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会那只来历不明的青鸟,秦明推开小院的门,走了进去。
小院里面是普通的五间房。一间出租,屋主住其余四间。也是因为临时要找的原因,也找不到更好的。但秦明住过破庙山洞和树底下后,哪还会嫌弃这个?
其实和原屋主一块住也是有好处的——就比如现在,秦明还没吃晚饭,就能一块儿蹭蹭吃吃,这就省心多了。衣服脏了也能顺便帮着洗洗。
反正多给些钱就是,租的时候就讲好的。
一进小院,就闻到了些炒菜的香气,勾动了这位候府公子的馋虫。挨了一个月的饿后,他惊讶的发现,自己胃口竟然这么好。以前候府那些怎么也看不上眼的吃食,现在对他来说,都充满了魅力。
屋主在青宁大街上贩卖些小玩意,他老伴在家张罗一家四口的生活琐碎,不算富裕,但也还过得去。租给秦明的这间平时反正也只放些杂货,还不如租出去赚些银子。
屋主的老伴正在厨房忙活,听到院门口动静就出来看,见是秦明便忙热情地招呼他先歇一会儿,准备吃晚饭。
秦明点头,径直去了自己那一间屋。很简陋,但收拾得干干净净,比在树底下是强多了。怎么说下雨了不会淋着。
还是那张床最让秦明感慨。
堂堂候府公子流浪一个多月,终于有床睡了!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他在想今天发生的事情。今天这样教训了杜威,让他在人前颜面尽失,他岂会善罢甘休?明天必会再使什么手段。
秦明自己倒是不怕,只担心事情会扯上苏家。在听说了苏家的辉煌史后,秦明有些替苏三小姐惋惜。那样一个貌美无双的女子,却要耗上她的一生来守护苏家。这多少让秦明这个候府公子感到汗颜。
刚坐下歇会儿,就听到有人敲门。秦明还没来得及应声,就听见外面有人说道:“客爷,吃饭了!”
是个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极是好听。
秦明忙应了一声,起身开门走出,只看到一个苗条秀美的背影,斯文乖巧的样子。
夏天暑热,这一带的人都喜欢在院子里吃晚饭,凉快。一家人围着桌子吃喝,吹着风,倒也其乐融融。
屋主姓杨,为人好客,老两口对秦明都礼让有加。
刚才叫秦明吃饭的是他们的小女儿,小葵。农家女孩羞羞怯怯的,只顾低着头。偶尔抬头夹菜时,露出水灵灵粉嫩嫩的小脸蛋儿。
秦明没来由的,就想起了那一袋金银首饰和那匹价值千金的大宛宝马。那天那个小女孩也是这模样,十五六岁,羞怯怯、俏生生的。
这一个多月来,他一直在嘲笑自己,怎么会折在这等小女孩家的手上?平日自负的聪明过人呢?
但现在看来,秦明不得不改变想法,这样的女孩实在太有杀伤力,任何人都不会对她们起防备之心。
小葵伸手夹菜,水灵的眸子瞥到这位帅气的客爷竟然这样盯着自己看,脸刷地就红到了脖子根,手就缩了回去。
幸好天色将晚,金色夕阳洒进院子,每个人脸上都照得黄黄的,倒给掩饰过去了。
老杨头给秦明斟了一杯酒,笑呵呵地问秦明怎么一个人到了此地。他还特意拽了句酸文:“父母在,不远游!”这多半还是在哪里听到别人说的。
秦明大窘,既不好跟老杨头说这后面还有一句,“游必有方”,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父亲赶出的家门。
正为难之际,忽听到院门被踹开,急火火进来一个人。
秦明警觉地站了起来,但一看那个人的样子,便放心地坐了下去——完全是年轻时候的老杨。这是他儿子。
老杨的儿子匆匆进来,随口跟他爹娘打了声招呼,也不去管院子里多了个人,径直走到水井边,清洗他一身的污泥。
父亲看儿子总是诸多不顺眼,老杨一边摇头,一边远远的责骂:“又去哪里弄了一身的泥!浑小子,整天没事干还不着家……”
没得到回答,老杨又摇摇头,看看斯文帅气的秦明,又看看老是毛毛躁躁的儿子,忽然一脸羡慕地问:“秦客官,你在哪里高就?”
