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克觉得自己脖子上的绳索在勒紧,他觉得胸口发闷,呼吸不畅,他觉得心脏跳得粗重有力,如果让它一直这样跳下去的话,自己大概活不了多久了。
他在牢房里走来走去,不时拿拳头敲打自己的脑袋,一定有办法的,法克觉得,办法就在自己脑子里,却不清晰。
“要不我们也向萨格投降吧!”马修斯说。
“如果,我还能使用圣光的力量的话……”德拉科坐在那里,依旧是这句话,不过却被马修斯打断了。“你只会说这一句么?”
“你可以。”法克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发出响亮的“啪”的声音,隔壁牢房里似乎有人翻了个身。
“圣光不会抛弃任何人。”法克想起老修士慈祥的笑容。
“你可以的。”法克在德拉科对面坐下,不理马修斯迷惑的眼神,自顾自地说道,“还记得你死掉的时候么?”
德拉科迷茫的点了点头。
“我能看到你的灵魂,”法克继续说道,“我也看到你的导师了,我看到他两次,他告诉我说,圣光不会抛弃任何人。”
“是什么意思?”德拉科和马修斯异口同声地问道。
真是白痴,法克心里骂道。不过仍旧耐着性子问德拉科道:“你不是圣骑士么?你从什么时候不能使用圣光的力量的?”
德拉科想了一下,边摇着头边说道:“我也不知道。”
马修斯同样冲法克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一直以为这家伙是个骗子呢!”
“好好想一想,认真想。”法克觉得很烦躁。
“我的导师是血色修道院的圣骑士教习,那里几乎所有的圣骑士都曾跟随老师训练。”德拉科回忆道,“我们每天都为净化这个世界努力训练,你知道的,这里有太多的亡灵,杀都杀不完。”
“我本来以为自己有机会去北裂境和巫妖王打一场呢!”德拉科羞赧地笑了一下,“不知道哪一天,我们的修道院忽然被占领了,那些人突然袭击,我都还没睡醒就被抓了。”
“我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德拉科继续说道,“我是被送到这里的时候才发现老师也在这里,他告诉我说,我们被蒙蔽了,我们以圣光之名,行不义之事,我们不配使用圣光的力量。”
“完啦?”马修斯觉得说了还不如不说呢!
“是的,”德拉科郑重地说道,“从那之后,我就感受不到圣光的力量了。”
“就是这样。”法克说道,“老修士直到死去才明白,圣光不会抛弃任何人。”
“什么意思?”德拉科问道,“可是我的确感受不到圣光。”
“我知道,我知道。”法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圣光不会抛弃任何人,是你自己抛弃了自己。”
“你果真是神棍的材料。”马修斯说道,“我不听你们忽悠了,我要去睡觉。”说着便回自己牢房去了。
“我来问你?”法克继续冲德拉科说道,“你做错了什么,会被圣光抛弃。”
“我不知道,”德拉科回答说,“老师这样告诉我的,那一定是我们做错了。而且,老师也感受不到圣光的力量了。”
“可是老修士让我转告你,圣光不会抛弃任何人。”法克重复道。
“可是他抛弃我们了,不然老师为什么会死呢!”德拉科已经带着哭腔了。
在法克想来,圣光大概只是最纯净的能量,她本身并不会做判断,只有那些应用圣光的人,圣骑士或者牧师,如果不再相信自己能够使用圣光之力的话,便真的不能使用。这大概便是信仰的力量。
对于老修士来说,他或许被告知了血色十字军的种种暴行,又认为自己要为此背负责任,便自我放逐了。
而对于德拉科来说,问题或许只是,他的圣光信仰是老修士灌输的,而老修士说他不配使用圣光的话,德拉科也便信以为真。这样看来,他们还真是盲信之人啊!
法克的理解也止于此,他还记得伟大的提里奥·弗丁的故事。据说在兽人战争时期,作为圣骑士的提里奥因为同情兽人而被剥夺了使用圣光之力的资格。但是,在他的兽人好友面临死刑的时候,他还是召唤了圣光之力,救出了自己的朋友。
可是,法克觉得目前的处境,让他不能等着德拉科自己去激发圣光之力,那么只能另辟他途。那么就只有给自己的好朋友进行些心理治疗了。
法克觉得,对于德拉科的处境,可以完美的使用“癔症”来解释。一些癔症患者,可能因为某些刺激,比如,听到某个医生说自己得了重病,以后会双腿会瘫痪,就真的变得无法走路。德拉科就是这样,他使用圣光的那条“腿”其实完好无损,但是因为听到他的导师讲,他不能再使用圣光之力,所以真的就成了一个“跛子”。而针对这样的患者,可能疗效最快的治疗便是催眠暗示治疗。可能一个坐着轮椅到医生诊室的“跛子”,只是三五分钟之后便蹦蹦跳跳的出来了。
所以,自以为想通关节的法克安静下来,换了一张崇高肃穆的脸,拍着德拉科的肩膀跟他说:“不要激动,听我讲。”
法克放缓自己的语气,让自己的声调也变得威严而不容置疑起来,他问道:“还记的我说的,我能够看到死去的亡魂吧!”
