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月明星稀,乍起一袭晚风,夜凉寒透半边天。
流云城中,陈府后院一处砖瓦胚房内,一名少年躺在炕上,双目紧闭,气若游丝,面色苍白不带一丝血色,旁边一名端庄美妇黛眉紧蹙,一脸焦急,口中轻轻呼唤着:“青儿,青儿,你可别吓婶娘啊。”
“冷,我冷。”那名少年在梦中喃喃呓语道,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美妇一脸凄苦,家中仅有的两床棉被都已经盖在了少年身上,四下环顾早已家徒四壁的瓦房,实在是找不到其他御寒的物件了,可少年那一声声呓语犹如一柄柄尖刀狠狠扎在她的心房上。
无奈之下,美妇贝齿轻咬,腮面飞上两抹桃红,缓缓掀开被角,钻了进去。
颤颤巍巍褪下两人上身衣衫,美妇单手抱住少年,两人胸膛紧贴,少年下意识地想更靠近这处热源,双手紧紧抱住这副羊脂琼玉般光滑温暖的娇柔身躯,吓得美妇脸色一白,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却不敢有丝毫推诿动作。
女子清白事大?可比得上我家青山性命事大?
梦中,少年对外界旖旎之事却一无所知,浑浑噩噩中只听得意识海中炸起一声巨响。
“我公输班又回来了,天元大陆,十大天尊,尔等还不跪伏。”
片刻后,陈青山意识悠悠醒转,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六识尽封,无数记忆碎片犹如惊涛骇浪般疯狂涌进他的脑海。
“怎么回事?我不是在地球上嘛?不就是照那破书摆了个聚灵阵就把我甩到这异界来了,还附身到这个同名同姓的主。”
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怒喝,“大胆,敢污蔑本圣法门为破书?”
响声如雷,惊得陈青山心头一跳,诧异道:“谁?”
呼吸间,一道修长身影自陈青山面前渐渐化形,青衣鹤氅,星眉剑目,气势如虹,端得一副出尘仙家相貌。
“吾乃天元圣者公输班。”
“木匠之祖?”陈青山呆滞道。
公输班气急败坏道,“狗屁的木匠之祖,那些微末器具不过是本圣闲暇所为。凡夫眼见。”
看到公输班那轻蔑的眼神,陈青山心下嘀咕,“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捋了捋脑海中纷杂的记忆碎片,陈青山这才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开口问道:“是圣人您把青山接到这异世的?”
“不错,本圣念你三年来对《缺一门》无比痴迷,便送了你一场机缘。”
“《缺一门》?不是我三年前从拉斯维加斯赌神之战上赢回来的嘛。”陈青山暗自思索,虽然自己这几年确实一心沉迷里面那些奇门巧术,却对公输班这先斩后奏的做法感到老大不痛快。
稍微斟酌了下语气,这才缓缓开口道:“鲁班圣人,青山刚才稍微查探了下这具身子原本主人的记忆。这天元大陆以武为尊,可他从小体弱多病,身体素质比之平常人还差了几分,更遑论凝聚武魂,入主武道一途了。又身为陈家外宗,打小便受尽内门白眼,这次身陨更是那本家子弟干得好事。圣人,您这机缘一说是不是有待商榷啊?”
公输班本就是借陈青山为跳板回这天元大陆,哪管得了这许多,此刻听到陈青山胆敢语出不敬,面色一寒,一指凭空压下,斥道:“大胆,本圣之事也是尔等凡夫可碎嘴的。”
公输班这一指如若泰山压顶,陈青山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不禁怒从心头起,想自己在地球上乃堂堂赌道魁首,享尽人间富贵,不明不白被你这劳什子圣人捞到这处九死一生的地,还不准我多嘴一句了,我陈青山这条脊梁可是你想弯就弯的。
想我陈青山给你下跪,你受得起吗?陈青山干脆放开了身子,整个人都被压在了地下,独独一颗倔强头颅却是高高昂起,眼神中只透露两字,“不屈”。
公输班直直对上那双丝毫不加掩饰的阴毒目光,不禁心下索然,这少年和曾经的自己何其相象。
看似无心无肺的浪荡子,却是点滴恩怨在心头,睚眦之仇必报,滴水之恩必还。
公输班长叹一声,收了神通,身形渐渐消散,“小子,这次是本圣有愧,传你一门功法,自此两不相欠。不过你附身的这具身子却是天生多劫难,记住多结善果,莫施恶因。”
音散身消,自此两人再无瓜葛。
午夜时分,有星自地而起,其大如斗,升入天空,光芒几可与月比肩。从此,地球上少了名木匠之祖,天元大陆却多了一位盖世天尊。
而身处流云城内的陈青山却对外界状况一无所知,心神完全沉浸在自己意识海中,头顶三寸处有一书悬浮,上书四字“八门四锁”,铁画金钩,气势非凡。
良久,陈青山终于把那斑驳的记忆丝丝捋顺,这才从意识深处醒来,清秀面目似笑非笑,拂袖朝天三稽首,这才恭敬发愿道:“小友,此生因果,无惧祸福,我陈青山一并承下了。”
陈青山往头顶一捞,手指蘸了蘸口水,缓缓摊开书籍。
开、休、生、伤、杜、景、惊,死,称八门。
金刚,指玄,天象,太岁,铸四锁。
先开八门,再解四锁,此为超然天地第一步。
咕咚一声,陈青山咽了口口水,继续往下读道:“第一门开门,以奇经八脉之一阴维脉为基,附九大主脉,另辅修八十一副脉。此道真髓只在四字--破而后立。”
念到此,陈青山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暗自咋舌道:“这公输班真是个狠人,竟然想到先碎了这修道根基奇经八脉,再创八门之法一步步重新淬炼全身经脉,活生生打拼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越看到最后,陈青山心中对公输班这种不疯魔不成活的气势就愈发佩服,整本书竟无一丝旁门左道之法,从一而终,就是淬体,淬脉,淬骨。
以力证道之法最为艰难,可实力之高,根基之稳也是旁人所难以企及的。
稍一查探自身经脉状况,陈青山泛起一抹苦涩笑容,怪不得公输班传下这《八门四锁》了,实在是自己这副身子的奇门八脉早就碎了个七零八落,甚至一些主脉都凄惨的不成模样,正是他那些本家兄弟干得好事。
陈青山深呼一口气,压下心中万千感慨,只顾望着口中那本《八门四锁》呆呆出神,可眼角那抹阴鸷却出卖了他此刻心中所思所想。
“哥哥们,叫青山如何报答你们这十六年的砥砺之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