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已去。漫天的红霞也渐渐消弥了绚烂的红彩,被暮色染成灰蒙蒙的,一弯新月悄悄然的浮上云头,伴着早出的星儿眨着眼睛,俯瞰着大地上华灯初上的美韵。晚来的风儿徐徐,摇曳着殿上的明烛不断的跳跃出烁烁的火花。
因广场上的一出认亲闹剧,新晋的福王独孤清然和王妃洛晓冉早已成为好事者嘴中的新鲜八卦,他们拿着小铲子,颇有狗仔队的风范,想挖掘出更多陈年旧事,更深层次的皇家秘闻。
不过种种的挖掘却因祈王的出现嘎然而止,本来有些喧哗的殿上,一时静了几分。待等睿王伴着福王独孤清然和洛晓冉出现,尚余的一点声音也风住云止。一时大殿上流淌着一股的诡异难明的意味。
这时殿上机灵的内侍赶紧走上前施礼,为恩宠正盛的福王领位。睿王也淡笑着走在其后,归了自己的位子。本来他们该先去内宫为太后,母妃们请安的,但经这一闹腾,也就没那个时间了。众大臣内眷见着王爷入座,看时辰也差不多了相继也各归了座位。
人们刚及坐好,就听得殿外的传来一记浑厚如夜色中的暮鼓般的男声:“皇上驾到,太后驾到。贵妃娘娘到,贤妃娘娘到,良妃娘娘到,淑妃娘娘到。。。”殿上众人闻听赶紧起身跪拜迎驾。洛晓冉从未亲身历经此等阵势,学着独孤清然伏身跪拜,唇边涌起微许的好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果真是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无论怎么做梦,她是绝对想不到有一天,她死后灵魂会穿越了时空的界限,让她成为另一个洛晓冉。。。
随着男声落,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龙颜带笑,气势卓然的进了大殿。走在他身侧的是太后,同为一身明黄凤袍的老太后一脸慈祥。二人身后,跟着一堆的明艳高贵的女子,如百花娇娆秀出满目的春色。
跪拜的众臣心里暗讶,皇太后居然也来了,看来皇帝和太后对于福王还真是厚爱。要知道太后年岁已高,很少出慈安宫了。想不到今天老太太也溜达出来了。
“众爱卿平身。”皇帝一脸的笑意,看起来心情不错。使得本来有些萎顿的精神,也变得神采奕奕了。落坐于龙椅上,皇帝的左侧是太后,右侧是贵妃娘娘,在贵妃娘娘身后,是几位皇妃。
在太后的下垂首,首位那张桌子就是福王独孤清然,其旁下是睿王,对面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很是发福的男子,据说是皇叔和亲王,在和亲王之下二王妃洛晓玲,再下就是祈王独孤清然。正巧祈王与他们相对而坐,但见祈王那一双闪着冷光的鹰眼轻垂着,却在不经意时扬起如二束冰剑,打射在独孤清然和洛晓冉的身上。若张望细看,只瞧得祈王嘴角冷邪的噙着意味难究的冷笑,似在出神,不知在想什么,似乎刚才那冰剑非出自他的利眼。可那倾国倾城的俊颜,却因这一刻的冷若冰霜,越发的透着难以尽说的诱惑,引得仍有怀春的女子,用着近似飞蛾扑飞的执着,喜欢上这个冷淡的男人。
太后安稳坐下后,一双凤目带着慈祥的笑意看向了独孤清然。自家孙子失踪二十多年居然一朝回来了,于她这个迟暮老人来说,那是相当喜悦的事儿。宫中挣扎多年,知晓皇室的风云残酷,可是人老了,性子淡了,最想见得就是子孙幸福和睦。前二日清然已然拜见过皇祖母,并告了祖母,他早已娶妻生儿。虽然老太后早已有四世同堂的天伦,可幸福在眼前,老太太不怕再多一个小曾孙孙。听说今天有宫宴,好长时间不曾热闹过了,满堂儿孙,想着就高兴,于是老太太才主动要求来凑凑热闹。
“清然,带你媳妇和宝贝近前来,让祖母看看。”老太太慈眉善目的冲着下垂首独孤清然说道。
独孤清然听着,一挑眉,对上洛晓冉温柔一笑,拉着她的手,抱起知其,三人来到太后跟前跪拜,清然朗声说道,“皇祖母,孙儿清然,(孙媳晓冉)给您请安,祝您长命百岁。”老太后笑着瞧了下跪三人,转眼看向皇帝,“起吧,快起来,能看到清然回来,还带来小曾孙,看来哀家这老骨头还能再活几年。”
