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一颗雨滴落在脸上。我擦掉水珠,仰起头看向铅灰的天空。
啪嗒,啪嗒嗒嗒嗒…
还没来得及将头低下,雨滴便像机关枪一样扫射在我脸上。无暇再好奇谁躲在那儿,急忙转身向最近的休息室跑去。
一路冲到休息室门口,着急地转了转把手,门却紧紧地锁着。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狂风暴雨,顾不得爱惜公物的道德观念,一脚将门踹开,躲了进去。
“呼。”
我长呼口气,边撩拨头发,边回头看向门外的暴雨,心里暗骂了几句。看这雨势,估计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我脱下身上的t恤,用力地拧干。再摊开来,上下甩干。
这时,门口忽然闯进来一个人。狭小的休息室,她目瞪口呆,我呆若木鸡。大约对视了两秒,她失声尖叫地转过身去。我被她吓了一跳,不明就里地跟着转过身去。
惊吓过后,才意识到自己光着上身,连忙穿好衣服。尴尬地转过身时,她还是背对着我,浑身紧绷。
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化解尴尬,门外的雨刚好被大风一吹,洒进来了些。
我借势关心道:“呃…我已经穿好衣服了。你要不要站进来点,门口雨会洒进来。”
“哦哦。”她简单地应了两声,转身走进来了些。
终于看清她的容颜,是冰冰。
“嘿,是你啊。”我兴奋地说。
她抬起头看向我,一脸茫然,但还是点了下头,礼貌地说:“你…你好。”
我知道她没有认出我,这令我很是尴尬,忙解释道:“是我啊。一个班的,在班级门口遇见过。你忘了吗?”
她又看着我思索了一会,眼神里顿时闪过一道光,兴奋地说:“是你啊。”
那道猛然醒悟的光骗不了人,总算不那么尴尬了。
“对啊。”我笑呵呵地回应。
被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没有事可做,我们很自然地就交流起来。话匣子都已经快被掏空,而门外的大雨却丝毫没有减弱的样子,令人等得十分煎熬。
“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啊。”冰冰一脸忧愁地说。
我叹了口气,无奈地说:“这几天那么热,不知道积攒了多少水蒸气呢。估计一时半会是停不了咯。”
“哈!”
冰冰猛然转头看向我,满脸焦虑地说:“那我们怎么回去啊?”
我耸了耸肩,说:“只能等雨小点再叫舍友过来接咯。”
她顿时像个泄气的气球焉了下去,可怜兮兮地望着门外。
随着时间的推进,训练场的水位不停地上升。一阶,两阶,慢慢漫上了休息室的门槛。预警到水漫休息室的危机,我急忙四下搜寻毛巾一类的物品。可这小小的休息室,一目了然的空荡,连根毛都没有发现。
水开始透过门缝流进来。三平米,九平米,十五平米,我和冰冰退到无路可退,只得爬上桌子。
蹲在桌子上,手托着腮帮,看着地上还不断漫进来的水,无奈地说:“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落到这步田地。”
我转头看向冰冰,打趣道:“嘿,从今以后,咱们就是难兄难弟了。”
她同样蹲在桌子上,手托着腮帮看向我,说:“那么请问难兄,咱们现在怎么办啊?再过一会,这儿不会也被淹了吧?”
