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当空,今晚却尤为皓白,撒下来的月辉甚至像极了落雨般的银屑。
此时的扬州,还留有白昼里的喧市风采,哪怕已经戌时过半,人定时分,街上仍留有行走的游子和孩童,酒馆勾栏门前的灯笼映着月轮落下的光辉,照的那些从里面走出来醉醺醺,飘乎乎,左右摇摆步伐踉跄的客人们都张口闭口嚷着还要转身回去继续畅饮。
唯独有那么一家酒肆,竟是门可罗雀,偶有行人路过,只不过向内看了两眼,赶紧转身离开,大气都不敢多吭一声。
也不是这家酒肆多么不堪,若照着扬州本地人的评选,这家酒肆是当之无愧的扬州城中最好的酒肆。便宜好喝的酒水,嘘寒问暖的掌柜,还有分量很足又很美味的下酒小菜,如非不是现在的里面这些人,就算再过一个时辰,里面也能客满盈座。
但就是这么些人,让这一切都发生着改变。
这些食客之中,却又以酒肆之中最为正中的那一桌尤其醒目,倒不是桌上的饭菜如何,亦不是因为吃酒的人有多奇异,只是这一桌竟有着两个怪人。
吃酒的男子便是怪人之一,穿着丝绸的黑色蝠纹劲衫,身材极高,却又极瘦,便似是根竹杆,一张脸也是长得吓人,且不是说有多丑,而是上面长着令人作呕的疙瘩,好似蛤蟆皮一般。但说到他奇怪之处,却是止不住的吃酒,仿佛肚中好似无底洞,一双邪祟的眼珠子垂涎一般地盯着坐在对面那人的面容,仿佛如此便能就着下酒。
坐他对面之人又是另一怪人,身着一身蓝衣蓝裙,柳眉凤目,端的是一位绝美少女。她容貌虽然绝美,可眼下眉宇间却似有一种说不出的冷寞之意,当真是艳如桃李,冷若冰霜。如若只是有恨,那便拔剑也就罢了。偏是身上带着把飞燕长剑,却硬是动也未动,只是狠狠的瞅住对面的男子,眸子里的火焰憋在肚子之中,连话也说不出来。
“啧啧,小娘子,你可生的真漂亮”男子不理周围一直看着他们这桌的视线,一边喝着一边笑道:“大爷方才问你,可愿陪大爷进屋歇息,你却是默认了。大爷又问你吃不吃酒,你却也不作答,那大爷现在可就当你也想要陪大爷喝上两杯,你若再不答上两字,大爷可就用嘴喂你点酒水儿了”
这般轻佻莫说是大庭广众之下,便是闺房之中,也是龌蹉的很,更何况女子眼已赤红,仿佛恨不得一剑砍死面前这淫贼。
“小娘子,既然你也有这般想法,那么大爷也就陪你一陪吧”高个丑脸男子竟真起了身子,伸着魔爪朝着女侠的腰肢搂去。
“云中鹤!你也太胆大妄为了吧?!”便在这时,另一桌的中年男子拍桌而起,大声喊道。
这男子身穿金丝绸缎玉扣袍,圆圆润润,一身富贵仪容,就连腰间玉珏,也有拳头大小。
“哈哈,我还想说不知道哪有老鼠总是在背后瞧着我看,原来竟然是你,马五德,你好好的商贾不做,跑来这里逞什么英雄?就你这般身手,也配和我云中鹤拍桌子瞪眼?”云中鹤冷冷一笑,举着酒杯朝着马五德那处倒去,只见脱杯而出的酒水竟然凝而未散,宛如一道利剑刺来。
马五德不愧‘赛孟尝’的名头,就算面对的是‘穷凶极恶’云中鹤也毫无畏惧,但只有侠肝义胆,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便是这样的一道酒水,他一时竟然也躲不过去。
好在他身旁的桌围,有一人同样甩出一枚土瓷酒樽,半道将云中鹤射来的酒水打散。不过显然功夫略逊云中鹤一筹,瓷酒器是四分五裂,酒水还是破开之后,淋了马五德一身。
“哈哈哈,又钻出来一只,我道是谁,这手暗器功夫着实差得不行,原来是青城派的小娃娃们,难怪难怪。要是你们的掌门司马卫还活着,看到你们竟然连点皮毛都学成了下九流,会不会气的从地里爬出来?哈哈哈“云中鹤言语恶毒,讥笑声之中满是不屑,气的那一桌青城派的人拔着剑就都站了起来。
“云中鹤!这可不是你放肆的地方”抛出酒樽、拔剑起身的是青城派中的褚保昆,但说话的却是青城派的现任掌门司马林。陪同他左右而立的是青城派中的孟姜二位长老。
原来,马五德虽然乐善好施结交了许多侠客,但是这次猛然来到末唐,除了一个庄子和家中剩余的钱财,其余的什么也未带过来。本是做茶叶生意的他换了个地界,原先维持生计的供应链早就断了,不得已,这次他只能重新南下,好在原有的钱财还多,找到了青城派的人做个护卫,运送一批囤货拿来江南贩卖,打算将宋时的腰缠万贯再现于李唐王朝。
青城派也是给足了他面子,司马林几乎没收取他的多少钱财,就几乎把门中所有门人都给带了出来,陪同他一路南下。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抵达扬州的第一夜,正坐着闲聊吃酒的时候,会遇到四大恶人之中的云中鹤。而且这云中鹤比起之前在江湖之中的声名狼藉,眼下换了个时空之后更加肆意妄为,当着他们的面将这个冲入酒肆之中打算擒下他的女侠给点住了穴位,旁若无人的秽乱轻浮。
马五德原以为青城派的人定然打抱不平,没想到居然连个吭声的人都没,他大失所望的情况之下,看着云中鹤已经想要动手动脚了,便不再忍住,大喊了出来。
四大恶人的武艺并不弱,甚至如果段延庆在,这里没有人敢对云中鹤多说什么,只会默默迎送他带走这位英气寒凛的女侠,不过好在只是他孤身一人,所以青城派在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下,还是站起来补救出头,多少让人知道他们还是名门正派。
虽说此刻司马林的心中已经把门下弟子褚保昆骂了一通:“好你个褚保昆,本门之中有用的招式你不学,你竟学到了惹麻烦的本事。这次来扬州再图北上,为的是我青城派未来百年光景的发展,只要能够见着朱全忠和李克用,我们青城派就算是发了家了。若是被你给搅和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但是好歹自诩名门正派,对着云中鹤口诛是要的,至于动手,他们可不想真的在这个大好时机惹上四大恶人。
被他暗咒的褚保昆哪里会想到那么多,他与马五德一样,都还有些侠气,只是掌门坐在身旁,又以眼神告知不可妄动才没有动弹,不过眼见着这位女侠要被凌辱,他哪里还能忍住。就像他现在所说一样:“云中鹤,莫要以为来到了李唐王朝你就可以一手遮天了,我告诉你,今天你是别想走出这间酒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