“皇娘,瞧您说的,清然能回来,这是喜事一件。有这份喜,皇娘一定能长命百岁的。”皇帝也是笑容可掬的瞧着出色的儿子,但目光扫过洛晓冉时,笑意忽然的有了几分的复杂。刚才殿外之事皇帝已然听人回报了。不管这女子是否果真是洛相之女,既然她的出现让清然和傲然,及皇室的脸上受损,那这个女人就不配身为清然的正妃。如今清然一朝回来,他的婚事该由他这个作父亲的作主。
“孙媳。你们娘俩近前来,哀家瞧瞧。”老太后并曾听闻刚才的事,因而兴高采烈的看着孙媳和粉团般的小曾孙。
洛晓冉闻听温婉的扬起头,看了眼独孤清然,拉着知其走近太后,“孙媳洛晓冉见过皇祖母,祝皇祖母岁岁平安,健康如意。”
“太奶奶,其儿给您请安了,祝愿太奶奶。。。”知其说着小眉头皱了皱,小嘴巴一拱,完了,死定了,他忘了娘刚才教他的话了,灵动的大眼睛在太后身上一转,忽闪过一丝亮色,“祝愿太奶奶天天快乐。”
从瞧清洛晓冉的那一刻起,老太后本来慈蔼的笑靥突地打了折扣,眸子里闪过诧异,下意识的侧睨了眼皇帝,但见皇帝似知晓此事,神色安然。老太后那是看空一切的主儿,微讶后神色回复如常,但听得其儿稚声稚语,不由全付的精神立时又被这个可爱的要命的小家伙吸引了。
“嗯,好。好,太奶奶天天快乐。”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她太奶奶。曾孙们一直都叫她老祖宗的,虽然也高兴,却不及这一声太奶奶叫得舒心。“来,小宝贝,到太奶奶这儿,让你皇爷爷和太奶奶好好看看。”太后招手唤道。
知其眨眨大眼睛,看看娘,洛晓冉温和的笑着点头,“去吧,去给皇爷爷施礼,要乖点。”
知其这才笑咪咪的被皇帝身边的内侍抱上高高的龙案,站在皇帝跟前,对着皇帝好奇的眨了眨眼,歪了下小脑袋,知其弯身施礼,“皇爷爷好,我是其儿。”
“哎,其儿真乖。”皇帝也被这天真稚气的宝贝掳获,眼里笑意连连。伸手把其儿抱在怀里,“其儿,告诉皇爷爷,你几岁了?”
“其儿三岁了。”
“其儿都学了些什么?”
“其儿与爹爹看图书,与娘学练功。”知其眨着大眼睛说道。
“什么?”皇帝目色一闪。跟爹爹看图?与娘学练功?这二人都教孩子什么啊。此时下面也传来一阵的轻笑。
看独孤清然和洛晓冉仍是一付老神在在的安稳样,太后颇觉有趣,于是张口道,“其儿,告诉太奶奶,与你爹爹看什么图书啊?”
“就是看了可以练武,但爹爹说练了那个也不会飞的那种图,叫什么鸡。。。”翻了翻眼睛,完了,他又忘了爹说过那招叫什么来着,什么鸡来着?
“是金鸡独立。”立于案下,独孤清然温柔浅笑的提醒道。这个宝贝他是越来越爱。
一时间,殿上众人不禁失笑,原来这位小公子把武功图本当图书看了。也因而更好奇这小公子所说与娘学练功,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太后也是颇有兴致,“其儿,告诉太奶奶,那你如何与娘学练功。”
“啊,这个可简单了,我都学会,太奶奶要不要学。”知其听太奶奶问他最会的,可是眼里神彩熠熠。
“好哇,那小其儿练练,让太奶奶看看。”太后笑咪咪的应着。
皇帝见太后兴致正好,不忍拂了她的意,再有这小家伙实在有趣,因而他放开了知其,让他下龙案准备比划给众人看。
知其美滋滋的站好,得意的瞧了眼爹爹和娘,伸手撩起小袍子塞在腰间,小脸正色的看向前面,对面正巧坐着笑颜温润的睿王,小手努力地向后一背,吸了口气,一蹦一蹦的如只小兔子从这边跳到那另一边。在接近睿王的桌前,一下没跳好,居然是扑通,摔了个四脚朝地,一时引起哄堂大笑。
“切,这也叫练功,丢人。”独孤明煜不屑的看着知其蹦蹦达达的就可以讨好老祖宗心里非常的不快。二王妃洛晓玲赶紧的捂上他的嘴巴,不让他再说出更难听的话,丢人现眼。
倒是睿王身边的那个看起来七八岁的男孩子呵呵的笑着,得母亲的吩咐,赶紧出席扶起了知其,小大人似的问道:“摔伤了吗?”
