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到了尽头。风不止,吹起秋的冷瑟。
此时漆黑的京城一片宁静,家家户户都熄了灯烛已然沉睡,只几个红粉的欢场之地尚是灯火一片。而街头,略仔细就会发现街头巷尾不知为何出现很多官差,个个神色凝重萧肃,使得这宁静中又带了些许的诡异。
一片沉寂,忽然间几乘官轿和几匹马从不同方向的几个底邸中出来。由红绢的灯笼照着,挑明了夜路呼扇在暗色中,匆匆忙忙的宫城奔去,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这时候在京城之外的官道上一马一人,以要速度不要命的冲力急急赶路。很快到了西城门下。马停下,马上之人哑着嗓子,拼尽力气喊道:“守城大哥,快开城门。我这里有前线信报,六百里加急。”
听清了,守着垛口的官兵不敢含糊,探头看看城下之人,瞧着就一人,于是扯着脖子喊道:“前线?何方的战事?哪位将军的手令?”
“是镇守西北蒙城的严将军。秋日国进犯我朝,军情紧急需立刻面呈皇上。”
事关重大,层层上报,到京畿守备大人这里也不敢耽搁破例开了城门,放人进来,来人拿出朱红的火漆信缄,再看他一身风尘仆仆,脸色腊黄,双目赤红,就连马儿都是过了城门居然扑通摔倒在地口吐白沫。众人再没有人质疑,守备大人赶紧的命人护送此人去皇宫。
这边送信之人到了宫门口,未等叫开宫门,另一处在离皇宫几里开外的一处宅子突然冒出烁烁的火光。火光带着浓烟,窜起老高,火舌乱舞。一阵梆子串锣声,夹杂着凄厉的叫声:走水,快来人呀,走水了。各样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夜的静寂。
醒过神的人们匆忙的套上衣服,或看热闹,或是帮着救火,街头一时大乱,这会人们才发现着火的地儿居然是国库重地。官兵闻讯一队队的人马急匆匆而至,一面派了官差防守不许百姓趁乱靠近,一面加派人手救火。但这火势非但不见小且借了风势火苗越窜越高。火借风势,风助火威,这火漫延得很快。无奈中执守的官员一面继续请求增派官兵,一面派人往皇宫送信。
此时皇帝的寝宫中,一身黑衣华服的祈王面容冷峻,一双利眸闪着淡漠,挺拨如山岳般负手站于一侧,浑然天成的绰尔气度颇有着君临天下的威严。在床上皇帝盖着明黄的被子,脸上的血污已然被整理干净,一脸安然的躺着似睡着了般。床边跪着几个面无神采的御医。
床边稍远,七个被传见的官员跪了一地脸上无不悲戚的围在一起,仔细辨认着着手中明黄圣旨的字迹。皇帝驾崩,无人见着皇上的最后一面只见留下的遗旨,混迹官场事到如今谁不是心里明镜般眼前是怎么一回事。皇帝病重身子不济无法胜任国事,禅位于祈王。这是圣旨上的意思,可真实呢?皇帝死了密而不发,祈王却急急地宣见他们这一班的重臣,这其中的猫腻谁会不懂?
