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从前有座山,山名为罴,山虽不高,但山顶白雾缭绕,河湾溪流皆是清澈见底,偶有瀑布潺潺而出,霞光飞舞映照其中,张显其灵秀。
山里有座庙,坐落在半山腰上,供奉着山神和地藏,此间山路崎岖难行,少有人烟,故而小庙香火寥落,只有猎户、樵夫上山捕猎或砍柴时,为求个平安才偶有供奉。
即便这样的小庙,也有一老一少两个和尚在此清修,这老和尚像是成了精的老妖怪,三五日不食五谷不进油米,也一样精神抖擞,可这小和尚尚且年少,如何做得到他师傅这样光喝西北风就能活命?饿的时候,小和尚便托着他的陶钵下到山底的村户去讨口吃食。
小和尚去讨斋饭的时候,一般老和尚都入定有小半日了,这老和尚一旦入定,就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只专心沉浸在佛法的无边智慧之中……
这天,在老和尚又一次“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时候,一只体格较大的“花斑猫”哧溜一下窜到神案上,从那供果中偷偷叼了一个山柰子。回头本打算离开,看了看这老和尚完全没有注意它的行动,于是又大了大胆子,将山柰子放到神案下不远处的蒲团上,又叼了一块旁边的香糕。
跳下神案后,“花斑猫”用那较一般同类更要结实有力的长长前爪灵活的扒拉着那颗山柰子,让它骨碌碌的向前滚。直到“花斑猫”的短尾巴消失彻底在庙门前消失,才好似有人轻笑一声,但很快,这山间小庙便又恢复了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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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肥鱼,吃的来了。”那“花斑猫”偷跑到一条溪流的弯曲处停下,回头朝溪水边的芦苇丛中叫唤,却是发出了人类少年般的声音。而似乎响应它的呼唤,芦苇丛中晃晃悠悠出来一条似蛇非蛇、似鱼非鱼的小兽。
只见这小兽全身金色鳞片闪闪发亮,有两条长长的小胡须,像条大鲶鱼但又有四只脚爪,嘴巴细长,眼睛亮而有神,样子倒像是山林间难得一见的猪婆龙。
“本宫不是鱼!你这不长眼的花斑猫!”这小猪婆龙一边回嘴,一边还是爬向了那“花斑猫”叼回来的食物,张嘴就咬下半块香糕。
“我也跟你说了多少次,我是猞猁,还花斑花斑的叫我……你这样也能称得上是龙吗?明明就像一条肥鱼,肚子圆滚滚的,只知道吃……”小猪婆龙吃的时候,这“花斑猫”——或者应该叫他猞猁猫妖——就在一旁围着它打转,一边转圈还一边在小猪婆龙看不见的角度舔嘴,眼睛里偶尔闪过若隐若现的精光。
必须要承认,它想吃了这条肥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惜总是无从下嘴,他已然尝试过碰这小肥鱼的后果——要多疼有多疼。那还要追溯到它第一次跟这条肥鱼打交道的时候。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之所以能够阳光明媚,是因为罴山这一带一连下了四天雨,好不容易天晴了,当然万里无云。可也正因为下雨,可怜的猞猁猫一连饿了四天肚子,虽然正在修行中,但,别说他并非完全的清修,就算是清修它本事也远还没到辟谷那么神奇呢!不吃怎么活?
正当饿得眼冒金星的猞猁猫妖来到经常抓鱼的那条小溪边时,只见一道金光从清亮的溪水中冒出,划出一道如虹般痕迹之后,又轻轻入水。速度之快仅在一瞬,也没有激起水花和水声,但猫的眼睛本就厉害,何况还是猫妖,所以小猞猁确认自己绝没有看错,刚刚一定是一条大肥鱼!
一条肥鱼对猫而言意味着什么?!美味呀!
一条肥鱼对饿了四天的猫妖而言又意味着什么?!绝顶美味呀!
