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年仲哆嗦着向怀里掏烟草,手习惯性的来回摩挲细细的烟杆儿。
多少年了,自己的名字都快被人忘了,偶尔念着也生疏,徐烟腔就是他的第一个外号,第二张脸。这张脸是在徐家的时候练就的。
徐家家道中落。都说落魄的凤凰不如鸡,鸡群里内斗也不少,为了不被碾得的一地杂毛,他从小就精于演戏。
哪怕是给家里的老人家每早都端上浮着柳叶的水祛春寒,也是为了顺几颗混圆儿的海水珍珠贴补己用。作为“回报”,他偶尔也会周末配合老人家去街上捣乱了头发瞎晃悠,装作无家可归的小叫花子乞怜。
徐年仲斜睨了一眼桌上的来电,从墙壁里走了出来。
确切地说,是从墙上装的单向镜后面出来了。镜子紧紧挨着茶几的桌面,茶几上有一尊紫砂壶和许多陶瓷杯,想必是方便练习茶道用的,镜子在旁边打扮就更方便。
他确认来电姓名后直接挖出了手机的电池扔进垃圾桶。电池啪嗒的响声透着垃圾袋也能清脆的砸响桶底。
也亏得这药强筋,那女人大概是护子心切,装了那么多年的老相识差点被她一刀戳成半个残疾。就让她在楼梯下的暗格睡着也是我徐年仲有良心。
徐年仲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儿子徐年非会无缘无故失去联系一年之久,而在昨天联系的时候一开口就是要借钱。自己恨不得把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当蚂蚁碾死。
也罢,亲生的不中用,只有牺牲别人了。
他抬头望了一眼墙上的钟,小伙子过会儿也该到火车站了。徐年仲盘算着,走到玄关边上飞速的拣了几个玉制的摆设揣到怀里,裹上不合时宜的大棉衣走了。
暗格里的人左手手臂内侧一片乌黑,她挣扎着从发簪里拔出一根银针戳进手心,再次被刺痛剥夺了意识。
此时的火车站,浩浩荡荡的人群覆压三百里。我也不知道啥时候来火车站也能跟逛景区似的,各色后脑勺应有尽有。
左手的奇痒间歇性发作,每次一察觉不对劲我就拼了老命的握拳,让指甲嵌进皮肤里以痛镇痒。
前面一个排队取票的人看我脸色铁青,手还不停的握拳,以为我年纪轻轻却有什么难言隐疾,突然开始向我推销人寿保险。
这人的面容清秀,有些冷冽,明明是个学生模样,推销起来却是毫无美感,罗里吧嗦的嘴炮一串接着一串。
我被说烦了,回道“人的保险我不要,家里有两只猫,哪天发情从两楼跳下去就完了,兽(寿)险你卖不卖?”
他自知没趣,悻悻的转回头排队。
但他的话却提醒我了。
一路上我都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是说不出是什么。
妈在去旅游前把猫寄养在了宠物店,所以不见大花和二花有一阵子了,可是如今她回来了那么久,按照她对那两只祖宗的喜爱程度,家里没猫,不对劲啊。
我尝试着拨通了我妈的手机,电话关机。出门前我记得电量还不少,关机了,不是我妈关的,就是有人闯进我家了。或者,还有一个可能性,可是几率太小了。
这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开始振动,吓得我一个激灵,以为左手的麻痒又要发作,却看见来电显示正是“老妈”。
我赶紧按了接听,传来的却是个男人的声音。
“你在火车站哪里?”对方的声音很沉,但明显有一些焦急。
“你谁啊?”
“先说你在哪。”
“你卖人寿保险吗?”我问。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转头寻找我。人群嘈杂,他在前面听不到我打电话,但是我站在后面看的是一清二楚。
那是个很黑的人,我不是说皮肤黑,而是他穿的一身黑,头发大概能代言染发膏。刚好轮到他换票,他拿到票就站在队伍边上等我。
可能是我妈搬来的救兵,但当时老妈让我赶紧逃,也就是家中一刻不能多留,一定有什么问题。但是他却能在那之后随便开了门锁不说,还能进去拿手机。怎么看都不是普通人。
我大大咧咧的个性面对无法知晓的人突然拘谨起来,有点拿捏不准,该不该相信这个人?
“这位帅哥,你认识我妈?”
小黑没有答话,只是在前面默默的走,等进了车厢,他才惜字如金的来了句“你家猫没事。”
牛头不对马嘴。不过知道猫怎么样,勉强算是个肯定的回答。
他关上了车厢的门,示意我把左手伸给他看。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我妈订座位时订了最贵的包厢,一个房间能坐四个人。可能是价格高的原因,我这间一直没有第三个人来。
小黑拉开了窗帘让光线充满了包间,我脱了手套给他看从掌心蔓延开来的痕迹。黑色有淡化的迹象,末梢处变得的灰灰的,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布袋卷,展开是一排银针。高低参差不齐,但是工工整整的插在布袋面上的小兜里。
他带出几根银针,将我的手面向上翻,手指纤长但是力度骇人。手面的黑色痕迹遇到阳光的热晒开始刺痛,他迅速在我的前臂掌侧扎了一针,我还没感受到疼痛就看到一根银色的东西扎在我腕横纹上方一寸多处。
我认出了这是通里穴,可以解毒。看起来小黑是个行家。这些零碎的知识我本来没兴趣看,是徐烟腔这老头儿有时候在一楼不忘大声的吹嘘自己的瞧病技巧。什么几寸几针背的头头是道,我被洗脑久了还真的在无聊的时候往自己身上找这些穴位。正好可以解毒,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
“你妈,也没事。”小黑又冷不丁来上一句。
“哦,辛苦你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大致可以确定小黑没打算坑我,目前甚至在救我,所以赶紧趁机套个近乎,以后多一主好相助。
“解东歌”
“嗯?”我下意识的应了一声,“这是我的名字,我妈告诉你的?”
“我们去四川,下墓。”他言简意赅道,依旧面不改色的望着我针扎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