏门旁,炫耀似的摇晃着自己包扎着的手臂。“医生,给我换药。”他把手伸出门外,向莉莲身上抓去。莉莲轻巧的躲了开去。“你最好老实点!”莉莲板起脸来说到。
“是的,我很老实的。帮我换药吧!”萨格手伸在外边继续晃荡着。
临近的牢房都哄笑起来,用力摇晃着栅栏门,这在典狱官大人在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柯伊队长皱起眉头,他还没想好自己要如何表现。以往,他只是负责举起枪,黑洞洞的枪口比任何语言都有利。
皮克,那个跟法克有点过节的监狱守卫却已经走了上去,用自己的盾牌拍在萨格伸出来的手臂上,嘶喊到:“以为典狱长不在,霍格不在,这里就是你的天下了么?你连关在门口那几个小崽子都收拾不了。”
他的声音太过突兀,以至于整个监狱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楞在那里,包括皮克。
皮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些话来。他肯定不会说,昨天晚上他去冲晦气,却被一个老头儿寻了晦气。现在回想起来,他赤身露体趴在那里,那老头儿就站在他身后,拿手指戳着他的腰眼,告诉他:我们只是想让你帮个忙!皮克,是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即便那老头儿没要求也不会。
皮克太紧张了,以至于声音太大,让所有人都听了清楚。
法克当然听到了,不止听到了,法克想到的更多。霍福德和霍格是被那个小贵族抓走了么?他还有这么大的能量,把典狱长大人也支开?可是,为了自己一个小喽啰,有必要这么大手笔么?不止于此,法克这两天还观察到,柯伊队长的随从,那些火枪手们已经很久没换人了。这也说不通,或许,典狱官大人带着火枪手们打猎散心去了,反正,不在这里。虽然想了很多,其实都是在皮克那句话后的融会贯通,所以,只是几个眨眼的瞬间。
也只是一瞬间,萨格阴测测的笑声响了起来。皮克被那笑声冲击着,不住后退。所以,并没能看到身后牢房里伸出来的手。
皮克被四肢手抓着,两只抓着手,两只抓着脖子,反扣在牢房栅栏门上。所有的火枪手举起了枪,监狱守卫围了上来,奋力的把皮克抢回来。皮克脖子已经勒出了血痕,他摩挲着脖子,不住地咳嗽喘息。
“开门,”萨格咬牙切齿得喊道,“让你看看,这里谁说了算。”
“开门!”犯人们摇晃着牢门,“开门,开门!”他们哄笑着。
柯伊队长和团团围绕的守卫们缓慢的向监狱大门走去。在那些围绕之中,皮克涨红了脸,没有人注意到,他逐渐疯狂的目光。
“给我开门!”萨格突然向走在最后的守卫作势扑去。他当然窜不出牢门。然而,那守卫早已是惊弓之鸟,他跌跌撞撞向后退去,不小心踩到自己的伙伴,守卫们站的太过拥挤,如此便一起倒了下去。十几个守卫倒了一多半。
“有鬼。”和萨格同一牢房的一个瘦小囚犯向萨格说到,“他们也太胆小了一点。”
“你想到了什么?”萨格问到。
小个子男人挑了挑眉毛,让他脸上的刀疤更显狰狞。“你刚才听到了,典狱长大人不在。”他吸了口气继续说,“他们怕我们。”
“可是还有火枪队。”萨格说。
“我知道,”刀疤脸继续说到,“从火枪队调来以后,守卫们从没像今天这样过。所以,你觉不觉得,火枪队可能不在了?”刀疤脸侧头看了一眼萨格。
“你是说,我们可以闯出去?”萨格郑重的看了一眼刀疤脸,想要得到确认。
“可能只需要留下这些人。”刀疤脸说到,“他们快走远了。”
其实,柯伊队长他们还没走过两个牢门,守卫们笨手笨脚的站起来需要时间,而柯伊队长又刻意放慢脚步,以避免显得太虚弱。
萨格两人的密谋声音很小,并没有惊动本已心不在焉的守卫。萨格冲对面挥了挥手,率先冲出了自己牢房的门。
显然,不只有马修斯会撬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