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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泄私愤驸马陷害无辜 抛亲情太子受理冤案

交织是与非,多因忿上起;

但若能克制,天空何不晴?

话说太子孝璋之前身乃是大圣国师王菩萨的弟子悟通,因一时之忿犯下杀戒,投胎轮回而成为了流沙国王子,后更成为了储君。而斑鼬成精的斑和尚一心要报前仇,几番图谋伤害孝璋的性命,但都以失败而告终。气淤胸膺,再行刺杀,深夜潜入太子的住室。不想,刃方举起,却被人由背后以金禅指点中要穴,他整个身子麻木,动弹不得。随即,为人挟出房室,行一阵风儿,到在万城郊外,旷野之上。斑和尚这才看清,败坏自己事情的人乃是一个癞疥和尚。癞和尚道他:“我乃大圣国师王菩萨之第七弟子悟慎是也。因为师弟悟通有难,故而奉了师父之法旨来行解救。你亦知道,流沙国太子孝璋即悟通之后身。悟通为曾经的过错已经受到了极大的惩罚,代价沉痛,算是还你一个公道。你不当依旧耿耿于是仇,恶心难消。劝你罢害人之念头,好自为之。否则,必定遭致祸劫上身。那是,再不得放生之理,后悔迟矣。”言毕,飘然而去。只是斑和尚非但不以此为戒,反而忿怨更深,暗道:“若为吓住,畏首畏尾类似无胆之龟,岂不终生耻辱?如何有脸直胸人前?复仇之事决不放弃。宁可做挡车螳螂,也不当丢尾蝎虎。不能雪冤恨,焉有罢休之理?”现时困难大,将来觅时机。自己疏通血脉,解开穴道,悻悻而去。日后重新登场,对孝璋制造的麻烦大焉。正是:

本书悟通毙鼬精,《说岳》大鹏死蝙蝠;

杀机皆因一屁起,忿生之间哪顾忌;

法明屡番害孝璋,王氏东窗谋武穆;

前生今世互纠缠,冤冤相报怎得休?

暂且不题斑和尚,还表太子孝璋,发生行刺事件,他却浑然不知觉。外头的警卫亦然。几日过去,太子病体康愈。于万城郡慰问了一番疫区百姓,并指示哈执吾好生抚恤。之后,打道而至金州。一则代王巡狩金州所辖之金城、银城、锦玉三郡(乃是流沙国至富庶之城,教人眼热,气死他地官吏),二则探视姊姊艳霞公主。公主的丈夫姓罗名璟,坐镇金州,官拜刺史,地位高高。当然,也并非庸碌之辈。太子视察完锦云郡,前往金城。不料,中途遇到有人拦驾,顶状纸鸣冤。扈从欲行逐之,但被太子阻止,传至车前询问。鸣冤之人涕泪并流,苦诉冤情。待听得,太子大惊。

原来,苦主所告之人却正是驸马罗璟。苦主名叫林榆,便是金城东关的住户。家大业大,自是称钱。不久之前,林榆的老父亲林江老员外千金求得一宗宝贝,名重明枕,另叫游仙枕,出处乃海外日林国。观来,类水晶,白若璧,之表神道十数环簇,尽情吹笙鼓瑟,悠哉乐哉。珍禽绕顶而飞,小兽静静侧听。非止栩栩如生,而且活灵活现,真正是动将起来。但枕于头下,即有轻音妙乐传入耳中,致人抛却一切烦恼,神爽智清,气舒窍开。老员外对此宝物爱不释手,倍加珍惜。不想,天降灾祸,皆因此枕而惹。驸马罗璟不知怎的获悉林家具有重明枕,惦记于心。他出资三千金,打算由老员外手上购买此宝物,以奉公主,讨她的欢心。但是,遭到了老员外的拒绝。视枕若生命,求来不易,又怎舍得出让?罗璟大怒,“老朽木不识抬举。”捏了一个罪名,诬陷林江通匪,查抄其家私,悉数充公。重明枕自然被罗驸马拿到了手上。而林家满门上下几十口下到了狱中。一些人员遭到严刑拷问,屈打成招。最后,林老员外并长子林桑、三子林梓,两个孙子——林寿、林禄,管家王末,六名护院,均被定成了死罪,斩首于市口。其他人等或流徙,或官卖,无一人得便宜。由于老员外的第二子林榆出门在外讨债,幸免于难。但官府缉捕紧急,他为了能够生存下来,日后为全家鸣冤,“毁”面“易”容,扮成乞丐混于市井。今闻太子代王巡狩,视察金州,林榆不禁大喜。太子贤明著称于国,非他不能为己家平冤昭雪,伸张正义,机会岂能错过。于是,林榆冒死拦车告状。

