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也在这?”慕容复看着此人,好奇问道。
“我已经在此处等你一天了”麻衣客神秘兮兮地笑道:“本想今晚趁夜离去,没想到还是让我等到了你”
“等我?等我做什么?”慕容复看着他让开入客栈的路子,却没迈开脚步:“我好像,并不认得你吧?”
“你不认得我,我却识得你”麻衣客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大名鼎鼎的‘南慕容’,姑苏慕容家的当家,一身功夫深不可测,心狠手辣,作风诡谲。你现在在道上的名儿,可是响当当的呢”
“我却不知道,我还这么有名了?”等到木婉清走到了自己身后,慕容复才重新动了脚步,朝客栈内走去:“你既然认得我,那么为何那日在大理林中,不说出来呢?”
木婉清同样沉默跟在慕容复的身后,听到他这个问题之后,才重新抬头看着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
麻衣客引得他们落座客栈之中。此时客栈内空无一人,却每一桌都上满了好菜好酒,掌柜的也尴尬站于柜台后面,目送他们的到来。
“你这是?”慕容复方才的问题还没等到麻衣客的回答,此刻又问道。
麻衣客嘴角上挑:“既然我在这里等你,那么你便不是寻常人。我又怎能用寻常方式等候呢?这上面的每一桌酒菜,都是同时做完同时上来,无论你吃哪一份,都是相同的”
“那么,那个掌柜的呢?”慕容复并没有露出惊讶,而是看着那边干站着的蓝袍掌柜。
“既然你我有缘,能坐下共谈风月,又怎么能让俗人横插一足?”麻衣客说完,朝着木婉清颔首说道:“这位姑娘自然也是雅物,与那俗物不同”
“你还真是有趣”慕容复取出木筒之中的箸筷,也不担心,直接夹取最前面的一盘肥硕鲤鱼,尝入口中:“不错,好手法,好火候”
“哈哈哈”麻衣客大笑道:“不愧是名震江湖的慕容公子,果然不凡。听闻慕容公子虽然爱酒,却不爱无味的水酒。我这有一份天山冰泉所酿的雪莲酒,不知道入不入得了慕容公子的口”
说完,从怀中取出两枚清澈透绿的翡翠酒盏,玲珑晶莹,不是俗品。
“你这怎么只有两盏?”慕容复问道。
“这两盏一雄一雌,都是给你们的“麻衣客将两盏酒杯放到慕容复与木婉清的面前,又从怀中取了一个破破烂烂,边沿好似狗啃的瓷碗放在面前:“这个,才是我的”
“你这人,好生奇怪”木婉清总算开口:“你若是认得我们,那么之前为何还佯作过客?而且待在这里等着我们,是何居心?再说了,哪有给别人小盏,自己却用大碗的待客之道?”
“好”麻衣客扫过木婉清的黑色面纱,看向慕容复:“慕容公子,这问题,是要放在酒前,还是放在酒后?”
“自然是酒后了”慕容复对着身旁的木婉清微微地摇了摇头,朝着麻衣客笑道:“若是耽搁了吃酒,那也算不上什么,可若是坏了心情,那酒水食之无味,还不如马尿”
麻衣客像是猜到了似得,朝着慕容复微微一笑,将腰间系着的紫金葫芦取下,依次倒上酒水。
“你这酒,怎么无色无味?”木婉清先看着麻衣客给慕容复倒出的酒水,心中本就警惕提防的她立刻问道。
“婉清,你看错了”慕容复在桌下伸手拉住木婉清的柔荑,细声传音道。
“恩?”木婉清脸上一红,反而不再说话,低着头静静看着杯中酒水。
果然,不到片刻,酒杯之中的酒水上,一层几乎看不清的透明无色薄冰缓缓化开,里面喷香的酒气一下子冲了出来。
“好香啊”木婉清心中诧异,这酒的香意不同寻常街坊之中的酒肆,完全是一股沁鼻的寒香,不仅勾出人腹内的酒虫,还有些许寒意,激的人脑中清灵。
唯有给自己倒酒的时候,麻衣客才没有小心翼翼,而是随意的往破碗倾倒。倒出来的酒水也不像他们两人的酒盏之中清澈,反而略带浑浊,香意全无。
“为何你这是?”木婉清抬头问道。
慕容复却替麻衣客回答:“酒是好酒,但若少了这一对玄冰酒盏,也不过只是一般美酒而已。这对玄冰酒盏竟能蕴气不化,凝香不溢,仿佛将其中佳酿再酿造了一番,当真是无价之宝”
麻衣客仍旧笑笑,扬手举碗,说道:“慕容公子,还有这位姑娘,在下先干为敬了”
随即仰头一口饮下,破碗之中的酒从杯沿孔缝之处流到了脖颈之间,他也毫无顾忌。这般豪爽,又跟他之前总是透给人的一种神秘截然相反。
“婉清,你喝么?”慕容复同样举杯,一口喝下之后,缓缓地将杯盏放下,面色如常地问道。
“可……可以吗?”木婉清瞧着慕容复:“你……你也不怕酒里有毒?”