“谢谢小哥哥,其儿没事。”知其揉揉小腿,明净的笑脸如晨起的太阳花。
案前的几个人,不由同时为其儿的乖巧懂事眸光一闪。要知道这才是个三岁的奶娃娃,能如此已然是相当不易了。
“来,其儿,让太奶奶看看有没有摔坏。”太后笑容不止的又唤着其儿。有多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
“谢谢太奶奶,其儿没事。”知其得意的笑咪了眼睛。“太奶奶,其儿这招简单吧,娘说这叫兔子蹦,如果我练得不再摔了,就再教我别的。其儿天天有坚持练呢。”
皇帝和太后此时倒因为其儿不与寻常的聪慧和明礼对着洛晓冉的不悦有了一分的改观。
“其儿真是又乖又聪明。”太后夸奖道。
“太奶奶,其儿没有娘聪明,娘会好多好多东西呢。”知其乖巧的坐在太后的膝上,仰起头对着太后说道。
“是吗?那改天其儿与太奶奶说说**都会什么好吗?”
“好,其儿愿意。”
皇帝也笑着睨了眼案前的独孤清然和洛晓冉,“你俩也回座吧。”接着气势卓然的端起杯,“今日时值朕的五子,福王清然失踪二十多载平安归来,朕心大悦,太后也甚是欢喜,来大家干了此杯。”殿上众人也都起立举杯。随着内侍的一声喊:开宴。宫侍们陆续上了精美的菜肴,外面燃放起一簇簇的烟花明灭如霞染醉了夜空。
席上,洛晓冉低头看着精美的菜肴,静静一笑,独孤清然瞧了,情不自禁的侧过身子,悄声道:“为何不吃,只看。”
“到底是皇家,瞧这菜式多漂亮精致,就是不知道滋味。。。”洛晓冉轻笑。
“哎,包子好吃不在褶上,你试试不就知道了。若是真得好,改天去学学,你又多了一道生意。”独孤清然戏谑的轻笑,他可知道晓冉的精明老道。在别人看来稀松平常的事,总能让她不经意的想出赚钱的道。其实那句得妻得子如晓冉和其儿,他很知足的话是发自内心而出的。眼前有爱人相伴,有其儿宝贝绕膝,他真得觉得很忠实和满足。若是能尽快的报了仇,了了自己的心愿,他只愿携了晓冉和其儿退出这纷扰和勾心斗角的朝堂,与她一起畅游天下。。。
二人柔情蜜意独饮幸福,却不知那一幕羡煞了多少人。人丛中,来了不少的各家未出阁的美眷。名为庆贺福王归来,其实暗地里与一阵大型相亲会没有太大区别。
这时分,殿上款款的走上一个女子,一身水蓝色的纱裙仪态高雅,鹅蛋型脸上,一双凤眼水盈盈润得妩媚,长得颇为娇美俏丽,怀抱琵琶,柔美的对着龙案后的皇帝,太后和各位娘娘伏了伏身,落坐后,纤指轻撩一曲优美婉转的琵琶曲悠扬的回荡在殿上,余间缭绕,似在用心的道着一种女儿家的缠绵之情,幽幽的目光,不经意的一瞥,却被洛晓冉发现,那目光是落在了自家相公身上。不由菀尔的抿起了唇角。眼前女子的相思来得太烈太快了吧。只一个照面呢。看来,清然王爷的桃花要朵朵开了。只是不知道他。。。本来笑着可不知道为何,淡笑间一股酸酸的情绪冒出了头,在心中拱出若干个泡泡,泡泡里塞进了不安的和莫名的烦燥。
“怎么了?”细心的发现了洛晓冉的情结不高,独孤清然为她夹了菜,轻笑的问道。
“夏天了,桃花依然开得好。”洛晓冉微蹙眉头,答非所问的回了句。
独孤清然一愣,黑眸闪了闪,扬起头,正巧与殿上女子的柔若水滴的目光相遇,微愣后,移开目光,了悟般的轻勾起嘴角,低头凑近洛晓冉耳边,“林外人比桃花秀,占尽秀色何堪忧。”说话间,一股温热的气息,热辣辣的吹拂在了洛晓冉的耳边,引起她至耳后至后背的一片麻酥的感觉。不由粉面上突地晕了一抹红霞。