太子听得林榆之冤,不仅怒发冲冠,“却有是等冤情?甚伤天理。若经查实,姊丈,莫怪内弟不念亲情。只有秉公论断,对不住你。”同时,为林家的不幸遭遇深表同情,心生怜悯。发誓,彻查一个水落石出,还无辜者清白。同情归同情,但办事须严谨,林榆毕竟一面之辞,并不能即下结论,判定是非曲直。尚待真相。也是因为这件案子办起来并非容易。太子为人精明,教下面守口如瓶,不得声张此事,以利于查案。教林榆更换衣服,暂且混充官队之中。然后,继续行程,来在金城。驸马罗璟出关迎接。姐夫、内弟一番寒暄,进入城中。太子的随行至专设的临时衙署安置,太子本人则由罗璟陪同,到在刺史府探视姊姊。金州的刺史府等于驸马府,经过重新建造,富丽堂皇,十分气派。见得姊姊,姐弟自是亲热。这艳霞公主是宝德王还在当太子的时候,与侧妃荀夫人所生,长太子五岁。太子问姊姊今日身体如何。艳霞公主道:“最近总觉得头沉,心里也堵,身体不甚舒服。亏得你的姊丈前些时购得一件重明枕,好宝贝呀!不仅观着好看,而且有奇效。枕上去,感觉甭提多舒坦,还能听着五音。真奇了,枕了几日,之前的不适一扫而光。”太子闻此,不禁心乱:“果然有重明枕,林榆所言不虚。看来,姊丈夺人之爱,屈刑无辜,事情大概也是有的。若属实,我当如何?真的要狠下心来,惩治姊丈吗?姊姊又会怎样看我?”如是想,嘴上却说:“还是姊丈关心于您,可见之间何其恩爱,令人羡慕。”艳霞公主笑了,教婢女将重明枕捧至客厅,让让太子来欣赏。太子把枕手上,果见于枕仙家逍遥,鸟兽和谐,雅景妙境,一切如活了一般。可谓巧夺天工。太子心潮起伏,却并不是赞叹是物之天工之作,而是厌恶它乃祸之根源,不祥的东西。让自己摊上一道大大的难题,如何来解?他言道:“果然宝物。”公主道:“当然。再过俩月,老太后的七十大寿,我要将是枕奉她,充作贺礼。”太子道:“姊姊真是舍得。孝心一片,令人感动。”公主道:“要知道,咱们几个兄弟姐妹当中,她可是最疼爱我的。”太子转问侧座的驸马罗璟:“敢问姊丈,是枕何处购得的?”罗璟听问,不由打了一个愣神,顿了两顿,显然心无准备。他称,几日之前,视察银城,见到有外邦商贾于街售宝,自己便挑选了这一件重明枕。太子察言观色,姊丈言语之间甚不自然,神态有一些窘。语无底气,想必是内心发虚,当然有鬼。太子道:“是枕稀罕,能为姊丈购得,着实福气,也算一缘。姊丈可知它的出处?”罗璟答道:“那外邦商贾称,是枕出自日林国。基国于海外,去我流沙何止十万里。”太子道:“商贾所言无虚,是枕的确出于日林国。弟曾有缘得睹另一只,成色不比这一只纯洁,之上具楼台阁轩,花木草菌。并有仙人持香执简,各行所为。虽做工精细,也相当漂亮,却不比眼前这只还会发出乐声。咦,姊丈,您为之花费了多少价钱,而买来手上?”罗璟道:“他要二千八百金,我则还价一千六百金,成了交。敢问太子殿下,值得否?”太子道:“果然价格不菲。虽多,但十分值得。”噙了一口茶,又道:“待来日到得银城,也市上一淘,或可能抱得几件匹比重明枕的佳宝而归。”付之一笑。太子并未在重明枕上再多聊述,免得罗璟生疑心。因为案情重大,须加谨慎。当事一方不仅是自己的亲戚,而且管治一州三郡的大吏。在人家的地盘上,罗璟会想方设法,也足有足够的能力掣自己的肘,设置各种障碍,影响断案。所以,先不扬声,暗中做调查,待到掌握了有效的证据,再将当事双方唤到一起,当面对质。如果林家真的冤屈,罗璟又是造孽元凶,则再奸猾亦不及手脚,无从遁形,也抵赖不过。太子更转话题,随便谈了一些。看天色已晚,公主招呼进膳。食罢,太子并没有宿于刺史府,而是由专人护送,临时公馆安歇。

