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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战守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住惯了安稳的城池,再回到大草原上放牧,崇山峻岭间打猎,这是新一代乞石烈人不能接受的。就连老一辈的人都不赞成富诸隆阿,只要术甲、乌骨、白水、曼都来援,最少能有五万骑兵。到时候加上城内的军民,最少能凑出七万能打仗的。

以丹真的勇猛,七万人足足能抗衡燕国的二十万大军。就是不能胜,也能打个平手。

富诸隆阿知道,丹真强于野战,弱于守城,记忆中好像没有守城的记录。等到燕国二十万大军将武威团团包围的时候,乞石烈部就真的大势已去了。

富诸隆阿只能去求见勃西罕,希望父亲能以大汗的身份,下令撤退。哪知道到了王城,却被守卫阻拦。富诸隆阿知道,这是守卫都是现在的大妃萧卓带来的燕楚侍卫。

这些侍卫以大汗养伤的名义,阻拦一切人进入,也包括他富诸隆阿这个堂堂的大王子。

富诸隆阿知道,他在父亲的心目中只是一个能打仗的将军,继承可汗位置的绝对不可能是他。而是萧卓所生的三子都虎,都虎面目粗狂,不过十五岁就虎背熊腰,力挽奔马。和勃西罕几乎一摸一样,最受勃西罕所喜。

而他富诸隆阿本来是有希望的,自从萧卓到了乞石烈部,没过一年。富诸隆阿的母亲娜穆绰就死的不明不白,据传是骑马摔死的。富诸隆阿一万个不信,丹真人无论男女,皆可骑马射箭。

一个长从马背上长大的女人,居然会骑马摔死。不久,外公在南下征讨的时候战死。为什么燕军好像认准了外公一样,没完没了的攻击,勃西罕就是见死不救。

富诸隆阿见不到父亲,只能全力守城等待援军。

全城上下能拿得动刀枪的,全都上了城墙。拿不了刀枪的,端水做饭,救治伤员。

仅仅一天,数不清的投石器就将城墙上的军民杀伤大半。看着一个个火人在城墙上哭号,富诸隆阿只能下令将他们射杀,结束了他们的痛苦。

富诸隆阿不会守城,他只会骑着战马,轮着狼牙棒冲进敌军之中大砍大杀。现在守城这个技术活交到了他的手里,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城墙上的大火还没有完全熄灭,乌云般的箭镞就飞了进来,在地上铺满了整整一层。箭如雨下,藏兵洞里的富诸隆阿还有心情拔起一支。

“这箭做的真好。”

箭雨停止。富诸隆阿大吼一声:“上城墙,他们要来了,走——!”一声虎啸,穿着兽皮袍,髡发结辫的丹真人,抽出弯刀长矛冲上了城墙。

富诸隆阿刚到了城头上,就发现本来华美的城楼已经消失不见了。当看见城下乌压压一片钢铁闪耀的时候,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的人,可真多啊。”

往日冲杀的时候不觉得,如今在城头上一望,才知道原来自己当时就是面对着这样的敌人。

卷耳龙头金盔,镀金钢甲。闪烁的蓝光的长剑,那就是燕国的太子慕容涛吧。上次如果不是父亲受伤,自己就能一棒子砸死他!

“丹真倡叛,神京纷乱。本我属夷,屡生反侧,遂乘多难,袭扰中原,上京百万军民。衣冠变为犬羊,以奴身沦于戎狄。凡有血气,未有不痛心切齿于奴酋者也!”

“孤奉天倡义,代罪吊民,卧薪尝胆,法古用兵。生聚教训,已逾二十年。”

“今日大燕,铁骑成群,玉轴相接。仓储粟米,食之不尽;江河满帆,国库丰盈。将士凶猛,可当虎狼。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

“今亲统天兵征讨,救亡民于水火,复大燕之威仪!”

“进者赏,退着斩,复仇就在今日,杀!”

“万胜!万胜!”宛如海啸的呼号,让慕容涛热血沸腾。

长剑斜劈,随着慕容涛一声令下,推着云梯耧车,举着门板大盾的燕军浩浩荡荡杀向了武威城。

浓烟滚滚,天日灰蒙。赤红的夕阳穿透云雾,在战场上更增添了一分悲壮。战斗在继续,壮观,惨烈。空中到处是浓烈的血腥味。地上是一条条的血河。

慕容涛几次想亲自登城,都被屈六友拉住了马缰。“殿下万金之躯,不可涉险!”屈六友更是拔出长剑,“殿下若要登城,臣必斩杀坐骑!”

