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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躲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想尽可能地变小,这样别人就不会看到她了。她是那么害怕,以至于全身不停抖动着,闭着眼,双手抱着头,不想去看去听去感受房间里嘈杂的一切。柳拾夕站在一旁,虽然看不清吵架者的面容,却能从屋内凌乱的衣物、散落一地的物品和默默哭泣的女孩身上感受到争吵的激烈。
柳拾夕站在小女孩的身旁,想要去安慰她,却怎么也无法触碰到她的身体,不远处,红衣女子和穿黑色西服的男子在猛烈的扯拽,柳拾夕想要大声地制止他们,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开口发出声音。
突然,从两人打架的方向飞来一个水晶花瓶,柳拾夕未曾犹豫,便飞扑到小女孩面前,试图为她挡下这个晶莹剔透的美丽物体。
看着越飞越近的花瓶,柳拾夕不禁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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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睁开眼睛,柳拾夕发现自己满头大汗地躺在床上。“还好,只是一个噩梦。”柳拾夕下意识地用胳膊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再定睛一看,这不是姐姐和姐夫的卧室吗?
熹微的晨光透过半透的窗帘照进了房间,停留在双人床的一侧,只是一侧而已。
柳叙凝背对着柳拾夕坐在地上,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低垂的双肩,两只手无力地垂放在身侧,头轻轻地枕在床沿。身旁散落着几个发夹和发绳,一堆褶皱的纸巾,一个空酒瓶,一条扯乱的秋被……看着姐姐扭曲的背影,似雕塑般一动不动,柳拾夕的心中不禁一紧,慌忙扑上前去,将右手的食指慢慢地伸出,放在柳叙凝的鼻前,“恩,还好,有热气传出,看来只是睡着了而已!”柳拾夕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伸出的右手,因为紧张的心绪而在微微地颤抖。
此时此刻,柳拾夕终于感受到柳叙凝在自己心中的重要性。一直以来,不知道为何,柳拾夕并没有和姐姐特别的亲近,她们姐妹之间的默契甚至比不得她与霖霖的一半。可是原来,柳拾夕还是害怕失去姐姐的,虽然她以前并未充分意识到这一点。还好,现在还不晚,至少现在在姐姐需要她时,她绝不能放手不管。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柳拾夕开始慢慢梳理昨天发生的一切。
“霖霖,怎么了?”看到崔霖霖满脸的泪痕,可怜兮兮地一个人站在门口,柳拾夕急忙走过去关切地问道。
看到柳拾夕,崔霖霖忍不住扑过去紧紧抱住了她,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痛哭了起来。
柳拾夕用手轻拍着崔霖霖的后背,轻声问道:“霖霖,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崔霖霖轻轻地摆了摆头,并不言语,只是不停地哭泣。
从认识崔霖霖的第一天起,柳拾夕从未见过她哭得如此伤心,呜咽的声音听上去有一丝丝委屈、有一些些歉意和有一点点遗憾。
“霖霖,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先送你回家吧?”冷诺然猜出了几分原因,为了避免尴尬,他想将崔霖霖尽快“隔离”,所以站在一旁急急地问道。
“不用了,我没事。姐姐说,这是家庭聚会,我不是家庭成员,所以……你们快进去给姐姐过生日吧,这是我给她买的礼物,麻烦你们转交给她,谢谢。”崔霖霖一下子抬起了头,哽咽着说完了一段话,也不待柳拾夕和冷诺然再开口说话,便将手中的礼品袋往柳拾夕的手中一塞,她甚至等不及电梯到达,就匆匆忙忙地走向了楼梯间。
一向温婉贤淑的姐姐怎么会说出这样伤害感情的话?甚至将霖霖直接拒之门外呢?