作为吏部尚书,曲哲自是知其然,甚至心花怒放,面上虽悲切但口中说道:“臣等谨遵圣谕,定当好好扶佐新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旁边同是祈王势力的枢密使和行部尚书也随声附和。
耿直的礼部尚书正要发难,然而想质疑的话不等出口,就听得外面有侍卫急急的跑来,在殿外高声的喊道:“启禀皇上,有前线六百里加急。”
六百里加急?祈王微凝眉,瞄了眼地上的官员,“你等且起来,战事要紧。”
来人被架着跪在祈王跟前,有气无力的说道:“王爷,秋日国进犯我朝,气势凶猛,严将军率部抵死反抗,奈何敌军人数众多现已是连失五座城池,特命小人回朝搬兵求救。”说着从怀里拿出火漆信缄递与旁边的太监,松了这口紧绷的气息,来人头一歪昏迷不醒。命人好好照顾来人,祈王折开信缄看得一遍,不由眉头深深的挤出褶皱,转而把信递与几位大臣,几个人看过信,一时再顾不得皇上之死和质疑祈王,开始商讨军情。
忽而的外面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侍卫急切的声音,“皇上,国库失火,火势很大,漫延得很快。”
“什么?国库失火。”不等祈王出声,户部尚书先跳了起来。大眼睛瞪得如个灯泡,瞧了瞧祈王,跪伏身子,“王。。。国库失火,是臣的失职,臣请求前往火场。”
祈王漠然的皱了皱眉,刚还觉得太平静,果然事来了。只不知这火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的?虽然在福王府和燕王府外派了重兵把守,但他可不会大意的认为独孤清然或是燕王会是坐以待毙的人。只是没想通那二人是因为他抢先他们措手不及来不及发难,还是。。。想着不由瞄了眼殿外的幽夜,收回视线,冷冷的一哼,“知道失职就好,速去,若出了大事定不饶你。”
“是,臣遵旨。”祈王的威严刹那间让户部尚书惊出一脑门的汗。心中却不住的叫苦,叫骂。这是谁搞出来的事?若被查出来,首先砍了他。
拢了拢眉头,祈王冷幽的问道:“几位大人,可对圣旨有疑义?”
众人摇头,看得出来,圣旨的笔迹是皇上的,“可是。。。”礼部尚书又要开口,被祈王冷扫了一眼,深邃的眸子冷如苍鹰,一股杀气沉沉地压向众人,抢先开口,“若无疑义,本王就谨遵父皇的遗愿,明日即位。至于其它有些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凡事,过于明就没了意思。太过较劲,输得总是自己,疼得是你的家人。父皇病重非是一天二天的事,如今薨了只是人之常情。相信这点各位大人也明白,不需本王多说什么。
至于大人疑义为何至今未发父皇的驾崩之讯。一来想得各位大人确认本王的名正言顺,不想引起更大的争端甚至兄弟相辄的场面。二来,本王以为眼前正是多事之秋。秋闱在即,京里各路人马齐济,谁也不保不得这些人的来路。而洛相之案未定案,牵扯的朝堂上人心惶惶。二者其害,若有一个处理不好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何况二者同时,出于如此考虑本王才未发殇,想等与各位大人共议,若是各位大人认为有必要,现在传信不晚。”
祈王本是习武之人且武功颇高。故意压向几人的一身浓烈杀意压得几位大人心头发闷,再者祈王的冷凉之中带着威胁,疼得是你的家人。看来他们的家人都已在祈王的掌控之中了。因而众人再无微词,一时面面相觑。。。
不提皇宫中的纷乱。
此时福王府中。洛晓冉与沐静儒相对而坐。屋子里并未掌灯,熹微的一点月色亮并不足以让沐静儒瞧清楚屋中的摆设和都是什么人,只凭借练武之人的敏锐,尚能瞧得洛晓冉大致轮廓。
“晓冉,你没事吧。”被这气氛所惑,沐静儒皱了眉低低的嚷道。
“没事。”洛晓冉低低的声音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怎么样外面好玩吧?”
“还好玩,出什么事了,怎么府里府外到处都是黑衣人?”沐静儒直爽的性子,担忧的问道,“再玩就把你自己玩进去了。”
“是吗,你不说我还不知道会有这么多人。”收起嬉笑洛晓冉正经的低声道。
沐静儒微冷的撇了下唇角,“不止人多,还是要命的。王府前门,后门都有着几个黑衣人拿着弓弩严阵以待。只要这府里有人出去怕就是蜂窝一个。而且就是你这院外都有人在监视。”
“那有没有人发现你?”
“应该没有,我是绕了好几圈,才选了个干净的地方进来的。”沐静儒偏头皱皱眉,“晓冉,这是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是宫里有事。有人害怕先出手了。”洛晓冉悄声一哼,起身走向窗子,望着窗棂上透过的昏暗的微光,淡淡的回道。窗棂上那点点的微光把她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的,透着诡异。
虽不甚明了但隐约的也感觉到事态不好,沐静儒忧心的问道:“有人害怕先出手了?那晓冉你。。。”一直以来,因为洛晓冉对烟儿的好,再者她开朗精明的性子,让沐静儒早就拿她当着自己的妹子一般。
“我暂时不会有事。”
仍是不安的蹙眉,“那以后,我能帮你什么?对了,我来是大哥有事让我与你说。”
“静远?他怎么了?”