转过天来,太子由罗璟陪同,视察政务民情。却暗中差派亲将吕春,秘密调查林家之案。其实,他先太子一步到达了州城,早就开始着手此事。通过走访,获悉如林榆所说,几辈人靠着做生意发家,开了很多门面,经营宗宗。童叟无欺,口碑信誉于金城排第一。买卖由是无比兴隆,自然积攒下了偌大的私业。并且,虽富却不为豪强,虽贵却不盛气。与人亲和,哪怕街头乞丐。但遇人贫困,予以救济。遭灾致祸,天降无情,此等年景,林家便会不计费用,舍棉供粥。所谓“乐善好施”。将这样一家好人与匪类联系一处,几人肯信?私下里,太多的人为林家的惨痛遭遇与不幸而生同情,抱不平,认为其冤大焉。更有知情者称,驸马罗璟曾经派人至林宅向林将老员外求购重明枕而遭到拒绝。大概因为于此,林家得罪了驸马爷,从而招惹巨祸。通匪,无中生有。被冠以此罪名,哪里还清白?另外,吕春在金城遇到了熟人,姓梁名秋,发小的朋友。梁秋恰好在刺史府当差,知道更多的涉案内情。梁秋与吕春多少年不见了,重逢一起,自然欢喜且又亲热。作东而于酒楼请客,不计开销,只要老友吃好。但吕春并没有暴露自己现在的身份,只说是浪迹江湖的游侠。梁秋只当老友混得不好,加着一身便装,哪里会想到他却是太子身边的红人。他道吕春,自己职差虽不甚高,但在刺史府还算吃得开。可以疏通一下,在刺史府帮着老友谋一只“饭碗”。往后,哥俩可多亲多近。吕春假意称谢。二人边吃边聊,无话不谈。既然梁秋是刺史府的人,或许了解一些关于林家一案的内幕与细节。于是,拿话左套右套,颇多有利的收获。梁秋虽为罗璟办事,但对之为人颇有微词。就林家一案,他太知道了。还是他奉命,由下边的郡守衙门,亲手将重明枕取了回,奉予了驸马。清楚林家大有冤情,乃为驸马陷害,私底对此鸣不平。但世道黑暗,官家仗着势力而霸道,这种事情如今司空见惯,你又能摆得平?

