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将张继祖原本刚刚拼凑起来的希望,烧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如今的洮镇,对张继祖来说,它已经变成了龙潭虎穴。这是丁山那一伙人给自己的一个教训,还是这一切仅仅才是一个开始?张继祖不敢肯定,也无法做出判断,但是老爹的死他必须要去调查,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只能另寻落脚之地。而至于张继祖为什么要去省城杭州,其实其中是有张继祖自己的算计的,张继祖知道仅凭他和阿力两个人的力量想去查明真相,是几乎不可能的,必须要有人帮忙。因此,张继祖想到了李家,也就是张家的亲家。李家也是洮镇大户,如今全家都随自家生意搬到了杭州,张继祖尽管不喜欢这桩婚事,不过眼下也只能投靠自己的未来丈人了,也算是能够找到的唯一的栖身之地了。只是现在最惨的是,他和阿力急着逃命,自己的皮箱,钱包还有外套都没带出来,估计这些东西早就烧成灰烬了。张继祖现在只穿了衬衫马甲,经过一番折腾后,也弄得脏兮兮的,阿力更狼狈,不仅衣服上被火星烧出了还几个洞,甚至刚才跑得太快了,还跑丢了一只鞋子。张继祖又伸手掏了掏裤兜,还有三十几军政府发的纸钞,这点钱也仅仅是够他们主仆二人去杭州的船票和填饱一次肚子的。
“不过还有那只金凤凰,应该很值钱。”张继祖想着,摸了摸衬衫上的衣兜。“不行,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打这只金凤凰的主意。”他立刻又打消了刚才的念头,因为这件东西现在看来实在太重要了,它不仅是张老爷子留给张继祖的珍贵的遗物,更重要的是这只金凤凰背后也许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又或许与张老爷子突然离世有关。
主仆二人不敢在坟园逗留,也不敢返回镇上,还好阿力知道一条通往临镇,凤仙镇的山路,于是,在阿力的引领下,主仆摸黑上了路。阿力嫌穿着一只鞋子不得劲,索性将单鞋一扔打起了赤脚,就这样,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摸着黑转进了山岭之中。一路上两个人谁也不讲话,贴身的单衣早就被汗水和山间的露水浸得湿透了,再经山风一吹,尽管是在暑季,可仍是可以感觉到阵阵的寒意。
翻过了最后一座山岭后,两个人终于来到了凤仙镇的渡口。此时,天还没亮,街上几乎见不到人,当然也不可能有船。就在河边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回事儿,再说走了十几里山路也的确是又冷又饿。说来也巧,在离码头不远的一处避风的角落里,有一个走街串巷专门买宵夜的小贩正抱着扁担打着盹,一旁小火炉上好像还煮着什么。
张继祖摸了摸肚子,实在忍不住了,本能的驱使下走到了那个小吃摊边。提鼻子一闻,立刻闻到一股清香之味,那气味儿好像是鸡汤,阿力悄悄地揭开砂锅上的锅盖看了一下,大大的咽了一口口水说道:“啧啧!真香啊!是鸡汤云吞啊!”
阿力炸雷般声音,可是把打盹的小贩吓了一跳,直接惊醒了过来,小贩见到面前站着两个大汉,还以为遇到了劫道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手里握着扁担,紧张地问道:“你,你,你们要干什么?”
“这位小哥,你不要害怕,我们是赶路之人,因为腹中有些饥饿,恰好看到你这里摆着小摊,所以便过来了。”张继祖连忙解释道。
小贩上下打量了一下张继祖,见到面前这个年轻人穿的是洋装,尽管不是很整齐,但是当时能穿得起洋装的可不是一般老百姓,于是也就放松了警惕,将手里的扁担放在了一边,陪笑着说道:“对不住,对不住,我刚才是睡得迷糊了。我这里只有半锅云吞,二位要不要来一碗?”
“好,就先来两碗云吞。”张继祖说道。
小贩先从竹筐里取出两个小凳子,然后又给张继祖和阿力一人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云吞,还在上面撒了些姜丝。两个人早就饥肠辘辘了,端着碗也顾不上烫嘴,更管不了什么吃相,连吸溜带吃,只是眨眼的功夫,满满一碗鸡汤云吞就下了肚,热汤入肚,张继祖立刻感觉浑身上下一下子热乎了起来,也有了精神,又舔了舔嘴唇,好像有点意犹未尽,再看阿力,正抱着碗一个劲儿的舔呢。
这场景,小贩都看傻了,心说“这二位哪里是有一点饿啊?分明是多久没吃过东西了似的。”他凑到近前又问道:“二位,怎么样,要不再来一碗?这回我再给您们的汤里放点虾皮,那味道才更美呢。”
阿力一听小贩这么说,立刻停下了动作,抬起头用热切的眼神看着张继祖,张继祖苦笑了一下,对小贩说道:“多谢小哥,我俩还要赶路,今天就先喝着一碗吧!”然后又回身拍了拍阿力说道:“阿力,等到了杭州,少爷请你下杭州最好的馆子,请你吃有名的西湖醋鱼、东坡肉、叫花鸡怎么样?”,这一招还真管用,阿力立刻就把碗放下了,用大手抹了一把嘴,笑呵呵的点了点头。这两碗云吞花去二人一块钱,不过体力明显恢复了一些。
又等了一会,天基本亮了,码头上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当然,这里所谓的客船也仅仅是只能容下几个人的小船,唯独这种船最大的优势,那就是便宜,张继祖和阿力每人只需要付三块钱,就可以坐到杭州。
船家是个三十几岁的汉子,可能是久在运河上使船的缘故,船家的皮肤晒得黝黑,人倒是显得很豪爽。坐在船上,张继祖向他打听起杭州齐锦斋来,船家看这位少爷打扮的年轻人说话挺随和,也没有一点架子,于是也就与张继祖聊了起来。
“这位先生,您是要打听齐锦斋吧?那可是如今杭州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买卖家,听说东家姓李,可是精明得很呐。”船家一边摇着撸,一边说着,看来他还真知道齐锦斋的一些情况,张继祖接着还从船夫口中得知,现在李家的绸缎生意已经垄断了整个杭州,李家再短短的一两年的时间里就成了省城首屈一指的大富商。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这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李家原先在洮镇上,虽说是大户人家,但比起张家还是差的很多,更别提是在省城这种商贾林立,藏龙卧虎之地了,可是看看现在的境况,真是不敢想啊!”张继祖心里感慨的想着。
两个小时后,小船便在杭州的一个小码头靠了岸,张继祖告别了船家,带着阿力上了岸。走在省城杭州的道路上,张继祖心情似乎微微好转了一些,毕竟终于就要找到可以依靠和落脚的地方了。之前有了船夫的描述,再加上二人沿途向路人打听,很快就找到了一家悬挂着齐锦斋匾额的大绸缎庄,门面很是气派,不过进去询问之后才得知,这家只是齐锦斋的一家分铺而已,要找当家的东家,必须得去武林路上的总店。
“没想到,老李家买卖真的做的这么大啊!”张继祖不由得说道。
“少爷,看来这回咱真的有靠山了,老爷真是有先见之明啊,为少爷您定了这么好的一门亲事。”阿力也替张继祖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