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里的轻烟不再袅袅，苍穹的圆盘深埋青山。晚风从山谷吹来，空荡荡的广场，孤零零的旗杆，阴弱弱的月光，血红的旗帜在飘扬。
“就这样吧。”
我满意地看着墙壁。山上刮来的风儿躲进二十四米高的巷弄，亲吻我的脸颊。
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四十分了，看来得快点啊。我转身跑下楼梯。
天已经完全黑了。隐约的地上霜，萤火般微弱。实验楼里，寂静冷清。匆匆跑过走廊，几个健步跨上连廊的阶梯，又继续超前跑去。
“时间过得真快，又到了跟同学们说再见的时候了。广播的最后，大家一起来欣赏这首来自邱东强同学推荐的五月天的《笑忘歌》。”
校园广播催促着我的步伐。
赶到广播室，我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息。正准备敲门时，门却自己开了。冰冰站在门后，一脸诧异。我抬头向她笑了下，迈开步子走进广播室。
她在操作台前的椅子上坐下，诧异地问：“你怎么跑过来了。”
我坐正身子，把来意告诉了她。
她听后震惊道：“你是认真的吗？”
“我像在开玩笑吗？”
“可是那样的话…”
“就当帮老哥个忙呗。”我打断她说，“好吗？”
她低下头，犹豫不决。
“那一年天空很高，风很清澈，从头到脚趾都快乐。我和你都约好了，要再唱这首笑忘歌”
窗外，广播的歌声回荡着。
她忽然抬头看向我，坚定地说：“啊，不管了。处罚就处罚吧，谁让你是我老哥呢。”
谁让你是我老哥呢，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像一股暖流温暖了我的心。
“谢谢。”我轻声说。
随着晚自习预备铃的响起，闹腾了一天的学校终于开始安静下来。我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双脚架在桌子上。
“老哥，你确定都会了昂？”
“昂，你快回去开会吧。”
“那我可走了昂。”
呆呆地注视着挂在天花板的吊扇，扇叶的边缘积满了尘埃。窗外偶尔传来的蛐蛐声在提醒我，时间并没有静止，仍然是运动的。
叮铃铃。晚自习开始的钟声响起。
我放下脚坐正身子，看着操作台深深地吸了口气，伸手按下麦克风的开关。
“臭屁蛋，我知道你一定还在学校。不想见我没关系，但是接下来的话请你好好听。因为我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只够讲一遍。我有很多小秘密，它们让我看透世事的白云苍狗，也让我决定余生只做局外人，永远不再参与任何人的生命。哪天觉得累了，就独自离开。但现在，我想收回这个决定，插手你的人生。我来做你的男人，有意见吗？”
咚咚咚，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我。
我侧头看了一眼，回头继续对着麦克风说道：“没时间了，我知道你听得到。没意见的话，一号基地等你。”
咚咚咚。敲门声越来越急促，还参杂着些许唤声。我连忙点开酷狗，播放了张信哲的《做你的男人》，然后跳窗离开。
“东京、纽约，每个地点，带你去坐幸福的地下铁。散步、逛街、找电影院，累了我就帮你提高跟鞋…”
广播的歌声不大不小地回荡在校园的每个角落。旋律那么熟悉，可此刻的我却没了往日的美丽心情，坐在回旋楼梯的顶端，期盼地注视着静悄悄的梯井。
“塞车、停电，哪怕下雪，每天都要和你过情人节。星光、音乐，一杯热咖啡，只想给你所有浪漫情节…”
音乐的副歌眼看就要结束，梯井却依然毫无动静。我低头安慰自己：“也许她躲得比较远。”
过了一会，空气中忽然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我嗅了嗅，不经意地抬起头，却看见柒柒站在楼梯的下头。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也静静地看着我。周遭的宛若静止，连呼吸也都忘记。
一会后，我笑了，站起身张开双臂，说：“你上来还是我下去。”
她莞尔一笑，害羞地低下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好。”我顿了下头说，“那我下去。”
一阶又一阶，我缓缓走下楼梯，站在她的面前，再次张开双臂。
“这回该你过来了吧？”
她嫣然一笑，张开双手投入我的怀抱。