这话却是她凑在慕容复的耳畔旁说道的。
“自然不怕”慕容复替木婉清举了酒盏,轻声道:“这酒虽烈,但是于身体大有好处,你若能饮一些,不妨喝下去罢”
“好”木婉清接过酒盏,同样爽快一口干下。
酒水还在唇间的时候,还略带暖意,带当滑着咽喉进入腹腔,一股冷冽瞬间散开,木婉清甚至不自觉地哆嗦了两下,但当酒水一路到了肚子,又犹如火盆一般,从冷变热,让之前紧缩的经脉与穴位一下豁然开朗,通畅了许多。
只是肚中那股热意源源不绝的上涌,烫红了木婉清此刻的脸蛋。
“慢慢感受,别急”慕容复松开木婉清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臂,同时也送了一道九阳神功,接着这股暖意,带她体内已经开始活跃流转的真气运转周天得更加迅猛。
“慕容公子,还要再来一盏吗?”麻衣客一样神色未变,将刚才慕容复帮着木婉清运功看在眼中,也不多提。
“够了,烈酒虽好,一杯足以”慕容复摆了摆手,问道:“既然已经喝下了酒,那么,这谜题,你能揭开答案了吗?”
“你知道我是谁?”麻衣客放下酒碗,面色寻常问道。
慕容复剑眉一挑:“这本是你该回答的问题”
“我说我自己的名讳,与你本就知晓我的名讳并不冲突”麻衣客又将双手垂放腿上,阒然危坐,与其方才豪迈畅饮的神态又不相同。
“果真是夜帝子嗣,一动一静,变换自如,每一举动都让人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入其中,惑乱心神”慕容复瞥见身侧的木婉清摇摇晃晃,但眼神仍旧注视着麻衣客的每一个举动。
“那么,我便不知道好了”慕容复微笑说道。
“好”麻衣客震袖抱拳:“在下朱藻,江湖人送‘麻衣客’,见过慕容兄”
慕容复同样回礼,定睛看着他:“世人有云‘尔其动也,风雨如晦,雷电共作,尔其静也,体象皎镜,是开碧落’,一曲碧落赋道尽高手如云,但今日看来,朱兄可并不弱于他们”
“慕容兄过誉了”朱藻淡然一笑:“世上强者不知凡己,更有像是慕容兄与这位姑娘一般,自天而将的神仙人物,朱某怎敢在慕容兄面前妄自菲薄”
“咦”木婉清惊诧道:“你怎知晓,我们并非李唐人物?”
“呵呵”朱藻道:“概因我们也并非最早来到这儿的”
“是越女阿青吧?”慕容复突然说道:“她最早来到了李唐,你们紧随其后,所以知晓我们是第三批来到这里的”
“慕容兄所言甚是”朱藻赞许地看着慕容复:“仅是一夜之间,我们之中的许多人便突然来到了这片江湖。提到这个,便不得不说,慕容兄的适应能力的确了得。几近所有人都与你们这一批同样来到的门派一样,尚且孤守山门,遥望时态。慕容兄就已经一脚踏进了这片不熟悉的江湖之中,掀起一阵风雨出来”
的确如朱藻所说,天龙之中的人物猛然发现自己到了李唐之后,大多都是先行观望,或是照着原本的计划进行按部就班。少数几人才会毫无畏惧的不管不顾,来到早就有许多高手存在的江湖之中滚打。慕容复却是凭借心中早掌全盘,虽然应有的发展脉络被打散了,但是大部分的人物却因为他的及时,还没走偏太远。是以能够跟上早有埋伏的潜龙,救下许多本应该被兼并或被灭门的宗派。
“你的意思是,大旗门?”慕容复听出了朱藻所指,皱眉问道。
“不错”朱藻和慕容复所说的话,渐渐就超出了木婉清的理解:“大旗门来到李唐之后,先是作壁上观,而后竟然照着原本的方式继续他们的行事。却不料想,司徒笑早就找到了田令孜,而后产生的就是潜龙计划,无声无息地埋入了这些毫无警觉的门派之中”
“这就是所谓的侠客观念,大侠心中大多只要秉持本心一往无前就行,却不想时局一变,哪里还是原先那个安分的地方。司徒笑以有备谋无防,云翼还是太刚愎自用了。”慕容复心中细想,又看了眼身旁还懵懂的木婉清:“行侠仗义是很简单,但是李唐法学兴盛,这‘侠以武犯禁’是刚巧点在靡乱的时局死穴上,唐僖宗一生流亡,阿青又大展身手,以武伐武便是此时最好的手段,司徒笑的睡前枕头可真是及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