几日辛苦没有白费,吕春对于林家冤案掌握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秘密报于太子。虽收获颇丰,只是证据尚待更多搜集。太子表扬了他,教之再接再厉。太子心潮澎湃,假若果真姊丈贪图他人之物,实施卑劣手段,那么实属伤天害理的事情。有违道义,世人所不齿。这是为官者的耻辱,也是王家的耻辱。世间亦太多浊秽不堪。罗璟身位驸马,王亲国戚,几官制得住他?又敢来审,审得清这桩案子?如果自己不管不问而弃置,那么便很难有谁可为林家做主?此冤将沉海底。而一旦翻案,还苦主公道的同时,惩办元凶,所要捕捉的奸犯罗璟却让人棘手。办起来难度大不说,又将向姊姊如何交代?可是,又不能不为。太子深知姊丈出任一州之长吏多年,地方上的皇帝,根深蒂固,且手抓军政大权,实力雄厚,任自呼风唤雨,一手遮天。扳倒他,须冒一定的风险。尽管自己是一国的太子,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因为身不处朝中,而是于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为事当谨慎,处处要小心。虽说初步判断,罗璟牟取私利,并假事泄愤而陷害林家,或可能真实存在,但并无充分证据加以确定,不能对案件的审理产生实质的效果。若现时教被告俯首认罪,很难做到。无奈时拖不可久,只能被告与苦主当堂先对质,当前并以后所能找得到的证人陆续出场,讼辩一一。由他们的言辞当中拣取破绽而击。案件审理过程中,窥察双方的利害相关,直到逐层抽丝剥茧,拨云见日,结论肯定,真相大白。也因为罗璟并非普通的被告,所以不便像对待常人一样强行牵扯而来。如果开堂传讯,那么罗璟必然迅速对策,应对不虞。即便证据确凿,罗璟亦不矢口否认其罪,怕也空判虚定,难行惩治。一旦更坏里想,逼反了他,后果严重,于社稷大为不利。怎么为之?太子思虑再三,须如此这般,主意打定。

一日,太子请姊丈来公馆一趟,言有事情相商。罗璟以为有何大事须得磋商,自是不敢怠慢,赶紧来在公馆,轻装简从。却做梦没有想到,有生以来头一遭到案打官司。怎晓得,圈套设好,陷阱挖下,只待其投。这也正是太子精明之处。只教罗璟被蒙鼓中,稀里糊涂,丝毫无所准备。待之入牢,思想应对为时已晚。心必恐慌,方寸紊乱。神不宁,怕你滑头?乖乖放老实。将之本人掌握手上,教他甚本事使不出来,再具势力又何左右?下面敢于兴风作浪,便先诛你。阶下之囚,听凭摆布。

罗璟入得公馆,但随从却被拦于门外。这是规矩,也是礼数,由人不疑。罗驸马见得太子,相互寒暄了几句,然后落座。罗璟问太子,唤自己来为甚事情。太子一笑,道是请姊丈认识一个人。于是,传上林榆。罗璟大惊。林榆他还是认识的,突然的出现,致使之顿感不祥,绝非好事。不由得一颗心忽悠一下悬了起来,万般紧张,颜色更变。也禁不住身离座位,指着林榆来问太子:“殿下,此辈乃本州所通缉的要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太子道:“姊丈,切莫惊奇,且请内弟道来。有……一回事,林榆将你于我这里告下了。”教林榆复述冤屈。林榆眼里饱噙着泪水,又一番哭诉,也是控诉。罗璟听得,暴跳如雷,“林榆,你这条丧家犬,未死的贼。怎敢颠倒黑白,诬蔑一州之长吏,欺罔当朝太子?恼恨当初没能将尔这一匹夫齐并网得,共发法场处决。”又面转这边,道:“太子殿下,此贼这是在信口雌黄,含血喷人,切莫听之不实妄告。”太子冷笑,道:“姊丈,是非终归会见明白,水落石头自然会露将出来,且请稍安勿躁。心胸坦荡,与他对质便是,又有什么可怕的呢?”罗璟稳了稳情绪,重归于座。太子请他一述林家之案。罗璟道:“此案并未经下官之手,而是由金城郡的官员全权负责审理,可以传郡守来询问。”既没好声,亦无好气。太子道:“姊丈既然不肯亲说,那么便怪不得本爵。一切明摆桌面,堂上言话。”当即升起公堂。罗璟因为已是被告,所以无了他的座位可坐,堂下听审。

