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舞女怎么会有一身好功夫?
忆起独孤清然告诫:小心雯。心中一动,卉儿微眯了眼睛,不及与洛晓冉说话,飞身撵了出去。可再找哪里还有雯美人的身影。越发不安,秀眉一拢,卉儿转身去了雯美人的所居兰醉阁。
院门大开,一个粗使的丫头正在打扫,见着卉儿风风火火的来,咧唇一笑,“卉儿姐姐,怎么来?”府里都知道,卉儿乃是王妃身边的红人呢。
“雯姑娘呢?”卉儿状似随意。
“姑娘不在,出去了。”
“可说去哪了?”
“没有。”
卉儿浅浅一笑,“等姑娘回来与她说,王妃请姑娘去一趟。”
“好。”丫头爽快的答应。
走出兰醉阁,卉儿存疑的转了转眼睛,直接往大门口走去。门口的家丁见着她,目中带笑,“卉儿姑娘出去呀。”
“不,几位大哥,雯姑娘可曾出去?”卉儿温和的问着。
“雯姑娘与她的丫环刚出去了。”一个家丁说。
微怔,“姑娘可说什么?往什么方向走了?王妃正找她。”
家丁微苦一咧嘴,摇头,“没有,雯姑娘只是上街在卖些东西。往西边走了。”
卉儿点头,“那几位大哥费心,若姑娘回来且告诉她,王妃找她。”
“是,一定”几个家丁点头应了。
折回正殿,洛晓冉正悠然喝茶,见着卉儿一脸凝重,淡淡一笑,“卉儿,撞南墙了?”
听她调笑,抬头,却见她的眼角眉梢闲适带笑,似含春的草色隐隐间一派恬淡安然,不觉也抿唇无奈轻呼。原来主子知道。。。
王府卧房内。洛晓冉换过一身男装,俨然一个超脱凡尘的俊朗公子。月白色长衫,腰系同色的玉带,一把折扇抖开半遮芙蓉粉面,齿白唇红,一双杏眼婉转风流俊俏而邪魅。
啪,折扇拢起,洛晓冉邪邪一笑,用扇子挑起卉儿的下颌,“美人,来给爷笑一个。”
卉儿早已习惯她放肆的调笑,横眉,瞪眼,一呲牙。状似被吓坏了,洛晓冉捂眼摇头,“怎生妖娆变妖怪了,着实吓人,小生怕怕。”
呵呵。。。屋里另几个丫环笑得东倒西歪。怎么会有这么没形象的娘娘。
洛晓冉玩得兴致正高,睨了眼旁边的小秋和小枫,一抹恶质的笑意闪过,流气的慢步到偷笑不止的二人跟前,用扇子扬起小秋的脸,眸子几转细细的描画了下小秋的容貌,微一蹙眉,无奈般轻叹,“美人呀。”
小秋被洛晓冉瞧得心惊胆颤,不知这娘娘究竟想用什么法子惩治自己,一句美人至她口中蹦出,惊得小秋一愣,卉儿轻笑不已,完了,她家主子又要戏弄人了,听着吧。
“瞧这美人,瓜子脸,可惜脸形长倒了。面若桃花,可惜昨夜逢雨了,苍白。眉若柳叶,可惜深秋叶衰了,腊黄。眼若清溪,可惜久旱枯败了,无光。鼻若瑶玉,可惜玉石未琢,色乌。唇若樱桃,可惜时间长了,发黑。身材还不错比黄瓜曼妙。要说画匠也画不出这么难看的美人。美人,给爷笑一个。让爷看看你的贝齿是细若玉米,还是大若驴牙。”
扑哧。。。忍了又忍,卉儿终还是没有忍住,捂着嘴在一边笑得身子一耸一耸的。她这一笑出声,其它几人又哪里忍得住。一时间笑作一团。小秋的脸都气绿了,愤愤然狠瞪着洛晓冉,旁边小枫咬紧下唇,蹙眉未笑。
洛晓冉也未笑,收起唇边玩世不恭的笑意,冷然的与小秋对视,淡薄一笑,“怎么生气了,是不是想打人?”收起扇子,洛晓冉又冷眼睨向小枫,“可惜现在没人给你们依仗。你气,你恼又如何?只能给我听着,任我欺负,玩弄。就如那日的我,任你俩抓着,作她们拳打脚踢。可惜你们嚣张的同时忘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这风水不就转过来了,蔡嬷嬷畏罪死了,你们的下场呢,可有想过?
