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相遇并不稀奇,稀奇的是相识相知和相爱,现在回想起来,我都恨不得重新来一遍。
哪怕燃尽我此生,也是值得的。
我的心潮何等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
我整日打扮的素简,铜镜中的我是多么的年轻,就算没有任何修饰,依然是动人的。
红颜未老恩先断,年华正好心已死。
由于铃铛的缘故,靖也调离出去了,长老林新派来了侍卫强。靖临走前将院内的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娘娘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来找小人,小人万死不辞。”我点了点头,给他裳了些衣物。
桃儿带着侍卫进来的时候已是午后,我一抬头,看到他的面容,眼睛不大,嘴倒是有些大,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拱手行礼:“娘娘。”
他的声音一出,我便听出来了,我又惊又喜:“阿强,是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娘娘还记得小人?说来话长,小人听闻娘娘做了王后,便追随到云陵,又闻得娘娘失了宠,想尽办法才到娘娘身边。娘娘还记得小人,也不枉小人多年的牵盼。”他不顾一切地说道,让我为之动容。
考虑到宫中不大方便说话,我犹豫了片刻,起身淡淡说道:“是否愿意陪我出去走走。”
“愿为娘娘效劳。”
我带着支离破碎的心,一步步向前走,好似整个天地都与我无关,很久没有走出过灵坛。其实这个世界还是美好的。
夏末秋初的阳光,带着温柔的风,穿过树枝间,不求回报。我和侍卫阿强登上河对面的高地,那里有一处土地神庙。站在高地上,可以看到灵坛的一切。
我依旧沉默。
阿强忍不住问道:“这些年,你还过得好吗?”
“好与不好都已经过去了。你呢?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一直都没有你的消息,你有家室了吗?”
阿强摇摇头,从怀里取出一缕青丝。
我惊讶的看着他:“这是什么?”
“她的头发,伴随了我整整十年。”
“十年?”我长吁一口气:“你真是情深义重。她呢?”
“她,我弄丢了好多年,然而此时此刻,她就在我的面前。”
“啊?”我惊了一跳,睁大眼睛望着他。
他笑了笑:“傻瓜,你都忘记了我们的小时候啊。”
“我只记得,那个时候,我,你,还有松,我们三个经常在一起玩耍。”
“那个时候你还小,后来,由于父亲犯了事,我跟随父亲被发配到东夷。”
“这件事我还记得,那年我十二岁。”
“后来父亲被赦免,和有施的亲戚朋友早就都断了联系,我们只好在东夷安了家。”
“你一走,便没了消息,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曾经回到过有施,那天你很漂亮,穿着红裙子,和松在一起驾车。”
“我竟然没一点印象了。”
“我带着草帽站在路边上,当时真的很想把你从松的旁边抢回来。但看你笑得那么开心,我只好默默地回去了。”
我垂下眼帘不知该说什么。
“听说他也结婚了。”阿强说道。
我转过头看远方:“大概也有孩子了,人生如梦啊!什么才是真的呢?”
“娘娘你记住,阿强永远是真的。”
我意味深长而又毫无意义的笑了笑。
“你不信?你不信我也没办法,那一年,我和松偷偷从你的头上剪下这缕头发,就一直保存着,每当我对生活无望的时候,拿出来看看,想想远方的你,我便有了生活下去的动力,我相信我们终有一天会再次相聚的,你看,老天爷显灵了……”
他继续说道:“我在东夷的时候,做了很多贝壳小物件,托人带给你,可惜你都没有收到。”
“唉~”我轻轻叹一口气,人生真是有太多的无奈。
“娘娘,不论你得宠还是失宠,不论你结婚还是未结婚,我都愿意用我的生命来守护你。好吗?不论以后发生什么,你都记得,你还有我。”他痴痴地望着我,甜蜜而又微醉。
我礼貌的笑了笑,提起衣裙默默回宫。
夜晚我又梦到了谷神,依旧白衣飘飘,我不明白这梦究竟意味着什么。
翌日,阿强说要带我去解解闷。我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和桃儿一起一路跟着他。
原来是带我们划船,船很小,勉强容得下三个人,我和桃儿坐在上面,阿强在前面划船。我脱了鞋袜,把脚放进湖水里,低头看水波在脚底下荡漾开,浸泡在水里的感觉真的很美妙,浑身都舒服极了。我闭上眼,享受着这一刻,我要把所有的一切不愉快都忘了。
然而阿强所做的一切并不令我十分开心,回到宫中我又开始闷闷不乐了,他也为此而感到非常苦恼。
“娘娘,要不我带你离开这个地方。”有一天阿强突然这么问我。
我心里一震。是啊,离开,离开这个让我伤心的地方。
“我们去哪里?”
