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出京南下之后,沿着官路直走,便有一河,名曰渭水,相传这渭水水流和缓,两岸植有成排的杨柳,映得这渭水犹如一条绿带也似,煞是好看,当地的官府听闻有此一河,特拨银两,修造一座白玉石桥,听闻也是精美得紧,这白桥绿水相互交映的景色,已成了方圆千里的绝景,只是......”世子陈元襄拉着金车,骑着黄毛瘦马,嘴里叼了根路边随手摘来的狗尾巴草,望着天边的落日懒懒说道,他话说一半,故作沉吟,许久没了下文,那金车里的人儿终于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将车帘掀开一角,轻声问道:“只是甚么?”世子把头一扭,回头看去,入目只见一张十六七岁的俏脸蛋带着疑惑,瞪大了水灵的双目望着世子,世子自出京以来终于一睹此女芳容,心满意足,当下接着上文说道:“只是这白玉石桥建了起来,原来渡人过河的艄公便没了可干的活计,没了活计,他们便没法子糊口,这没法子糊口了,肚子便叫唤了,肚子一叫唤,头脑也便不怎么灵光,于是三年之内,跳河的人数多达四十五起,如今的绿河白桥虽说好看,但总归多了几条冤魂,前去观看的人,也少了许多了。”
那女子听完了世子的话,放下车帘,回了车内,这才回话道:“多了冤魂,你我也不可能将他们渡走,那么过路之时除了欣赏美景......嗯,可以投些祭品下去,总算祭悼一番安了他们的亡灵。”世子哈哈一笑,道:“姑娘心地善良,所以才生得这幅可人容貌,引得世子我不得不舍弃京中快活的日子,来这里吃这番苦头。”车中的女子闻声回道:“世子当初不是说,与我同行,再苦也乐么?遮莫不是欺我弱女子少读书,随口胡诌的罢?”世子道:“苦也好,乐也罢,总在路上了,只是你柳家书香门第,你柳巧儿少读书?怕是假的吧?”女子嘿嘿一笑,没有作答,伸手轻轻掀开车窗的帘子,但见太阳已然整个没入了西山,只余着最后的一点红光勉强映照着道旁成片的田野和田里农闲的人们。
此景甚美,柳巧儿当下整个人儿钻出车来,坐在车辕之上,双目尽情地收揽着四周的美景,小巧的鼻子嘴巴尽情地呼吸着傍晚沁人的空气,长吁一口,但觉身心皆轻,正准备回身入车,怎道马儿性倔,硬是将车子望路旁的石头上拉,金车吃石子一下撞击,猛地一阵颠簸,柳巧儿稳不住身子,情急之下只好伸手揽住陈元襄的手臂,陈元襄感受到女子柔软的身子撞上自己,当下猛地一用力,就势让女子靠上自己的肩膀,柳巧儿但觉身子稳住,心中安宁,虽知是靠在世子的身上,但却不故作娇羞的逃离,只是静静地倚着他。天边夕阳西下,催人眠。
行过黄泥地,便上了官道,这时天色已黑,官道旁的普通人家早已熄灯,大多客栈也已打烊,女子这时已然坐回了车中,世子充作马夫,将马匹拉着,正要上一客栈门前叩门要房,谁料忽然从一旁巷弄中转出来一个人影,世子扭头看去,但见这人一身黑衣黑裤,却不是夜行衣裳,衣襟上水纹图案在月色下闪闪发亮,注意到世子的目光,来人咧嘴一笑抱了个拳,道:“都是天涯流浪客,相逢即是有缘分,兄弟也来住店么?”世子见有人搭话,扭头还了个笑脸。却不回话,抬脚便要望店中走去,谁料忽然眼前一霎,那人竟自出现在世子身前。
世子心中一惊,尚未有所动作,却见那人忽然把手一伸,直取世子腰间荷包。陈元襄将门之后,哪里这般轻轻易易地叫他将自己的荷包给夺走了去,当下右掌下按,果然按住他的手掌,跟着向上一翻,变掌为抓,准拟一把擒住他的手腕,谁料此人忽觉手腕被世子按住,竟咧嘴一笑,瞅准了时机,也将手腕向上一翻,竟是反将的手腕给抓了个正着。世子还欲出招破解,耳畔却忽然听见那人说道:“兄弟武功俊得很,做哥哥的不是对手,这便收了手啦!”
话音落下,世子果觉手腕一松,抬眼只见那人笑嘻嘻地站在原地,手里拿着一个锦缎荷包不住的把玩,却不是自己的又是谁的?当下世子心头冒火,脚底猛地踏前一步,伸手便去夺那荷包。怎料他这手才刚刚伸出一半,肩膀便忽然被人一拍,世子心中大惊,唯恐身后敌人来袭,于是忙缩回手来,环顾四周,却除了自己身后的金车马匹和面前那个笑嘻嘻的小贼,再无别人,当下世子心中发怵,知道身前之人武功甚高,自己绝非其对手,于是只好咬咬牙,道:“你要钱财,给了你便是!本世子没了钱财,还没法住店了不成?”那人笑道:“没了钱财也想住店,不是以武相逼强行住店,便是拿些其他东西抵债,嘿嘿,前者,我黑风怪不许,后者......我却也不能错过了!”说话间,那黑风怪伸手又来世子身上摸索,世子将荷包给他已是极大的退让,谁料此人蹬鼻子上脸,还来强抢,当下二话不说,运起内功一个横掌便望他胸口按去,那人眼见世子这一掌掌风凌冽,知道不轻,当下口中叫了一声:“好家伙,我没看走眼!”跟着身子一翻,已越过世子头顶,轻轻巧巧地落在了那黄毛马儿的背上。
陈元襄还要上前追赶,谁料那人忽然不知从哪里取出来一柄弯刀,一个甩手向着陈元襄迎面甩来,世子无处躲闪,下意识一个抄手接在手里。抬眼时却见那黑风怪驾着马车,已先行出几丈,当下大喝一声:“毛贼休走?”立即提气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