金城郡的郡守姓扁名盖,受太子传唤,却为林家一案。忙不迭抱着相关卷宗(包括二年前的一些查案记录)赶到了公馆,至于公堂,拜见太子。太子仅粗略地看了一下上呈的卷宗,未加评判,而是教扁盖对案情审理经过自述一遍,须得详细。扁盖诚惶诚恐,偷偷看了一眼忐忑不安的驸马罗璟,然后来回太子。他言道,前些时,下属偶然捕到两名盗贼。审理之间,牵扯出一桩旧案。三年前,北关外柳木庄丘大户家里夜入强贼,杀命超过二十条,劫去财物无计,震惊全州。因为不仅案情重大,而且也在于这丘大户是有大背景的人。他的夫人曾经是当今王上的乳娘,也同时死于这场劫难。所以,州、郡、县各级衙门通力侦办此宗案件。当然连驸马罗璟也必须特别关注此案的进展,督促下边加大力度,尽快侦破。可是官府虽经严察细访,费时耗力,可是无所收获,案情自然是毫无进展。丘宅惨案,久未能侦破,大大有损官家的声誉。主要负责此案的时任金城郡的郡守卢凤春因此而降级罚俸,贬到别的地方改当了县令。郡衙所驻地的荣阴县县令朱采更是丢官罢职,贬为庶民。州衙门缉捕长(亦即俗称的总捕头)柳之阳,郡衙门缉捕长王刚,并各自下面的其他多名捕头也同样开回家抱孩子去了。刺史罗璟仗着是驸马爷,王家的乘龙快婿,而没有受到什么责罚。继任官吏虽努力一番,但仍旧没有结果。随着时间的流逝,也要为人淡漠的。案件当然地搁置下来。而今被捉到的两名盗贼交代,亲涉是宗悬案,并供述了诸多相关细节。其中致令官家颇感意外并吃惊的是,素以善行誉满于郡的林家,居然于案相涉,林将老员外更是潜藏至深,掩其庐山真面目的昔日江洋大盗,神龙见首不见尾、臭名昭著的“沌地狮”。尽管年事已高,但恶行并未收敛多少。虽逐渐不再亲身临案,却通过授意下面的小贼或勾结外路同道而为之,达到彼此之罪恶目的。血洗丘宅便为一例。为郡守衙门捉到的二贼,一个称作“钻天鹞”,一个称作“云中燕”,并号“金城双圣”,背负案件累累。曾经进过大狱,但却为他们越逃。劣习不改,今复落网。据两人的交代,乃受到林江的唆使,伙同林家的小员外林福、林禄并几名精干护院,风雨之夜,打劫了丘大户的宅邸。所获赃物,双方你七我三,分享其得。于是乎,郡守衙门派人带着“金城双圣”至于林家,教指认同案之犯,一一行以捉拿。转过天来,扁盖亲自审理此案,一干人犯被带上公堂。林家人齐呼冤枉,请求扁大老爷明察,还自己一个清白。扁盖传上一人,乃丘大户家的大总管,也是当年血案发生时候的目击者、亲历者、幸存者之一。那夜,彼虽被创,但并未毙命。后经抢救,鬼门关遛了一遭,活将过来。之所以唤了他来,只是为了确认赃物。其实,昨天同“金城双圣”一起被带去了林家。公人行一番搜查,收缴了一些经此总管所指认的那夜丘宅被打劫去的财物。此正可证实血案与林家的确相关,“金城双圣”交代无虚。人赃俱获,但林家依旧抵赖。于是,扁盖下令施用酷刑。林家人挺受不住,从实而招。扁盖呈卷宗于本州刺史,即驸马罗璟。罗璟判定涉案的一干凶犯死罪。林家家产所来不干净,全部抄没。家眷、仆从也跟着一并倒楣,俱有处罚。而且罗璟下命令,立即处决一干造下丘宅血案的元凶,以早些告慰死难者的亡灵。同时,也是给百姓一个交代,挽回官府的威信与声誉。于是,一班死囚犯——林门十二口外加“金城双圣”,一起被砍了脑袋。

