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操场矮墙边的垂柳洋洋洒洒倾下来,姜煦白百般聊赖地折了一枝,手指翩飞编了顶花环,扭头就扔到了舒言头上,苏珑赶紧跳起来扯掉她的头筋撒腿就跑,我笑眯眯地扯着嗓子嗷嚎起来,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舒言同学披头散发贞子版维密秀!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找傅邦亦借钱捧个钱场!”
俞泊正要跑去抢球,听见后立马带头鼓起掌来。傅邦亦见跑不过江博乔,嚯嚯磨了磨牙,恶狠狠走到墙边抹了一手的墙灰,一脸淫笑地朝我挥了挥手。
我捂着脸撒丫子溜了,当然还不忘控诉他的卑鄙行径:“傅邦亦你个混蛋!!”
姜煦白鄙视我:“你就怕他成那样?”
我眼泪汪汪地解释:“他和江博乔为了报复我泼了他们一桌子水的行为艺术,曾经把我堵在死角里抹了一脸的墙灰,而那个时候你和舒言正在泡美男!!”
苏珑贼兮兮看我:“那你为什么不鄙视江博乔?”
我痛心疾首:“因为江博乔比我高一整头比我壮一百斤!”
刚整理好妆容的舒言横插一脚:“不!这是爱情的力量!”
于是她们三个人满脸高深莫测的把六个眼珠子在我和江博乔身上晃来晃去。
我咬碎了一口银牙,小样,姐可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是因为江博乔打不过,而傅邦亦比较傻白甜而已!
然而我的绯闻还是一年365天的不重样,其中闹得最凶的是贺?那个有老婆的二货。作为班长,他对我们这一堆不求上进只求吃喝玩乐的有志青年有着极大的包容,但是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不和苏珑舒言姜煦白那几个花痴闹绯闻,非要扯上我呢?
后来俞泊语重心长地教育我:“因为她们要么有全世界皆知的暗恋对象,要么有死去活来惊天动地的爱情,要么有一个至死不渝的男神欧巴。”
而很不幸的是,我都没有。
在少女怀春的年纪,我也曾经对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爱情抱有粉红色的幻想,然而在我真正经历过一场的时候,我发现爱情这种破事就像吸大麻,你一个不小心沾上从此再也无法独善其身,哪怕你疼得哭天喊地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可你下一次还是会不要命的扑向他,就算他躲过你去,就算他身后就是悬崖,但你掉落深渊的那一刻还是会想:
这辈子沾上一次,粉身碎骨算个屁,至少我还能吹一次牛逼。
作为一个单身的稀有物种,姜煦白曾经鸡婆的给我找过无数次对象,一开始我还能笑意盈盈风度翩翩,直到后来终于忍无可忍拽着她的领口威胁:“再有一次你的英语作业就没有可借鉴的标本了!!”她才暂且姑息,从此我就有了一个威风堂堂的称号“灭绝师太”。
诚然,我并不是一个适合修身养性的仙人,也没有毁天灭地的本领,然而我却只有对此号敬谢不敏的份。
某天,姜煦白小姐扯着我的衣摆撒娇:“迩迩小公举,你看你这么玉树临风倾国倾城风流倜傥帅气英武,为啥没有男宠?”
我温柔地挑起她的下巴道:“因为他们都没有你好。”
她打下我的手落荒而逃,隐隐约约还听见几句:“温迩你个死变态!!”
上天作证我对姜煦白是真的没有半毛钱的兴趣,不谈恋爱也不是因为旧情难忘,毕业考入十八中后自始至终我只问过舒言一句:
“你认识裴诩吗?”
她愣了一愣:“认识啊,好像在一中,是蒋柠的男朋友。”
我没有再问蒋柠是谁。
没有必要了。
某天上课的时候,俞泊贼眉鼠眼地朝我传纸条,我兴致勃勃接过来,一瞧,熊熊的小火苗,蔫了。上书: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事实证明我还是很有风度的,没有当场把纸条撕了简直是奇迹。纵然我以为我喜欢什么样的男生跟俞泊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但我还是写下一句,
“裴诩那样的。”
折巴折巴纸条刚想扔出去,又觉得不妥。我拿出黑笔仔仔细细把裴诩两个字涂成了黑方块,下面写了三个大字:金城武。
拿着纸条端详了半天,我又挥笔写了俩字:帅的。
纸条传到俞泊那里的时候,我清清楚楚的看见他脸上狠狠僵了一僵。大概他觉得我也不过如此,肤浅啊太肤浅。
舒言曾经对我一桌子的情书抱以过极大的愤慨,她认为我既然长了一张虽然不够颠倒众生、但是足够把男生迷得七荤八素的脸,就应该好好利用,于是她在一段时间内的人生目标都是把我培养成玩弄男生感情的绝代妖姬。奈何我软硬不吃,别人送的那些粉红色带香味的情书都被我在美术课上折了花送人,于是她崩溃了。
苏珑把我折的小玫瑰插在桌缝里,冷静的问我:“温迩,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我仔仔细细地抠指甲,看都不看她一眼:“没有。”
舒言悲愤地控诉我:“你看她一副要得道成仙立志变成菩萨娘娘的样子,会有喜欢的人吗!”
“有啊有啊!”傅邦亦抱着球嬉皮笑脸的过来凑热闹,“考十八中以前我和温迩都在东苑……”
“然后呢然后呢!”旁边两个二货的眼睛发出了十万瓦特的激光。
我终于抬头,对着傅邦亦冷笑。
他却不看我,贼兮兮说:“温迩曾经和一个男孩子在一起过。”
世界突然安静了,我在她们两人炽热的目光中慢条斯理站起来,紧紧盯着傅邦亦,硬生生扯出一个笑容:“因为他送了我一整套的小说。而且,”我手脚冰凉地走出门去,“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自此之后就没人再提起那件事了,并不是因为我的面子有多大或者威严有多重,只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我爱书如命。
但姜煦白的关注点却丝毫不在这里,她从舒言那里得知这件事情之后,特别兴奋的来找我,开门见山:“温迩你前男票送的你什么书!都叫你以身相许了!!!”
我心知她打的什么算盘,不耐烦地拍开她的手:“不管是什么书,都没有第二次了。”
姜煦白愣愣地看着我侧身从她身边走过去,她大概永远都没有办法明白,为什么几本书就能买来以身相许,而之后再多的书,却都换不来第二次的感情了。
傅邦亦却不如她有眼色不来惹我,我刚下楼,他就突然窜出来笑眯眯的看我,没等我发飙,他就飞快道:“裴诩星期五放学会来十八中。”
我忽然愣了,一下子像是全身被抽去了力气,勉强扶住了墙,声音却是略有些颤抖的:“他来干嘛?”
傅邦亦好像没看见我的异常虚弱,自顾自的说:“啊,来打架的呗。还有,他的小女友也会来。”他背着光似笑非笑地看我,“你该怎么办呢?”
我该怎么办呢?还能怎么办,他又不是来找我,躲着就是了。可在这个年纪谁都不会是谁的一辈子,我不嫉妒那个叫蒋柠的姑娘,一点都不。
“那你小心,别被校长逮到,打架是要停课的。”声音里终于找回一点平常的镇定,我留下这一句话,匆匆走了。
然而我清楚地感觉得到傅邦亦在我身后讥讽而怜悯的目光,我僵着身子,一动似也不能,却咬着牙走了下去,仿佛一把刀临空悬在我头上,只要走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