作恶者,该死。但仗势欺人者,同样罪有应得。你们受曲贵妃指受害人固然有不得已的理由,但私下里,你们仗势欺人时可曾想到伤人者必自伤,悔人者人必悔。曲贵妃就是最好的先例。加注在别人身上的恶,总会有讨还的时候,这是你们自己种下的因,结出的恶果,总要还报在自己身上。
给曲贵妃当奴才,她高贵,你们也自认不凡了,是吧?可是谁又比谁高贵了,此时你为奴,我为主,你命在我的手上。他日若你飞上枝头,你为主,人为奴,你的手上又捏着别人的命。一如你的主子,高贵一生,张狂一生,害了太多人的命,临了如何,被折辱鞭挞,三尺白绫,一顶芦席,一个坑掩了曾经的一身艳骨,曲家一门因她获罪。
本想好好惩治你们,或找,或卖,或杀。可即便如蔡嬷嬷畏罪死了,本宫身上的伤仍在,仍痛。所以要你们活着受罪才是最好的惩治。活着不易,记住自己的本分就好。得势,记得收敛。失势,记得坚强。往前看,用心活着,这才是生存之道。”
几句话,似暴雨后的阳光,扯开一天的乌云压压,在每个人的心上注入一股温暖。漫漫传开,至心底深处萌发纯真的欢颜,明净如阳光下曝出的夏花。小秋,小枫拧眉,紧抿唇瓣,盯盯的看着洛晓冉眸间渐渐了湿意。仿佛有层层叠叠的光环润在洛晓冉的周身,明艳,圣洁,渐生亲近之心又怕亵渎。从来她们都是一个奴才,一个物件,被教导的就是要不择手段,强者生存。何曾有人与她们说过如何语重心长的一番话。不止小秋,小枫转开了目光,就是跟在洛晓冉身边的其它三个宫女也眸光深幽。。。
一时无言,正这时外面有人来报,燕王妃求见。
洛晓冉微挑眉,冷冷勾笑,“请”
远远,洛晓玲脚步虚浮匆匆而来,一身粗衣宽袍,俏脸苍白中又透着不正常的红润,唇色发青,曾经张扬明媚的秀目暗淡微有失神,虽已用冷水敷过,仍是肿如二个烂桃。来到正殿见之主位上正恬静喝茶,一身风艳男装的洛晓冉,忿忿的瞪眼,咬了咬唇瓣,尖锐的喊道:“洛晓冉。”
轻笑抬眸,放下手中的杯子,洛晓冉笑道:“哟,这是什么风把二嫂刮我这福王府了。看坐,上茶。”
忿恨的瞪圆了黑眸,洛晓玲点指洛晓冉,“洛晓冉,你怎么还坐得住?你知道洛家出了什么事吗?”说着眼圈发红。
淡淡的洛晓冉似笑非笑,“听说了。”
“听说了,听说了你不去求清然放过洛家。听说了,你出宫不去看看洛家。听说了,你居然还稳当当的坐在这儿喝茶。你还有心没有,你还有没有人性?别忘了你姓洛,你身上流着洛家的血。”洛晓玲愤恨的边说边欲冲上来撕扯洛晓冉。却被卉儿和另一个丫环拦下。挣扎着只能愤恨的死盯洛晓冉,她怎么可以这样,洛家败了,败得惨极了,今日就是祈王下令搬离的最后一日。至祈王事发,清然上位,别得命令都撤销了就是洛家这一条,继续执行。洛家二百多口,老老小小,只能带走随身衣物离开京城。那大人哭,小儿叫的场面如锯齿生生的拉着她的心。
“二嫂怎么又糊涂了。弟妹我姓洛,但身上流得不是洛相的血,也非与你燕王妃有血脉相连,你洛家出不出事与我何干?”洛晓冉淡然处之。
“你胡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爹也知,你就是洛晓冉,你恨我们,恨爹,恨我,恨洛家,失踪四年回来,你就是来报仇的,就是要毁了洛家,毁了爹。所以你不承认是我妹妹,是爹爹的女儿。你一定知道爹被斩了。也一定知道洛家被抄家,限今天日落前举家离开京城。洛家败了,败得凄惨。虽说这不是你做的,但这样你是不是开心了。看着一家老老小小的身无分文的孤苦远走,你高兴了是吧。想报仇,那你何不去亲眼去看看,看看他们的惨状。看看我娘,曾经虐待的大夫人,如今病入膏肓,奄奄一息的只眼珠会动却说不出一个字。你去看看大哥,那个曾经最不屑你的大哥,如今颓废成什么样子,还有他不满周岁的孩子,本来病着因着惊吓更是高烧不止,我来之前刚刚烧抽了,抽得浑身青紫,口吐白沫,但兵丁却不准外人来给孩子看病。你不是要看洛家家败吗,而今如你意了,你去看呀。看看他们有多惨。”洛晓玲如疯了一般,哭得泪流满面,抽噎不止。
