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是盛夏,三年的守孝,李毅文已经不知不觉从一个懵懂儿童变成了现在的少年,他的成熟远远早于其他的同龄。
这个黄昏,百合开满山坡,他来到了父母的坟前。每年他都会打理这座坟,上面的杂草长了一年又一年,顶上的那束特意留着的野芦长得格外茂盛,据说这就是死者长出的头发,每一个人入葬后都会在顶上种一束,可能是李毅文年年的悉心照料长得格外好,一到了秋天远远就会看见一团白云在这里悠悠地飘荡。而那坟前的柳树也长得比他都要高了,再几年下去成为了给这座坟遮阴的大树也说不定。
此刻的他俨然就像李书云一样,不论是体格还有形象。星目剑眉,棱角分明,十八岁的他就像一个家庭的顶梁柱一样,眼中的那种成熟稳重就像李书云一样,还有那骨子里的倔强。
坟前,盆里的纸钱在燃烧着,一股白烟从坟前升起,向着未知的远方流浪。一个孤独的身影跪在坟前,久久不起。
一拜,拜生之恩;二拜,拜养之情;三拜,拜别之忆。低头生,抬头死。人生不可能逃避,那么唯有选择面对。他盯着这座坟,坟山芦叶荡漾,他久久不语,想要将这一切定格,成为今生永恒的回忆,让自己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会记得在这个地方,睡着两个他最心爱的人,等待着他的归期......
那天,他喝下了人生中第一口烈酒,那酒火辣辣的,烫的他嗓子眼疼,胃里也如灌满了温水,热意浓的散不开。他没喝多少,只觉得脑子里有一点点的晕。剩下的,倒在了父母的坟前,可能,这是他今生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父母敬酒,他知道,父亲生前喜欢喝酒,约上三五个好友,逢年过节,有什么喜事,都会喝不少。没想到,酒竟然是这样苦辣的味道。这一天,直到很晚,他才回去。梦里,他梦见父母在向自己招手,而他变成了一个小孩,趴在地上。他艰难地站立起来,他想上前去抓住父母的手,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而父母面带微笑,一边呼喊着自己,一边伸出手,那眼神里充满了鼓励和期待。
第二天的清晨,他早早地就起来了,拿着收拾好的包袱,穿一身朴素麻衣就出发了,轻口门扉,却再没上锁,“吱吱呀呀”的声音,那门关闭了一切的过去,却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一路从村里走过,有些人家早已炊烟袅袅,而那田地里,铺满了生命的新绿。走到村口,再回首,这宁静的小村一如从前那么安详温馨。笑了笑,转过身去,再未回首,消失在了这片天地之间。
顺着道路一直东行,一路上问了不少人家,李毅文第一次对前路感到了茫然,他的面前矗立着一座又一座的高山,脚下流淌着一条又一条的大河,所谓跋山涉水、千里迢迢,不远万里拜师学艺的也不少。
一日黄昏,天色渐晚,在这茫茫山林里,虎豹横行,荒草丛生,虫蛇满地。相比来说,有个住的地方要好一点。就在他思量没有地方住宿的时候,就有一户人家映入了李毅文的眼帘,那是一户很普通的民房,孤零零地坐落在那里,让人有点不敢相信,就在一片枫林里忽隐忽现。也没有思索什么,李毅文就去询问了。
房屋旁边有一条小河,只见一个妇人在那里洗衣服,旁边放了个木盆,盆里有许多的,各种款式的衣服。“大娘,请问这儿能借住一晚上吗?”在李毅文到来之前询问之前,那妇人一直专心致志地搓洗着衣服,丝毫没注意到有人走来。直到李毅文问出了这句话,那大娘才抬起头来,打量面前的这个少年。这是一个年轻小伙,一身的穿着很简单,看样子应该是过路的人。
“你这是要去哪儿?”那大娘也不急,细细地盘问起来。
“大娘,我去远方拜访亲戚,今天一路走来,不知不觉就天黑了,这一路上很多虎豹蛇虫,小生实属无奈,才来叨扰了。”
“那好吧,就住一晚上”,“这条路上很少有人来了。”那大娘又似无心地说到。
“跟我来吧,”大娘停了手里的活计,站起身子来,把双手在粗旧的衣服上抹了抹,带着毅文往屋子里走去。
走进房院,院子里有一个男人,长得比较粗壮,眼神里尽是戾气,看着妇人推开门,引进了一个少年,顶着他们俩,不言不语。
走进房院里,带着李毅文上了二楼,那楼梯可能是年久失修的原因,有些不紧凑了,人一踩上去,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走两步,便有一点点木屑往下落,那妇人毫不在意,在前面带着路。他们上了二楼,二楼的大概布置就和一楼有一点相仿,只是可能住的人不多,很多地方都有了蛛网,但是推门而入,房间却是那么新,木质地板很新,床上码放的被子也想是才放进不久的样子。可见主人家对房间的打理还是很勤的。
“今晚你就住这儿吧,”那老妇人展开码好的床铺说到。
一番道谢后,那老妇人安排妥当就推开陈旧的房门,走了出去,在回头关门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待会儿记得下来吃晚饭。”
李毅文在房间里四处瞧了瞧,没有什么异样,便安心地把包袱放在了床头,其实那里面也只有几件衣物和一些钱财。