殿上的女子半空中碰到福光的目光,满心期望福王会多看上自己一眼,可是福王只是目光轻掠,甚至不及多停留一秒,而且又是低头与王妃调笑。福王妃,洛晓冉,她虽不认识洛晓冉,但从刚才的所听所闻中,也先入为主的认为这个看起来容光逼人的女人不配做福王妃。作为王妃,应该给夫君带来的是安然和羡慕,而非议论和猜疑。
只有如她一般,清白,高贵的女子才能作为皇家的正妃,而不为王爷抹煞一点点的鸟黑。想她乃兵部尚书之嫡女,有着京城第一才女之称的柳思悠,身份可比这个轻贱的女人高贵多了。而且她可是清清白白的女子,甚至还未喜欢一个男人。只是刚才广场上福王那淡雅如莲,千般朗润,万般洒脱的笑意,深深的镌刻进了她怀心的少女这心里。一眼万年,她,柳思悠一见钟情的爱上了这个有着疏离淡笑的优雅王爷。
可是,王爷居然。。。柳思悠有着些许愤然的睨了眼王爷和洛晓冉,歉身离坐,怏怏的回了自己与王爷相距甚远的位置上。这个男人她喜欢,这个王妃之位她更中意呢。
独孤清然的二句话,可比再多的甜言蜜语更叫洛晓冉心里簇起化不开的柔情。她是冷情,但是一旦动情却也是付出了全部。三年多的相伴,情分在她不知不觉间一分分的累积,只待着一个合适的渲泻的出口,如今二情相悦,所有的情一如春时的柳絮,漫天起舞着是她全心的爱恋。只是不知道,眼前这个伟岸的男子,会收积起她所有的爱,一路珍惜吗?她不知道,但清楚若不能,她不会与人分享,只能。。。
嗔瞪了独孤清然一眼,洛晓冉妖娆的一笑,从来不知这个淡淡如不染红尘的家伙一旦染上红尘,也会油嘴滑舌了。
此时殿上的节目一个挨一个的继续着,看多了现代高科技手段下的歌舞,眼前的歌,曲虽然古韵实足,但没有什么新意,再者,洛晓冉是会很多东西,但她最不擅长的就是歌舞了。因而备觉无趣,
目光流转,洛晓冉随意的瞥了眼对面,一直知道对面有不善目光焦灼在她的身上。那是祈王,是洛相,是洛晓玲。他们的眼中各具深意的看着她。祈王的眼很冷,冷得让冰刀霜剑,一触之即让人遍体生寒。就是身边妖艳的女子柔弱无骨的轻依和百般的讨好都是未化解了一分一毫的冷漠。
略低头,祈王喝着杯中的清杯,俊脸看不出一丝情绪。只在其儿学兔子蹦时,微拧眉好看剑眉,黑灿灿的眸子闪着一丝的迷蒙。好可爱的孩子!看着那张一看即知是他皇家血脉的粉脸,想着他居然有三岁了,心头暗自恼火:这个**,被自己休离后居然那么快就勾搭上男人了,更可恶的,勾搭的居然还是他的五哥。此时,一种绿云罩顶的感觉让他,向来冷静自持的他,处于爆怒的边缘。
这个**,敢胆离开自己,离开洛家出去就找男人,还生下孽种。不,这孩子怎么说也是他独孤家的血脉,可他就是极恼。想当年自己最爱的秋儿,就是因为屈于洛晓冉之后,为侧妃,与自己吵闹时不慎出了意外,若不然自己与秋儿的孩子也该这般的粉嫩可爱了。更没想到这个**居然会把孩子生得这么好,看来当年他又失算了,早知就该让这个**生下他的子嗣,再想辙休了她。。。
冷幽幽目光微有出神,祈王心头如火山汩汩的冒出一团团愤愤然的怒气。这个**怎么可以与清然那般亲密,笑得明艳,自己不要的东西,就该丢下角落里自哀自怜,怎么可以出得人前,反倒让自己变成笑柄?以为不承认自己是洛晓冉就行了,以为这样就可以抹煞曾经让他所受的愤恨。她想得太简单了。既然独孤清然,他的五哥都不怕丢脸,执意认定了这个女人,他还怕什么。出丑吗?大家一起,还有洛相,他该是最大的赢家才对吧,毕竟是他洛家之女。想着不由诡魅的一笑,抬眼看向了洛晓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