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月光下是遍布冰雪的霜华山,尤其以入云峰最为皎洁,和其他山峰相比,显得卓尔不群。
入云峰的高度仅次于绝顶峰,因为绝顶峰上住着上千名宗派弟子,就算是到了夜晚,仍然带有嘈杂之气,不如入云峰那般安静。
入云峰上只有一座入云居,拥有房屋上百间,因为隐藏在冰雪之中,与山峦浑然一体,气氛异常静谧。
问天来到师傅的书房,里面的陈设粗犷而实用,不带任何花哨之气,一盏九头吊灯悬在房顶,灯碗里是凝结成蜡状的兽类油脂,拇指粗细的灯芯烧出拳头大小的火焰,将书房照的透亮无比。
他径直走向东面的书架,伸手拿起左边第三层的褐色古卷轴,向外轻轻一拉。
咔咔……
随着齿轮咬合之音响起,高大厚重的书架向两侧移动,出现三尺多宽的入口,里面是库房。
他迈步走进去,墙壁上的油灯接连被点亮,三根两人才能合抱的巨大石柱撑起库房顶棚,墙壁全都是用三尺见方的石头砌筑而成,十分坚固。
库房的东墙和西墙各摆着一丈高的药柜,左边的药柜由一尺见方的木制抽屉组成,右边药柜的抽屉规格有大有小,大的六尺,小的不到半尺。
药柜中间的地面上和桌子上,摆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有野兽的骨格,闪着紫色光芒的鱼类鳞片,各色兽筋和兽血,以及各种植物类药材。
另一侧的墙壁上,摆着各种价值连城的兵器,以及铠甲。
他耸耸肩,开口说:“这就是师傅的宝库,据哑伯的描述,它是在十八年前开始建造,到我记事的时候,两面墙里的药柜多数都是空的。”
说完,他随手拉开一个抽屉,里面是几株晶莹剔透的雪参,每一株的长度都在两尺以上,散发出淡淡的水之力波动。
这样的雪参每一株都价值连城,会被药材商人装进大红色的锦盒中,放在店铺中最显眼的位置进行销售。
但是在这里,它们被随意的塞进抽屉里,因为跟其他的天材地宝相比,雪参只是普通之物。
他接着说:“到我十二岁的时候,所有的药柜都装满了,师傅仍然不停的搜罗各种宝物和药材,就只能堆在外面了。”
轩辕荐为了治好他的焱火之毒,十八年间尝试各种方法,外加搜罗各种药材,用于避免得到药方之后还得费心费时的去找药材。
轩辕荐有一个原则,宗派库房里有的东西,自己的宝库里必须有,宗派没有的东西,自己的宝库里也得有。
老冰开口说:“看得出来,你师父对你很在意,虽然这里的东西有九成以上都是垃圾,但还是有一部分能帮你变强,因为你实在是太弱了。”
问天眼眉一挑,不服气的说:“我有那么不堪吗?”
“当然。”老冰郑重其事的说。
问天当然不干,反驳道:“你以龙族的标准来要求一个人族,本身就是有问题的,哪怕是最强大的人族,在你们面前也是不堪一击的。”
这相当于变相的夸赞龙族强大,老冰心里十分受用,笑着说:“你小子总会为自己找到无法反驳的理由,时间宝贵,你把需要的药材找出来,我们争取在午夜之前做出天冰药液,因为月亮落下去之后,药力会减弱三分之二。”
问天从来没听说过月亮会影响药力,不过从一个龙族嘴里说出来的话,应该不是假的。
一番翻箱倒柜之后,库房变得一片狼藉,罪魁祸首带着六种药材扬长而去。
师傅轩辕荐对问天的宠爱,光是从住处便可做到管中窥豹。
问天的房间位于第二进院子,朝南的是起居室和卧室,左边是练功房,面积为九间房子,右边是书房,竟然和起居室一样大。
卧室带有独立的洗浴间,摆着一座七尺长、三尺宽的白玉浴盆,浴盆底部镶嵌八十一颗炎阳玉髓,片刻之间便可将一盆冷水变成温水。
书房直通回廊,尽头是一座亭子,在亭中可以俯瞰整个霜华山。
这样的规格,只有宗主的亲传弟子才能享用,整个霜华宗用十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问天回到起居室,按照老冰的要求处理六种药材。
浴盆中,成块的千年寒冰正在慢慢融化,这是哑伯在日落之前去往山顶采集来的。
五色冰晶砸碎,研磨成粉;
三寸灵泉用水晶杯量取,精确到每一滴;
蓝莲子数出三十二颗,用骨匕撬开坚硬外壳,挖除莲心不用;
万年冰湖石刮掉外面的一层盐霜,用天枰称出三两;
北海不老草选取八寸长的一株,剪掉根须和花骨朵;
归一翎只留中间部位的金黄色轻羽,翎管和其他部分弃之不用。
他做完准备工作,时间已然过去了一个时辰,时值皓月当空,距离子夜尚有大半个时辰。
他拿着六种材料走进浴房,浴盆中是冰水混合的状态,要知道千年寒冰已历经三个时辰的加热,竟然没有完全融化。
老冰开口说:“可以肯定,这就是千年寒冰的融化状态,些许冰的存在,对结果起不到任何影响。”
问天点点头,依次把六种材料放进水中,一边问:“你确定药方没问题?”