见到德拉科点头,法克便继续说道:“你不知道,其实我之前也去向住在里边的豺狼人萨满请教过。”看到德拉科略显疑惑,法克又加重语气接着说道:“我去跟他学习了唤灵咒,你当然不懂得,对于我来讲却是很简单的一个法术,因为我是天生的萨满,那是我的天赋。通过这个法术,我可以把亡魂召唤来,和你们对话。”
法克觉得,自己无论如何安抚德拉科,也不能改变他心中对自己不能使用圣光之力的认同,这可以理解为一种超价观念。那么,便只有让给他灌输这种信念的老修士亲自来击破它。法克可不相信自己真能把老修士的亡魂召唤来,老修士已经死去很多天了,说不定早就魂飞魄散了。不过,这不妨碍法克装神弄鬼。暗示治疗的最重要一部分便是树立治疗者的权威性,有什么比死去的先人附体更有权威性的呢!
“真的可以么?”德拉科问道,从他的表情看来,法克觉得德拉科已经有七成相信了。
“当然,”法克继续说道,“可能有点困难,所以待会你一定要问关键问题,不要东拉西扯。”法克再给自己安排退路,不然,万一德拉科问自己一些根本不知道的事情,便露馅了。
“你准备好了么?”法克继续铺垫道,“准备好了的话,便转过身去,向你们原来,嗯,你们之前是哪儿的来着?”
“血色修道院。”德拉科回答道。
“对,就是那里。”法克继续说道,“朝着那个方向,磕三个头。”
“我们圣骑士不磕头。”德拉科答道。
“现在是要按照我们萨满的规矩来,”法克恶狠狠的说,“你还想不想见到你的导师了。”
见到德拉科真的冲着北方郑重其事的跪下磕头之后,法克继续安排到:“盯着正前方的墙,直到我叫你转身为止。”
法克装模作样的吟唱着从豺狼人萨满那里学来的半生不熟的“唤灵咒”,他知道没什么用,不过戏总要做足才有效果。可是,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休息,或许是因为唤灵咒的音节太过枯燥,法克觉得自己的眼皮在打架,他努力想清醒过来,他甚至掐了自己的大腿,然而,瞌睡之神还是征服了他。
当他再次醒来时,法克发现自己仍旧站在原地,马修斯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回来,站在牢房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法克想走过去,抬腿才发现自己脚被抱着,德拉科伏在自己身前,抱着自己的小腿,正在呜咽着。
“发生了什么?”法克小声地问马修斯。
马修斯把眼睛瞪得更大了,同样小声的说:“我还想问你,我睡得迷迷糊糊听到这里有人哭,就跑过来看一下。”
马修斯跑过来,拍了一下德拉科的肩膀。德拉科已经止住了哭泣,肩膀却依旧在耸动着。当他抬起头,站起来的时候,法克和马修斯发现,他虽然满脸泪痕,却是在笑。
“真是见鬼了。不会疯病还会转移的吧!”马修斯吐槽道,“马上就要天亮了,赶紧回自己的牢房吧!”
马修斯转身想走,却发现自己忽然变得很不开心,他觉得自己简直罪大恶极、死不足惜。马修斯就这样半转身,别扭地愣在原地,思索这自己的罪恶。
德拉科冲法克得意地笑了一下。
“忏悔?”法克看着德拉科猜测道。看到德拉科轻轻地点头,法克简直抑制不住自己放声大笑的冲动。他和德拉科相对无声地笑着,直到马修斯走上来一人给他们一拳。
“你这牢房闹鬼。”马修斯赶紧冲了出去。他可不知道,是德拉科冲他试了一下圣骑士的手段。忏悔是圣骑士的必修技能,能够强迫敌方目标冥想,思索自己的罪恶,而战斗之中,往往是这一愣神的功夫,便能决定胜败。
德拉科也回了自己的牢房,当然,在那之前,他给法克一个大大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