柳拾夕手握崔霖霖的礼物,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做些什么。应该转身敲门去找姐姐问个清楚,还是应该追着霖霖问个究竟呢?柳拾夕担心一向娇生惯养的崔霖霖受不了委屈,便想追过去安慰她,但她还未迈开脚,便被冷诺然一把抓住。
冷诺然轻叹一口气,说:“放心吧,霖霖没有你想得那么脆弱,她不会有事的。倒是柳姐姐,不会无缘无故发火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而且今天又是她的生日,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她吧。霖霖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
柳拾夕带着满心的疑问敲开了柳叙凝的家门。
“夕儿和诺然来了啊,快进来,快进来!看看我新收拾的客厅怎么样?”柳叙凝像没事儿人一样,作为女主人,一如既往地热情招呼着自己的妹妹和准妹夫。
被重新收拾打理的客厅,除了保持柳叙凝一贯的整洁舒适的风格外,角落摆的绿色植物,圆桌放的鲜花,墙壁挂的油画,更是增加了一种生活的气息和温馨甜蜜的感觉,一看到这样的摆设,立马就让人有一种“回家”的感觉,也足以让人佩服女主人的品味和能力。
“姐姐,霖霖她……”柳拾夕弱弱地问道。看着焕然一新的客厅,柳拾夕并无心欣赏,她也并不想打扰姐姐的好兴致,可却实在压抑不住内心奔涌而来的疑问。冷诺然知道柳拾夕这样直接地问柳叙凝,也许得不到什么答案,但他却并未阻止,他想通过柳叙凝的表现去肯定自己心中早已有的答案,他对自己的自私心存一丝侥幸。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冷诺然早已料到的沉默,此时的时间似乎禁止了,房中的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和动作,就连呼吸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
“咚咚咚”,还不等冷诺然想到如何不露痕迹地化解这样的尴尬时,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破了这样的沉静,也让三人同时收回了思绪。
“我去开门。”冷诺然迫不及待地冲向门口。“Hello,我来了!”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刚才还特别讨厌的男人,冷诺然突然觉得现在的时一就是一颗救星,因此满脸笑容地说道:“呀,是你啊,欢迎欢迎,快进来,快进来!”虽然时一根本不在乎冷诺然的态度,但还是被他忽然而来的热情吓了一跳。
“姐姐,这是我的朋友,时一。时一,这是我的姐姐,柳叙凝。”柳拾夕忙不迭地介绍了起来。两人看似平常地礼貌性对视一笑,却让柳叙凝的手不知不觉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眼神也开始有所逃避,而时一也是一副略有疑惑的表情,他的眼紧紧盯着柳叙凝,好像有话要说、有问题要问一样。所有的一切都被站在一旁的冷诺然看在眼里。
从小在随时可能爆发骂战的家庭中成长,造就了冷诺然对身旁人的表情和动作有着不一样的敏感度,他能看到父亲强力压抑的愤怒就要爆发了,他能听到母亲倾力掩饰的悲伤就要崩塌了,他能嗅到人们散发出的虚伪恶臭或是纯真香气。因此,时一和柳絮凝浅浅的几个眼神交流,就能让冷诺然捕捉到时一不确定的若有所获和柳絮凝一如既往的刻意躲避。
“夕儿,这是我上次帮你画的像,你看看满不满意。柳姐姐,这是我上次去布拉格旅游,买回来的水晶花瓶,还没有拆开,今天这么冒昧地来访,就当是见面礼吧,还请您笑纳。”时一微笑着将手中的东西递了出去。“哎呀,时先生,可真是客气,你既是夕儿的朋友,大可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欢迎欢迎!”柳叙凝从恍惚中恢复了女主人的姿仪,满脸善意和热情的微笑。
柳拾夕小心翼翼地将画纸展开,看到了画中的自己,不禁感叹道:“哇,时一,你画得可真好!”清风徐徐吹动着画中女孩的黑发,伴着旋转而落的金黄色叶子,衣摆随风飘起,身后的湖水也泛起了涟漪,本是一幅静态的画,却给人一种栩栩如生的动态之感,就连冷诺然也忍不住“哇”出了声。若不是画者心有所感,定不能画出如此传神之作。
柳叙凝也将花瓶的包装拆开,一个造型优雅、色调清纯的雕花水晶瓶便展现在眼前,让人感觉惊艳的同时,也令人不觉陷入了一个七彩的梦中,甚至迷失于一座透明的迷宫。柳拾夕不停地摩挲着花瓶的瓶身,莫名的熟悉感从纤纤指间传递至脑中的记忆深处,“姐姐,我们家以前是不是有一个类似的水晶花瓶?”柳拾夕似问,又似自语。
“大家怎么都还站着,快坐下,先吃点水果吧,等我老公回来了,咱们就开饭啊!”柳叙凝转移了话题,立马开始招呼起还站立着的三人。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李洛并没有出现。
房间静得出奇,唯一的声响来自厨房未拧紧的水龙头里滴出的水珠,一滴,两滴,三滴……四个人各怀心事地围坐着餐桌,桌上准备的丰盛晚宴此刻已成为了一个摆设,好像只是用来装点着看上去还算温馨、美丽的家。
黑暗紧紧地贴在餐厅的窗户上,也深深地罩在柳叙凝的心中,她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全无了女主人的风范。最后,她独自一人抱起一瓶红酒跑进了卧室,留下了客厅里面面相觑的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