小猞猁舔着嘴巴,身体压低卧下,眼睛专注的盯着水里那金色的余光泛滥之处,一点点的匍匐过去。待到能够从西边清楚观察到被溪水的波纹折曲了的金色肥鱼身影时,它便不再向前,只在原地趴伏并轻轻踢蹬着后腿,呼吸也小心的压抑下来,做好随时捕获的准备。
可是不知为何,那金光似乎感觉到有什么靠近,一扭身居然游得离这岸边更远了些。
小猞猁哪里能让到嘴的肥鱼就这么溜掉,猛地一跃,只看它就像离弦之箭一般,一窜便是数米远,硬是扑到了溪水中缠上那条金色的小肥鱼。
“鱼”也不会轻易让它得手,从被猫爪子按住时便是奋力挣扎,待到这猞猁猫咬上它腰身时,更是全力抵抗,尾巴和爪子齐用,拍的这猞猁眼睛直眨,差点松了嘴。
好不容易回到岸边放下这尾“肥鱼”,没想到这“肥鱼”居然还马上翻身就用那四条短小的腿往那水里爬。
“嗯?”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对了!鱼怎么会有腿呢?!猞猁一个飞扑,又将快到水边的有腿“肥鱼”按趴下了。
“混账!!!还不放开本宫!”只听从这“肥鱼”嘴中发出了孩童的怒斥声,将猞猁猫唬得呆愣住了。
之后这肥鱼周身金色的鳞片变得更是闪耀刺目,等猞猁猫明白过来这光是这肥鱼自己发出的时候,只觉得按在这肥鱼身上的爪子犹如被灼烧般的刺痛。
“呀唔!”忍受不了的猞猁终于放开这条肥鱼,却又不甘心让猎物跑掉,于是在对方又爬了两步之后又飞身凑上去一口咬住这肥鱼的服部。
但奇怪的是,这条金色的小肥鱼这次不但不再挣扎,也不再开口训斥它,只是那一身的金光闪的更加刺目,让猞猁不得不闭上眼。伴随着刺目金光而来的,是猞猁猫紧咬肥鱼的牙齿传来了剧痛,让它不得不再次放手。
“真是……”这次小肥鱼反而不跑了,而是回过身面向这只猞猁猫,那双如蛇一般的眼睛危险的眯成一条缝,诉说着它的怒气:“混账!本宫已经一再警告,你这畜生!龙神也是你可以随便觊觎的吗?!”
“呜……”小猞猁压低了身子,一边发出威胁的低吼。
“嗯?怎么……还是一只不会开口的低等畜生吗?”小肥鱼一边疑惑一边挪动着小身子左右绕着小猞猁打量着:“哼,就凭你这畜生也想伤本龙神?!”
“喵呜!”听它这么说,小猞猁发出愤怒的嘶吼,猛地从地上跃了起来,在空中转身之间,就已经幻化成一个翩翩少年安然落地。
少年就停在小肥鱼尾巴后面,只见这还长着尖尖猫耳的少年伸出拥有尖锐指甲的手,用力一挥,就将这小肥鱼掀得滚了几个圈。小肥鱼被掀的仰躺在地,又惊又怒,努力扭动着身子想翻过来却不得,片刻后又安静不动的停了下来。
猞猁猫所幻化的少年看着它扭来扭曲想努力翻身的样子开心不已,一边嘲笑一边疑惑着这小肥鱼莫不是这么不经折腾,就这么被掀死过去?正要过去一瞧究竟,那小肥鱼又突然发出更刺眼的金光,悠悠然的腾空起来,在空中翻过了身体。
“可恶……可恶的畜生!”也不知这小肥鱼是因自己忘了会飞的本能而恼羞成怒,还是为这猫妖的攻击而愤慨,总之它是真的生气了,就看它绷紧了身体然后快速的射向那猫妖少年。
可惜尽管它速度快的普通人肉眼几乎看不清的程度,但猫妖少年的本体是只凶狠矫健的猞猁,眼睛也是不同寻常的利,看到的同时就一个错身躲过。而那小肥鱼也很快缴过头,回身继续攻击。
总之这两个便是这样你来我往的缠斗到了一处。
实际上,这场打斗他们也没能坚持多久,主要还是两人的实力悬殊,于是没一会儿就分了个高下出来。而整个“打斗”的过程中实际上他们两人,哦不,是两兽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的成分要更多。
“你这混账猫妖,耳朵尾巴都还幻化不清,居然敢对你金龙神爷爷如此大不敬!看我今日定要剥了你的猫皮!”这自称金龙神的小肥鱼估计是被气得不轻,连“本宫”的自称都弃而不顾,用上“我”了。
“呸!你这肥短的身子也敢自称龙神?!定是一直金皮猪婆龙!待我咬穿了你的蛟皮定要把你啃得鱼骨都不剩!”这猫妖也是嘴上不肯讨饶的,当然,换来的是对方更迅速的攻击。
别看猫妖少年体型上比小肥鱼要有优势的多,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他渐渐落于下风的情势,他现在也真只能是嘴巴上快活两句了。
没多会儿,小肥鱼就拉长了身子紧紧绕在少年身上,将那少年短短的尾巴一并勾缠住。猫失了尾巴就是失了平衡,这时小肥鱼向前一个用力,猫妖少年就跌倒在地。
一个压倒了另一个,那就是分出高下了。可是不管这个胜负是怎么分的,还是他们就像小孩儿打架一样的无聊,既然在罴山小溪边恶斗了这么一场,那他们后来又怎么能像之前所看到的那样“和睦共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