月光从侧面的窗户照进来,正好落在浴盆上,加上药材的作用,原本透明的冰水立即变成深蓝色,显得有些诡异。
老冰沉吟片刻,说:“药方是针对龙族幼童使用的,我把各种药材的用量降低一万倍,人族应该能承受住这种药力。”
“这个药方是用来干嘛的?”他又问。
“洗澡水,主要是清洁作用,也能增加幼年龙族的身体素质。”
问天面露苦笑,然后脱下外衣跳进盆中。
他认为用千年寒冰水洗澡没有问题,因为自己能在万年寒冰上打坐两个时辰。
但是入水的一刻,他意识到自己错了,水的温度冷入骨髓,双脚几乎是在一瞬间失去知觉,变成毫无血色,惨白至极。
他瞪大眼睛,老冰说:“身体全部入水,采用闭气的方式吸收药力。你的病在于本命之水压制不住毒火,想要变强,首先要做的便是增强本命命轮。”
巫祭拥有命轮,又名五行命轮,由金木水火土五行组成。
问天本命命轮为水,其他四个命轮当中,金、木、土尚未被激发,火轮是在焱火之毒的刺激下自行产生,因为是邪火,所以不受控制。
五行相生相克,相互制约形成平衡状态。
问天的本命之水原本可以克火,但因为焱火之毒不受控制,日益强大到了反克本命之水的地步,直接造成身体功能混乱,影响修炼和升级。
他依照老冰的要求躺进水中,刺骨的寒冷,让他不由自主的咬紧牙齿,身体也变成惨白色,就连嘴唇都不例外。
水花开始翻腾,从之前的小泡变成大泡,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药效顺着毛孔钻进去,更加冰冷的感觉直冲云霄,他咬牙坚持着,鼻孔中接连冒出气泡。
这种感觉让他痛不欲生,如果换成别人,肯定会从水中跳起来,他之所以能坚持下来,跟长时间遭受焱火之毒的肆虐,有着直接关联。
冰水的颜色正在快速变淡,冰块的数量也在快速减少。
盏茶功夫过后,他从水中猛然坐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说:“除了冷还是冷,我不觉得这种方法比在万年寒冰上打坐强多少。”
老冰笑着说:“你只顾着抵抗寒冷,并未察觉到命轮的变化,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拥有了水命真元之力。”
问天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内视位于丹田之处的命轮。
五行组成的圆形命轮中,金、木、土仍然是灰色,代表黑色的水轮比之前增大一倍,一颗宛如卫星的小水轮围绕着它,颜色漆黑如墨。
此为水命真元,与水轮相似却高于水轮。
因为它的出现,增强了水轮的实力,原本咄咄逼人的火轮变得顺从起来。
他脸上露出慧心的笑容,这是十八年来自己第一次成功压制邪火,意义极为重大。
片刻之后,身披单薄浴袍的他冲出房间,光着脚踩在冰天雪地之上,随着右手慢慢举起的动作,天地间的水之力快速聚集,形成青色旋风。
呼!
旋风化为虚幻状态的龙头,表情狰狞,拖着蜿蜒的身体冲向前锋。
嘭……哗啦!
百丈开外,一根直径三尺高度两丈的冰柱被龙头撞碎,白色的冰块四散飞射。
如此强横的狂龙卷,他以前是绝对无法完成的。
而且在使用巫术的同时,他一直紧盯着自己的命轮,水轮表现的异常稳定,火轮并未像平常那样趁机作怪,表现的十分平和。
“我成功了!”
问天高昂着头,对着深邃无比的星空大声喊叫:“整整十八年,我终于摆脱了焱火之毒,哈哈哈!师傅,我成功了!”
不远处的地方,哑伯站在院门口,两只满是茧子和冻疮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每一条老褶带着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