我没底气地答道:“难妹,应该是不会。”
她叹了口气,继续看着地上的水。我也跟着望洋兴叹。
“长街的身影穿过风雨有傲气,曾一起出走不怕闯进了…”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打破了沉寂,也吓到发呆的我们。
我尴尬地笑了笑,拿出手机接起电话。
“还在训练场,雨太大回不去。”
“就旁边休息室里。”
“好啊,可以。”
“好,那到时联系。”
挂断电话,我转头看向冰冰说:“舍友的电话,一会雨小点他们会送伞过来。”
“哦,好。”她简单地回应,有些失望。
刚要把手机放回口袋,脑子里忽然想起件事,挠了挠后脑勺吞吞吐吐地说:“呃…那个…给我你的手机号呗。”
她先是一愣,然后倒也没推搪,很大方地把号码给我。
“我觉得我是雪白的羽毛,向往着超越…”
她的口袋里响起了铃声。
“我打的,这我号码。”我说。
“好。”
她拿出手机,在上面按了按,又把它放了回去。
忽然,她慌张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掏出手机放桌上,将口袋彻底翻出来查看,又挨个口袋都搜寻过去。
“怎么,丢东西了吗?”我关切道。
她没有回应我,直接无视积水跳下了桌子,跪在地上四下找寻。见她这么着急,我知道肯定是丢了很重要的东西,也顾不得地上的积水,跳下来帮她找寻。
“是什么东西?我帮你一起找吧。”我提议道。
“一张照片。”
一张照片?她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
我转头看向她,说:“照片没了,再重拍一张不就好了。”
“已经没办法重拍了!”她喊道,依然慌张地跪在地上找寻,全然不顾积水浸湿了衣裳。
我识趣地回过头,仔细地帮她寻找。两个人翻遍了整个休息室,依然没有找到照片的踪迹。
忽然,她像顿悟了一样,猛地抬起头,打开门就准备冲出去。
我忙一把拽住她,说:“你要干嘛。”
她着急地喊道:“一定是跑过来的时候掉在地上了,我得去把它捡回来。”
“外面那么大雨,真丢在路上的话,早就不知道被冲到哪去了,怎么可能找得到嘛。”
“找不到我也要找。”
她甩开我,又要向外跑。我连忙又伸手拽住她,问道:“这么重要吗?”
“很重要!”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注视了她一会,掏出手机放到她手上,说:“积水太深,你腿短不好走,我去帮你找。”
“不…”
“别争了。”
我把她的身子扭回来,推回休息室里。
“在这等我,别再出来了,外面雨大。”
说完,我关上门,转身看着那片汪洋,跳了进去。
训练场本来就是盆地一般的地貌,四周又被红砖墙裹得紧实,简直就是个放大无数倍的水盆。雨水被它一滴不剩地积蓄起来,足足淹没到我的大腿中部。
雨势太大,再加上已经入夜,那几盏昏暗的路灯形同虚设,根本起不了照明作用。我只好在积水中胡乱地找寻,见到漂浮物就捡起来翻看。看着没上大腿的积水,心里暗自庆幸没让冰冰出来。不然就她那个头,估计能漫上她的腰。
翻找了一会,依然没有发现类似照片的东西。我停下这种漫无目的的寻找方式,敲打额头思索着。
“四周都是围墙,这种无法自排水的地形肯定会有排水机制。入口毫无疑问就是其中一个泄水口。但是照片如果从那儿流出去,想再找回来无疑是大海捞针。入口比地面高,只靠它排水是无法排尽的,肯定还有别的排水口。会在哪儿呢?”
我四下张望,黑漆漆一片,见不到什么。
“入口已经兼具排水功能,如果还需要设置排水口的话,按理说应该会选在…”
我转身看向与入口对角线的角落,抬脚趟了过去。
“如果真有排水口,那水流应该会把东西汇集在那儿。”
果然不出所料,越靠近角落,水面下暗流涌动的感觉越明显,漂浮物也愈多。到了墙角,我弯下腰在红砖墙墙根处摸索,有个麻袋状的东西堵住了大半个口子。
“哪个神经病把东西堵在泄水口,难怪水会漫上来。”
手一使劲,将那东西给挪开,水下的暗涌变得更明显了。解决完排水问题,我朝漫堆的漂浮物趟过去,在里头翻找,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找到了照片。
照片过塑了,并没有被泡湿掉。我抹去脸上的水珠看向手里的照片,新的水珠马上又模糊我的视线。再抹掉,雨水又再次不甘示弱。我不耐烦地将照片塞回口袋,朝着休息室的方向迈开脚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