扁盖陈述完毕,太子点了点头。彼之所说与卷宗上的记录基本一致。太子问他:“所查抄林家的财产清单可带了来?”扁盖答:“太子殿下口谕,下官怎敢违之?付在案卷里头。”太子翻了一翻,卷宗之外,拣出清单,拿眼光前后溜了溜。他问扁盖:“林家有宝曰重明枕,如何不在之上?”扁盖听得太子之问重明枕,吃了一惊,“太子如何会知晓林家有重明枕?又教我如何回答?”不由一阵紧张,额头上冷汗渗出。二次偷眼看了看驸马罗璟,那上峰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这要吐了实情,必不得饶。扁盖转了转脑筋,临时编话,道:“下官以前也听说林家具有重明枕,但是在抄没财产当中并未见到。要么事实上便不曾有,要么应该是转售给了他人,抑或馈赠。”太子一阵冷笑,教传唤上一人,问扁盖:“识得他否?”见得此人,不只是这位扁大老爷,就连驸马罗璟也是吃惊非小。关乎重明枕,此人再清楚不过,乃当事者。正是梁秋,早就外头候着。扁盖与罗璟怎么也搞不明白,太子如何将梁秋捏到了手上。不妙呀不妙,看来太子什么也掌握了,有备。熬过今天,自己必脱三层皮。罗璟倒还把得住心神,可是扁盖则不然了,官小职卑,无以可恃,心中“咚咚”敲鼓,肢体痉挛。敢说不认得梁秋?太子教梁秋将奉了驸马之命,秘取重明枕于郡守衙门之事一说。梁秋已经为吕春劝说并引见,投靠了太子。当得知老友的真实身份之后,之愕然之状无以形容。倒是易于开导,不仅限于林家之事,梁秋更供出驸马所犯下的其他斑斑劣迹。怎么叫知情者莫过自家人呢。太子大为愤慨。这些天来,公干之余,太子微服市井,听到了一些对于自己的姊丈不满的言论。由于太多,以致令他不敢相信。于今看来,非属恶语中伤,空穴来风,的确存在事实根源。太子不由心中绞痛,“姊丈呀姊丈,身为王亲国戚,一州主宰,却飞扬跋扈,恃强凌弱,导致民生怨愤。此大损官家形象,令黎庶冷眼侧目。长此下去,还将了得?百姓乃为国之根本,承舟之水。一旦失去,舟将搁旱而无用处,国必祸焉。为了流沙国江山之巩固,社稷之长久,姊丈,便怪不得我这个内弟顾及不了亲情,对不起你。所谓作孽不可恕,咎由自取。我必秉公循法,惩办于你,以告慰冤者。”复一次赌誓发狠。他教梁秋届时到堂举证。

梁秋于大堂之上供述了部分相关重明枕,又亲自经手的事情。扁盖听了,汗流浃背,脸色煞白,承抗不住,自知赖亦无用,不必太子向他求证,他便先叩首向上,连声“死罪”。同时也倾倒苦水,所以欺罔太子,隐瞒实情,讲了谎话,实是碍于驸马爷的脸面,慑于他的强势。小子坦白交代,与梁秋所言无差。太子听了,尚未做表态并继行问讯,那边驸马罗璟早已按捺不住,白面已作铁青色。罗璟大喝扁盖住口,吼叫道:“子虚乌有,混淆是非。分明是尔这厮贿赂上峰,求取前途,而将重明枕奉于我,咋诳言是本驸马索之于你?再要乱语,当心脑袋。”转道太子:“下官若知此乃赃物,断然不敢收受。”太子板着脸,未即时就之所言判断,而是问他:“那么梁秋如是说,你有作何解释?难道他也是无中生有,存心害你?”罗璟道:“正是。这厮乃我刺史府的一名校尉,前时犯错为本官责惩治,杖刑四十。彼必就事生恨,捏造不实诬陷下官。意在毁败下官的清誉,泄他的私愤。”太子“哼”了一声,道:“清誉?即便梁秋罔告不实,重明枕非于索取,然就你自己所称,是收受了扁盖的贿赂,清誉又何在?另者,前些天在刺史府时节,你不是亲口对我说重明枕以重金购于银城,咋今儿又变成了下面的人行贿?难道二只?”“这个……”罗璟哑口,无以对答。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恨它太笨。张皇、忿恨之间,谎话不圆满,反而自找了难堪。悔之晚矣。太子道:“此事虽关林家一案,但非重点,暂且放在旁边。尚有更多的真相须待澄清察明,别因为它而耽搁时候。”