洛晓冉垂下眼帘静静的听着,面上毫无表情,不见一丝的动容,淡淡地说道:“燕王妃护娘家心切,让人动容,但二嫂这般的叫骂于我,是不是有些无礼。洛家被斩,非我的刀。洛家被抄,非我的命令。你们惨与不惨非与我造成,我因何要看。你总说我洛晓冉是你妹妹,洛相之女。这一段时日,你可曾真心的待我好。再说二嫂不会不知当年你妹与洛相断绝父女关系之事。风光时你们谁认她了,谁管她了。那时你在哪?你可知我在哪?这时分,你们落魄了,痛心无助,想我帮忙,想我出头,想认我了,不管我是不是真正的洛晓冉。世间哪里会有这么便宜的事,我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们的奴才哪里会遂了你们的愿,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你们痛了,苦了,病了,要死了,哪当初你,洛相,洛夫人,洛府上下,谁想过,谁可怜过洛晓冉。她被人**,身无分文的被休出祈王府,又被冷心冷血的洛相赶出洛相府。她不惨吗?还有听说,她的侍女惨死在**,若那时她一起惨死,你可会哭得这样撕心裂肺,或者整个洛府可会有人会难过?”
洛晓玲哭得手脚无力,却被洛晓冉抢白的无言以对,“你。。。就算当年我们错了,错待了你。可你现在,一样冷心冷血,不肯伸一分的手。”摇着头,洛晓玲紧紧的咬着下唇,甚至咬出了血,也没有感觉。
淡笑,“这怎么一样。我与你洛家非亲非故,伸手是人情,不伸手是本分。我并没有做什么落井下石之事,怎么是冷心冷血。”洛晓冉轻呵道:“二嫂想救洛家,自去找燕王帮忙。他与洛相乃有翁婿之亲。二人关系亲近这事朝堂上谁人不知。何来与我哭闹。”
闭了闭眼睛,洛晓玲如抽了支撑的傀儡,跪坐地上,眼神呆滞,苦苦的哭笑道:“找他若有用,我岂会来找你。”知道了洛相被斩,洛家抄家,昨夜她哭死过去几回。可每次睁开眼睛,独灯孤影,只她贴身的丫环陪在身边,哪里还有燕王的身影。“王爷呢?”她轻问,只想让为心里留下最后的一点奢念,但丫环的一句话把她打入冰牢雪库,“王爷在书房睡下了。”他居然睡下了,曾经扶持他八年,让他由一个郁郁不得志的王爷,风光至得皇帝器重,这其中有多少功劳归于洛相,岂会想到洛相一朝落势,燕王的态度会是如此冰火二重天。心如刀割般,一刀刀的凌迟着她的心。痛得麻木,想痛哭了一场都嚎不出来了。可是她想救洛家,救她娘,她哥。扎紧心中的痛,她去求燕王,想燕王帮洛家在清然的面前求求情。可是书房的门好紧,她敲不开。她哭着在燕王书房门前跪了二个时辰,双漆浮肿,身上冰凉,等来的不过是燕王一身朝服准备早朝,甩袖而去时只留下一句话:咎由自取谁奈何。
“燕王都不管,二嫂让我这外人如何管?洛相若是真有冤屈,你大可进宫去闹御书房。即便清然此时贵为皇帝,他不会是非不分,而且会念及二哥的薄面不会杀你。若无冤屈,谁人又插得手。你洛家家败可怜,你可知当初洛家,你大哥,你们洛府之人害死了多少无辜之人,难道他们不可怜?你洛家的人命值钱,可谁又是那个该死的?”洛晓冉淡薄的说道。静静的听着,在她身后向个丫环不禁动容,心中感慨良多。
深深一叹,洛晓玲悲哀的闭眼一笑,轻笑,大笑,悲笑,狂笑。笑声越来越狂,眼泪簌簌滚落,忽而笑声嘎然已止,洛晓玲如个破败的娃娃软倒在地上。
“娘娘,燕王妃昏过去了。”查看下,一个宫女道。
洛晓冉起身,蹲到洛晓玲的身边,看了看她的脸色,伸手抚上她的额头,微一蹙眉,好烫,她在发高烧。想不到这个张狂蛮横的女人也有如此无私的一面。为了洛家的老老小小,她这般,也算对得起洛相对她的疼宠了。
“把燕王妃抬入偏殿休息,去请大夫,好好调治。”淡漠起身,洛晓冉不急不徐的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