燕军的一万大弓手,以精准的引术,将城头的丹真人压制住。这就给步兵登城清理了障碍,然云梯搭上城头之时。丹真人在富诸隆阿的指挥下,没有射出一箭。

富诸隆阿知道,己方没有战备。前番出城交战,箭矢已经用了大半。剩下的箭矢,平均每人不到三十支。用不了多大功夫,就没了。而且天色进晚,浓烟滚滚,视线必然受到影响,功效不大。

不如将燕军放上城头,用肉搏战发挥丹真人的威力。

燕军四面蚁附而上,到了城头,却见成排的丹真人手持虎枪乱刺。枪身两米长,前段较粗,枪头又粗又长,枪头处有留情结,防止过深刺入。虎枪步骑两用,可以克制盔甲,除了刺伤还可造成钝器伤害。

虎枪本为丹真人打猎时捕杀熊虎时所用,熊虎皮厚,箭矢不能入,刀剑难伤。故此丹真人发明了这种武器,本来以穷困的丹真人,只有猛士拥有。使用时,十余个虎枪兵重叠站立。猛虎冲来,胆气充足,半步不退,待到跟前一发的刺出。无论熊虎,皆为倒毙。

二十年前硕果和顺南下帮助燕军对付楚国之时,只有生铁弯刀长矛的丹真人面对身披重甲楚军,可吃了大亏。楚国骑兵少,全靠盔甲坚固,全身上下只留下眼睛处有空隙。被丹真人射的浑身上下布满箭矢,还活奔乱跳。

而楚国多山,楚人身披重甲,手持大盾短剑行走如飞。丹真人的战马又跑不开,步战之时,刀砍刀断,矛刺矛折。只有硕果和顺亲卫虎枪营,取得了战果。于是硕果和顺抢夺钢铁,给参战丹真武士配了一杆虎枪。这才压制住了楚军的进攻,真正虎枪得到普及的是勃西罕劫掠了上京城之后。

燕国的钢铁储备全在上京,勃西罕自然缴获了大量的钢铁。前方打仗,后方用俘虏的工匠全力打造兵器,返回之时,这些工匠也被掳掠到了草原。

故此勃西罕以乞石烈一部压服了整个丹真,而不是硕果和顺时期的联盟。

此时燕军一上城头,就被重叠站立的丹真武士穿成了葫芦。任凭盔甲在身,也不能阻挡。城头狭小,前方倒毙,后方不知。不过片刻,尸积如山。

侥幸未死的,也被手持弯刀的老人孩子割下了首级,从城头扔下。于是富诸隆阿的战术发挥了作用,前方青壮虎枪阻敌。后方老幼收割首级,天色进黑的时候,城墙下的首级已经堆成了小山。

等到燕军稍退,富诸隆阿也下令撤下城墙。只留下少量勇士留在城头,用沙土遮盖身躯。等到燕军的箭雨火球射完进攻之时。沙土遮盖的勇士便起身举旗,富诸隆阿再带人上城参战。

“殿下,让将士们休整一下,明日再行攻打吧。连日交战,将士们很疲劳了。”达勃怀恩的长胡子被血凝结,贴在了脸上、盔甲上。火光照耀之下,脸上更是血迹斑斑。

屈六友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达勃怀恩道:“殿下连夜进攻,必有道理。”言罢,便牢牢的抓着慕容涛的马缰,不让慕容江的坐骑前进一步。

慕容江虽然心疼损失,却也明白过来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从怀里拿出一方手帕,递给了达勃怀恩。

达勃怀恩一看,却见手帕上写着:‘城楼两侧之墙土铸,可泼水而入。’字体娟秀,却又有几分筋骨。

达勃怀恩一拍巴掌“丹真贼酋,沐猴而冠。学我大燕筑城,却无足够砖石可用,如今自讨苦果。”

刚一说完,达勃怀恩便问道:“此信何人所写?”慕容涛道:“太子妃!”

“太...子...”达勃怀恩知道,前太子妃是个忌讳。于是不敢再说,赶紧趁着夜色,命令一队军兵提着水桶往城楼两侧的城墙根泼水。城头的丹真人以为燕军要灭火攻城,也没有在意。

等待包砖挖尽,墙根泥泞。丹真人才反应了过来,急匆匆的前去禀报富诸隆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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