太子传唤林榆上堂,教他不要害怕,有什么说什么。林榆呼了一个“冤枉”,诉说冤情,同前两番对太子之说。罗璟大叫:“尽是胡言乱语,非系事实。居心叵测,意图翻案。”太子怒叱:“公堂之上,不得咆哮。勿论王子庶民,俱同是。不要以为自己身为王亲国戚,本太子的姊丈,便可造次。林榆所述冤情,真或否,既不应由你说了算,也并非凭我臆断,一切须事实与理据评判。凡事来不得半点虚假,当十倍的认真来对待。你们两家,孰是谁非,终了自有公论。哪个含冤负屈,真相会为你洗一清白。反之,假使谁人涉案具罪,王法则要惩治奸凶登徒子。”罗璟被噎了一个烧鸡大窝脖,自讨无趣,忍着怨气瞧着。太子转来问扁盖,对于林榆之说有什么疑问与异议。扁盖虽深知内情,但之前为罗璟恫吓,再不敢半句不利于驸马,于是亦称林榆诋毁、诬告。太子冷冷道:“是吗?”目光如电,寒森森射来。扁盖自不敢对视,战战栗栗。太子又转问梁秋是否有持,也是求证。梁秋与扁盖截然相反,则对林榆所说基本予以证实。并且,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相关于本案的事情、细节,还有所推理论,悉数道来,以作补充。但是罗璟、扁盖均予以否认。太子道:“案情复杂,当事双方各执所辞,不能即下定论。今日暂且审理到这里,待至关重要的一、二名证人找到,再行升堂过问。那时,或可能还原案件真相。不过,诸位皆要对堂前证供负责,莫要后悔。倘若其中造假,欺罔本太子,待到此案明朗,处罚到谁的头上,不要抱冤。为避免相利益者私下串供,或为诡秘,先委屈大家两天。来人呀,将于案相关人等,暂行分隔拘押,来日再审。退堂。”别人俱都老实,只是罗璟不服不忿,道太子:“看你如何审将下去,审得清楚。”额上青筋暴露,气哼哼走下堂去。恨有何用?爪牙虽众,却于外间。攥在人家的手里,由不得自己。

太子教底下人传话给公馆外面罗璟的随从人员,驸马爷与一桩案子紧密相关,牵扯其中,暂时禁于这里,不能回府。容后自己亲往禀明公主一切,好教知道。又令亲将李广文去寻找相关林家一案的重要证人,即那一名丘大户家劫后余生的总管,姓黄名沐斋。吕春游侠出身,曾经走南闯北,认识面广。太子教他看看,能否于金州地面找到一些江湖上的朋友,扫听一些相关江洋大盗“沌地狮”的讯息,求证一下是否同卷宗上说的,乃为林江老员外。另教传唤郡守衙门参与行捕与审讯、办理“金城双圣”并林家案子的几名主要官吏,就相关一些细枝末节予以问询,期望得到有用的东西,意外的收获。

驸马爷被禁公馆,艳霞公主大吃一惊,不晓内中情由。她急忙教下边备车辇,赶到了公馆,来见太子。尽管难以为情,但终得一见,把事情解释清楚。太子硬着头皮,接见姊姊。正是:

受理庶民冤,监押姊丈夫;公主忿忿来,我怎过难关?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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