“没,我哥让我告诉你,经他和你的人合力燕家已如风中残椽。大哥打算让你的人收购下燕家的产业,这样以后你的生意在陇西也有得经营。”
洛晓冉抿唇微微一笑,“告诉你哥,我不要燕家的产业,让静远自己吞下就好。”
扑哧,不知为何沐静儒低声的笑了,洛晓冉不明,“为何笑?”
沐静儒刚毅的脸上,现出调侃的笑意,“果真被我哥料对,只有你这怪丫头有钱不要。不说这个,我哥还说。。。”声调一转,沐静儒又沉声的说着,“我哥说了,最近祈王的资金流动很大,而且我哥还打探到他联系了不少的江湖中人,怕他对你不利。”说着,沐静儒翻了翻眼睛,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般,“晓冉,宫里出事,不会是祈王吧。还有外面的那些黑衣人,个个的武功不弱,不会就是。。。对了,若是祈王,那烟儿。。。”
被他的自圆其说逗笑,洛晓冉挑眉戏谑的,“哎,小破孩变聪明了。烟儿没事的,放心。”
烟儿没事,这样他紧张的心轻了。可是,啥?又管他叫小破孩?沐静儒愤愤的一瞪眼睛,他不过就是沐歌山庄的时候斗嘴斗不过她,吵架吵不过她,鬼主意没有她多,坏水没有坏。与她打赌输了,被她叫着小破孩,那时简直都要郁闷死他了,没想到这个时候她还有心思取笑他。“屁话,你二哥我本来就聪明。”
“二哥?”洛晓冉不自主的又笑了。这家伙一说不过她就搬出来他是二哥,仿佛因为他是哥哥在让着小妹,不与小妹一般见识一样。如此才让洛晓冉觉得这个憨直的沐静儒可爱。
“你这个笨丫头,外面一堆想要你命的人,还笑呢。不然一会儿二哥把你带出去吧。”笑归笑,终是不安心的。
被人这样疼着,记挂着,洛晓冉轻松的笑道:“谢过二哥。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是谁呀,哪会受了欺负。”
“哼,那就好。”见洛晓冉未有一点的慌张,沐静儒知道晓冉做事绝对是精细的人因而也就放心了些,“对了清然呢?”后知后觉,沐静儒脸上现出迷惑,晓冉在这儿,福王清然呢?虽说与独孤清然不太熟悉,但至知道浅浅嫂子的三师兄就是福王,且是洛晓冉的心爱之人,感觉心理上与他也近了几分。
微微一笑,洛晓冉随意一指,“在那儿。”果然在床边坐了一个男人的身影,“还以为清然忘记我了。”清然淡淡的笑道。
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一直知道屋子还有人,只是见着洛晓冉只顾担心她了竟一时忘形,不由憨憨的呵呵笑着,“怎么会忘,只是比较在意我妹妹一时把王爷忘了。”
“没关系,有你们这样疼着晓冉是晓冉的福气。”独孤清然坐在床边未动轻声说道。不过声音低沉且有着暗哑。
又是呵呵一笑,沐静儒说道:“王爷,晓冉,现在府里府外的围了不少的高手,你们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我出去。。。”
“不要。。。二哥,我知道你疼我,但眼前绝不能劳莽撞从事。祈王就等着抓我们的错处呢。而且眼下我们并不知宫里的详情。所以我们只能等,看着事态如何发展再想折。”
“哎,早知道,你就不该。。。”沐静儒下意识的哎了口气,但说到一半,也知道自己失言,又憨憨的一笑,“晓冉,你院外有人监视,我也留下帮你吧。”
挑挑眉,洛晓冉点头,“好哇,求之不得。”
正说笑沐静儒忽然示意停下,几个人会意的屏息。果然一阵紧促的脚步声由远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