同一个黄昏,亚仁村的村民几天前发现李毅文家已经没有人了,而门扉却并未上锁,进去一看,不见里面有什么居住的痕迹了,茶壶里的茶水也快干了,只有一些泡的肿胀的茶叶。大家都在纷纷议论壮娃去哪儿了,却不能得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只有一个躺在椅子上的老人,左手抓着茶壶,闭着眼睛,听着旁边人的闲聊,似在思索什么。
楼底,李毅文被叫去了吃晚饭。那是一张很大的木桌,只坐着三个人,上面摆了一些简单的农家素菜和一些肉,一些野味的肉。那面目狰狞男人不曾和李毅文交流过,却在一旁不声不响地吃饭,或许是在埋怨那妇人随便带着一个年轻男子到家里来。那妇人却似乎毫不在意,叮嘱李毅文不要客气,又说这山上有多险恶等等,说他一个人也敢在这荒山野岭里钻蹿。
李毅文也不知说什么好,唯有默默吃饭,一再道谢。匆匆吃过晚饭后就回了楼上,这枫林里的人家给了他一种很奇怪的感受,但他却说不出来,他所经历的,就只有亚仁村的那十八年。第一次去到一个陌生的,还是偏僻山林的地方,很多事情还是第一次碰到。
夜晚,收拾过后,李毅文就收拾躺下了。躺在床上的他思来想去,并睡不着,很多心事就像乱麻一样在心里疯长起来。“噔”,“噔”,“噔”,就在李毅文感到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到传来了阵阵脚步声。这已经是半夜了,居然有人还在活动。这是有人在爬那个陈旧的楼梯的声音,听起来应该很重,而这应该就是那个不怎么说话的阴沉男子吧。李毅文并没有在意,因为这是别人的房屋,自己就不应该多想了。
那爬楼梯的声音结束了,接着就是“嗒”、“嗒”、“嗒”的声音,但是那声音在走了几步后就没有了,应该是那人停止了前进。但那声音停止的地方,却是李毅文睡着的这间房屋的门前。那门并没有上锁,这种房间一般都不会有门锁,所以这门只是轻轻地关着的。
李毅文的睡意一下子就消失了,他一下子想起三爷爷所说的失态险恶。“难道是有人来偷东西?”他一下变得清醒起来,把包袱悄悄挪了一下,压在被子下,佯装着假寐。“吱呀——”伴随着一声悠长的木头摩擦声,那门被门外的黑影轻轻推开了。门外站着的正是一个黑色身形,接着朦胧的月光,看得见那是一个壮汉,只见他不声不响,竟从身后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刀来!借着月色,看得见那磨得锋利的刀刃泛着一种阴冷的光,把冷冷的月色反照进了寂静的房间里。
这一刻,李毅文的心猛地一惊!这不是来偷东西的,这是来杀人劫财的!那黑影提着刀,一步,一步地朝床上那个睡得“沉沉”的过路人走来。到了床边不到一步的距离,那黑影突然把刀一下子举了起来,对准床上还在睡觉的李毅文,准备一刀劈下去。可以想象的到,这一刀下去了,李毅文恐怕就是命丧于此,在劫难逃了。
十万火急,千钧一发,就在这刀即将劈下之际,李毅文将盖着的被子一下朝那人脸上呼去,那人的整个头都被包住了,整个紧绷着的弦一下子就被惊断了。而此刻的李毅文,捡起床前的鞋子,就急匆匆地往楼下飞奔而去。那大汉被蒙住了头,什么也看不清,便是朝着周围一通乱挥,等到他把盖着的的被子给扯下来,眼前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楼下,李毅文刚刚蹬好了鞋子,还没反应过来,那个领他进去的妇人手里也拿着一把刀来了,面目狰狞。李毅文只得撒腿就跑,没想到稀里糊涂闯到这里来了,心里唯有暗暗叫苦。边跑着,发现门前有一根木棍,他也就随手抄在了手里。等到冲到院门前,才发现那门被人给锁上了。李毅文心里暗叫不妙,一方面防备着两人的冲杀,一方面又在破门。
“砰”李毅文使劲撞在门上,那门往前摇了摇,可那门上的锁还是稳稳地挂着。“砰”,又是一声,那门出现了一点点痕迹,“砰”、“砰”、“砰”,又是连着撞了几下,那木门有了被打开的样子,露出了一道缝隙,可是就是出不去,那把锁就那样挂在那儿。
“哼哼,别逃了,乖乖地受死吧”,那妇人之前柔弱的一面一下子消失了,给人一种深深的恐惧,手里一把刀明晃晃的。但她迟迟不上前,看样子是在等那个男的,而现在则是在慢慢拖延时间。
一种死亡的感觉慢慢笼罩了李毅文,他感觉到深深的恐惧,那种恐惧压抑到他难以呼吸。“开啊!”一边撞着这门,一边在心里呐喊,脸上有一种属于他自己的疯狂和倔强。连连着撞了几次门,他感觉到胳膊肩膀有些麻木了,而那门上的锁晃晃悠悠,可还是没有断裂,铁链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就像是黑白无常那些鬼差拿着铁链来索命收魂一般。
“咚咚咚咚”,那男人急匆匆地从腐朽的木梯上奔下去,看见李毅文疯了一般在那儿撞门,阴沉的脸露出了一种毛骨悚然的笑容,发出“桀桀”的笑声,满口的牙齿早已变得焦黄,一颗颗长得参差不齐。
看见了李毅文被门锁住,宛若笼中凶兽,只能是待宰的羔羊,那人面相残忍,撩起大刀杀将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