“天涯海角,只要你想去的地方我都可以陪你去。”
“天涯海角又是哪里?”我承认自己问了一句很无趣的问题。
“要不?去有施吧?”他真诚地问道。
我可笑他的幼稚,也可笑自己的遭遇。“唉~”千言万语终于还是凝聚成了一声叹息。
他眼神里有些慌张,我冷漠地回应让他手足无措,他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明了我其实无需他的讨好。
无聊透顶的日子让我变得不大爱说话了,也不怎么笑了,我觉得人生没什么意思了。和丫鬟们随便废话几句,或者和扇姐姐说说话,然而闲聊起来,还是难免会想起阳。怨我涉世未深,不懂得识人,所以才跳入了他给我的陷阱。
我会试着放下往事。
只有放下了,除此之外,我真的很难想出另一条出路了。
又下雨了,不是应该关上窗户吗?我却打开窗来听雨。这场雨下得酣畅淋漓。是啊,不论外界怎样的风起云涌,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夜里又梦见谷神了,日子真的漫长又难熬。
又到了各部落朝觐的时候,阿媛妹妹也随着二哥来云陵了,我叮嘱阿强要懂得回避,毕竟二哥是个明察秋毫的人,我不想让二哥再为我费心思。
好不容易才能见到娘家人一次,本应该很高兴的事,可是我如今失宠了我不能带给他们荣耀。还好他们带来了有施的亲人们平安的消息,这对我来说已是莫大的欣慰。
二哥的言语里或多或少能感觉出要反叛的意思,我也明里暗里劝他不要妄动干戈,凡事三思而后行。
二哥又说起了商部落的汤,大加赞赏。我又陷入了困惑。一面是我的族人,一面是我的丈夫。我知道,二哥一旦反叛,依照阳的性格,第一个要的就是我的命。
还好阿媛妹妹陪我聊了很多心事,她很懂我,让我舒心了很多。
次日清晨发现地面和叶子上有许多露珠,噢,原来是白露了。要穿长袖的衣服了。
看窗外绿意盎然,阿媛妹妹一身鹅黄色,既如此,我拣了绿色的衣裳配她,头上戴的珠花也选取了淡淡的蓝绿色,除了发梢和耳坠穗子用了石榴红做点缀,包括镯子和玉牌都用了翡翠。眼角、嘴唇和指甲我都精心修饰了一番。很久没有如此盛装了。
已经是秋季了,风中有点点寒意。
我和阿媛妹妹在园中逛着,她很开心,很喜欢云陵的一切,蓝天白云,花花草草,什么都喜欢。她喜欢看到宫中的侍卫和丫鬟给我行礼,她喜欢看到我和王公大臣点头微笑,她觉得我拥有无上的荣耀。我能为她带来这样的快乐,这也许是我当王后唯一的价值。
我们一起走着,说着,笑着,在跨过水月门时碰见了一位陌生的男子。
约摸四十多岁,一身白袍镶黑边,宫廷中很少有人穿白袍,我们大夏国尚黑,尤其男子的衣袍多以深色为主,这使他显得与众不同。
他的面容虽有些沧桑,却难掩英俊,我和他四目相对时,他微微点头,我也回礼,他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擦肩而过后,我不由得回头再看他,碰巧他也回头看我,我们再次微笑着点点头。
那一眼,时光的车轮仿佛放慢了脚步,让我们的目光为彼此停顿。那一刻,熠熠生辉,在历史的长河中分外耀眼。
宫墙旁一片树叶扑簌簌落下来了。
阿媛妹妹轻摇着团扇,偷偷笑着。
“他好像不是宫廷里的人,对吧?他也是来朝觐的吗?”阿媛妹妹问我。
我想了想:“那个人衣着简单,长发飘飘,只用了一个简单的银箍来束头发,应该不是部落首领。很有可能是谁的臣子。”
难道?我潜意识里闪现了一个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