“不管世界多纷扰，我们俩紧紧地拥抱。隐隐约约，我感觉有微笑藏在你嘴角。做你的男人，二十四个小时不睡觉，让胆小的你在黑夜中也会有个依靠…”
广播优美的歌声正唱到情深处，忽然被中断了，嘈杂的争论声取而代之。我和柒柒不约而同地看向经阳楼，相视而笑。
“别再让我找不到你了好吗？”我紧紧地抱住她说，脑海里浮现出安妮与佳璐的身影，不自主地将她抱得更紧。
“我不喜欢找不到人的感觉。”
“嗯。”她轻声回答，头在胸口蹭了几下，也将我抱得更紧。
相拥了一会，我牵着她的手走下楼梯，来到五楼的露天的小巷弄。
“看。”我指着一面墙说。
墙上，微弱的月光洒满了一大半。尽管它仍在努力，但始终没能再扩大半分。借着微弱的月光，虽然不大清晰，但只要靠近一些，墙面的变化还是隐约可见的。原本空白的墙上多了一颗由21个小爱心勾勒成的大爱心。
“哇。”
她惊叹一声，走近墙摸了摸小爱心，转头好奇地问：“这儿怎么会有爱心啊？”
“当然是我做的呀。”我得意地答道，回忆起请晓玲帮忙的场景。
“猴屁股，帮我个忙。”
“什么？”
“你会折纸吗？折爱心。”
“会啊，你要干嘛？”
“帮我折一些，我要用。”
她回过头继续端详起那些个爱心，忽然说道：“诶，这上面还有字诶。”
“11年之约，不离不弃；开开心心，健健康康；我爱你；楠，柒。”
她一个一个地念完，扭过头问：“这是什么意思？”
“这里一共有21颗爱心，代表我对你21克的爱情。”
“21克的爱情？”
“嗯。”我点头道，“在西方，人们流传着一个传说。传说中，人类原本都是无忧无虑的生活。后来，他们目睹了太多的死亡，终于知道自己终将化为一粒尘埃，重新融入广阔的大地里。他们舍不得离开，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他们牵挂和挚爱的人。于是，他们开始学着用一生的时间去孕育一种东西，以求在他们离开世界后，它能代替他们继续守护挚爱的人。这种东西被世人称为灵魂。传闻人死亡时体重会减轻21克，就是因为他们用一生孕育而成的灵魂离开了肉体，前往挚爱的人身边守护她。于是，21克成为了灵魂的重量。”
“好美的传说。”柒柒唏嘘道。
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的眼睛，深情款款地说：“21克的爱情是世界上至真至纯的灵魂之爱。11年是我对你的承若。你走，我不拦。但你不离，我必不弃，让你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地过每一天。你愿意接受我的灵魂之爱，与我签下这长达11年的协议吗？”
她望着我，感动，却又低下头沉默。
“臭屁蛋，我们还是做普通朋友吧。”
她的回答十分出乎意料，我一时不知该如何言对，木楞地杵在原地。
“臭屁蛋，有些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开口。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是有一天，你会嫌弃我的，因为我…我…”
她说着说着忽然哽咽，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流下了眼泪。
那么美丽的眼睛真不该流淌着泪水，我情不自禁地伸手拂去她的泪水。我明白，她的欲言又止应该与王勇说的事情有关吧。想到这，更加心疼了，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后面的路，我陪你走，好吗？”我在她耳边轻声说。
“你真的会后悔的，你是好人我不能…”
“说你愿意。”我打断她，命令道。
她的泪沿着脸颊滑落，浸湿了我的衣裳。
“我明明又傻又笨，还不漂亮，而且你也说过不想交女朋友，为什么…”
“你别管。”我再次打断她，“说你愿意。”
她在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忽然，她紧紧地将我抱住，说：“我愿意。”
我将她抱得更紧。
“臭屁蛋，对不起，我骗了你。但是为了不让你回到王勇身边，我只能这么做。他就是个人渣，打他我都嫌脏了我的手。但既然牵起你的手，我就会负责到底。商惑妲己、周爱褒姒、汉嬖飞燕、唐溺杨妃。11年，我相信你的善良与单纯终能取代安妮在我心里的位置。到那时，你要不嫌弃，我娶你。”我在心里默默地向柒柒忏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