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巴布老爹被清晨欢快的鸟叫吵醒的时候,别提有多懊恼了。大概有十几年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吧!他下意识地向村口的树下望去,没人!到哪家去了呢?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再也抑制不住,巴布老爹顾不上洗脸刷牙就冲了出去,闹得自己的孙子以为家里遭贼了呢!
刚出门就看到好多人都在大街上追着一个人跑,正是那个陌生人。他身上满是泥泞,一条不知谁家的半旧不新的毯子披在他肩上。巴布老爹有些迷惑,他是跑到哪个有男人的家里去了么?
陌生人似乎对被这么多人追感到不适,他转身停下。人群并没有像巴布老爹预想的那样冲上去把他胖揍一顿,而是扇形围着他,两厢僵持不下。本地的治安官杜汉先生睡眼惺忪的走到巴布老爹身边问道:“什么个情况?”
因为离暴风城很近,小镇的一切行政设施从简,巡逻的兵士是暴风城卫兵轮值,没有镇长或者其他一切官吏,只有杜汉一个光杆司令。杜汉年纪四十岁有余,参加过和兽人的也不知道第几次战争,之后再也没有上过战场。说是本地的治安官,杜汉的工作很少,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是坐在狮王之傲旅店里——那是小镇中心的一家旅店兼酒馆——和歇脚的客人们谝闲,收拾借酒发疯的醉汉已经算是他最繁重的任务了。杜汉的女儿嫁到了暴风城里,他妻子最近是看女儿去了,留他一个在家逍遥快活。
虽然很不情愿,但是,巴布老爹也只能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似乎看出本地以他们为首,陌生人走了上来,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脏手握住巴布老爹的手,认真地说了一句巴布老爹听不懂的话。巴布老爹能从他的眼里感受到些什么,巴布老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是什么也没有。陌生人眼里希冀的神色黯淡下去,转而握住杜汉的手。治安官大人显然很久没和人这么亲切的接触过了,有些局促地抽回自己的手,他也不知道陌生人在重复什么。
陌生人放弃了尝试,回身到他经常躺的树下。人群纷纷围上巴布老爹和杜汉,诉说着早晨的遭遇。
最早看到他的是萨瑞恩·博丁,他是本地的商人。小镇上倒有大多数人是商人,一方面这里地处交通要道,钱总要好赚一点;另一方面,小镇周围也的确开辟不出几亩地来。萨瑞恩大声地诉说着自己如何早早地起床准备接手来自湖畔镇的新鲜水产,如何看到那个陌生人肩上披着毯子坐在泥水里看着初生的太阳发呆,又如何如梦初醒一样回魂,开始满镇子找人握手,说奇奇怪怪的话。
阿古斯陪着梅里萨·斯蒂维尔走了上来,“我们应该把他赶走。”阿古斯说道。
人群小声地笑了起来,因为梅里萨是被那陌生人抱了个满怀,如果不是有很多人看着,这真是一件说不清的事情呢!有了梅里萨的教训,后边的女孩子们都友善地在陌生人走向自己的时候伸出自己的手。高贵的女士不正是要伸出自己的手,让男人们行吻手礼么?她们这样想着。
阿古斯也是铁匠,在布尔家的铁匠铺里做工。他长着健硕的肌肉,有力的臂膀,很被小镇的女士们欢迎。杜汉看向巴布老爹,他希望听听老人家的意见。
“也是苦命的人吧!”巴布老爹还是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待会咱们去跟他谈谈。”
巴布老爹回家沐浴更衣——主要是洗了下手——就带着镇民们浩浩荡荡地去跟陌生人“谈谈”。
谈,却不是这么好谈的。
因为巴布老爹说的,陌生人似乎完全不懂;陌生人说的,如果那也是某种语言的话,小镇上的人也全然不懂。巴布老爹试了试自己所会不多的几种方言,以及矮人语,对面也是全无反应。牛头人语?那是真不会的,吹牛皮还行。
小镇上的居民们惊讶地看着巴布老爹、治安官杜汉先生蹲在陌生人身边,张牙舞爪看似激烈的“谈”着,谁也不知道谈什么。
在杜汉也尝试过自己曾经在战场上学习过的几种语言,比如兽人语后,他们真正放弃了。不过热情好客的小镇居民可不是这么容易妥协的。为了闪金镇的荣耀,他们想。陆陆续续有人走上前去,说些拗口难懂的话。在这个时候,每个人的能力就暴露无遗。科瑞娜前后尝试用十几种不同的语言或者腔调,虽然巴布老爹知道,那些多半只是“好东西”或者“不贵”这种词汇,但是每当她想起一个词,兴冲冲跑上去交流一番后,巴布老爹就能看到她的胸部挺的更高了,巴布老爹相信不只是自己注意到了她的胸部。基拉则只是默默走上去放下面包,声音很轻地说“会好起来的”。当然,巴布老爹还发现,有些人可能只是发出自己编造的,毫无意义的声音。
太阳照常升起,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家门,当他们从邻居或朋友那里知道这件事情后,无论有没有要事,他们都要上前和陌生人说两句。这可能关乎自己良善的名声,可能关乎自己是不是会一两门外语的面子。布尔、乔舒他们几个主动的维持起了秩序,巴布老爹教导说,排队是最优良的美德。
然而,有学识的人们并没有前来,他们知道自己懂得什么。狮王之傲旅店的老板法雷把自己的助理米利卡派了过来,她可是真真正正说了十三种语言,不过同样没有反应。两个小厮被分别派往暴风城和北郡修道院,老板女儿现在在暴风城图书馆工作,让她有机会学到一些上古精灵语,以及一两个龙语词汇;他在北郡修道院也有几个朋友,说起来,他才是小镇最有能力的人呢!
当然,也有例外。本杰明·福柯沃斯就是个例外,他从来都是个例外。在同龄的孩子们幻想长大要做伟大的骑士或者英勇的战士的时候,他总是没事就往小镇南边的艾尔文森林里跑。据说他还跟随一个暗夜精灵学习过,已经是一个正式的猎人了。他时常会拿出自己的猎人证书在小镇炫耀,并且真的从暴风城领着属于自己的补助。然而,小镇的居民是世世代代的农民或者商人,让他们去狩猎么?本,大家都这样称呼他,也不是全无用处。有时候,他会给村里的奶牛吹笛子,那一天的牛奶就会特别多,特别香甜;有时候他会带动物回来,棕熊、灰狼或者狐狸什么的,小孩子们都很喜欢他。他走到陌生人跟前,像猩猩一样捶打自己的胸膛,像猫一样绕到他的背后,然后做出狗熊扑击的动作。这算是目前为止最成功的一次交流了,因为巴布老爹终于在陌生人脸上看到了不一样的表情,恐惧么?
有心的巴布老爹还让布尔、乔舒他们学了陌生人常常发出的声音,说给排在队伍后边的人听,万一他们懂得呢!路过的行人也被吸引了过来,长长的队伍已经从小镇一头排到了另一头。孩子们前前后后疯跑着,他们还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阵仗。响亮而愉悦的“法克”、“***”回荡在小镇上空。
大家默默的排队,只在暴风城皇家卫兵巡逻队路过的时候引起了一阵小骚动。骑兵队长看到人们挨个走上去,和盘腿坐在地上衣着怪异的人说话、握手、退下,以为是有人在暴风城附近传播邪教呢!还好巴布老爹解释了一番,方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