这一脸的小心思秦明立马就看了出来,大概是想着看能不能帮他儿子谋个出路呗。秦明笑笑:“我在‘上九学社’当先生。”
“啥……”老杨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瞪得溜圆,看着秦明。这样年轻一个后生,怎么就说自己当了先生呢?
老杨的老伴倒是比他淡定得多了,看着他那个呆样,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你才这年纪就聋了?人家说他当的是先生,你啊个啥!”
老两口没有留意到,女儿小葵一个人又红着脸低了下头去。
老杨可算是醒悟过来,赶紧又要给秦名倒酒,可看他原来那杯还没喝,连忙催着他快些喝,一边还忙不迭地给他夹些肉菜。
想了想,似乎觉得这桌上的菜有些寒碜,又掏出些碎银子交给老伴:“去二皮那里称些猪头肉,要肥一点的。再打些好酒回来。快去!”
老伴还没回过神来,一头雾水地拿着银子就出去了。
不顾儿子已经坐上桌,老杨只顾招呼秦明吃喝,他碗里的菜几乎都堆不下了,可老杨还一个劲地劝他别客气。
小葵似乎终于鼓起勇气,也怯生生地说了句:“客爷多吃菜!”
杨顺看看对陌生人一脸殷勤的父亲,又看看一反常态的妹妹,他们这是都拿这人当女婿看了吗?终于忍不住说道:“爹,我才是你儿子!”
老杨回头给了儿子一个白眼:“吃你的,臭小子!”
实在是盛情难却,秦明的腮帮子随时都是鼓着的,稍微消下去一点,老杨必说他在客气。
直吃到肚子溜圆,秦明说实在饱了,老杨才终于停手。
杨顺全程冷遇,只能对秦明冷哼一声,将脸别过一边,不搭理他。
老杨没有说什么话,但秦明当然知道他里想什么,自己既然是“上九学社”的先生,随手指点一下他的儿子,就够他受用一生了。怎么不值得他这么殷勤一下?
“上九学社”不是一般的私塾,里面的先生岂能是泛泛之辈?看来老杨头也是颇有些头脑的。
秦明笑而不言,伸了伸腰,一抬头间猛然看到杨顺的脖子上有殷红的血流出,惊叫道:“你……受伤了!”
秦明不是没有见过流血受伤的人,可杨顺这伤太不寻常——由宽至窄,而且极深,血流不止。这种伤只有一个可能,他遇到什么猛兽了。
从伤口的宽度来看,这猛兽体型硕大,至少有两个人那么高!
这地方竟然有这样的野兽?
老杨不明就里,自顾自地吼儿子:“让你不要去密林里玩,你就是不听,这么大个人了,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你看看秦先生,年纪这么轻就当了先生……”
杨顺本来心里就不痛快,被父亲这么一唠叨,还拿自己跟这个陌生人对比,气得放下碗就走一边去了,站起来时还不忘记给秦明一个白眼。
秦明本来想打听一下野兽的事情,可看来杨顺不大情愿搭理,也只得作罢。跟老杨闲聊一阵,便回自己屋去。
洗澡,更衣。摒弃一切杂念,秦明开始每日晚间的修习。
充沛的真元在全身游走一周天,打通了全部脉络,来到了丹田处。丹田里那股热流立即响应了这股气息,将它们又缓缓推动,复又流遍全身,带来不尽舒缓。
秦明从小修习就比别人进境快,一般人勤修苦炼,约莫五十岁才能突破“空明境”,而他,十二岁就突破了。
他把这归功于丹田里那团热热的火球。但至于这团火热到底是怎么来的,遍观诸子百家学说,也没有人提到过。所以,就暂且归类为奇异天赋吧。
秦明不但突破“空明境”比别人早几十年,他的真元比一般的“空明境”还要充沛。所以陆雪舞会以为他已突破下一境,孟刚更是被他那一吼惊骇到。
他的空明境,对战别人的空明境是如此的游刃有余。
闭上眼睛,秦明感受着真元在体内的游走,一周,一周,既柔和又温暖。这舒适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坐在一叶扁舟上,任轻轻的波浪将他向前推动,慢慢向前划去。
在那前方,似乎有一团柔和的光芒吸引着他,吸引着这扁舟。越飘越近,秦明似乎终于看清楚,前面那团光芒柔和得仿佛一双眼睛,一双温柔的眼睛正亲切地看着他,期待他的靠近。
秦明沉浸在这柔和的目光里,忘记了白天发生的事情,忘记了学社,忘记了老槐。
老槐回到苏府,问明三小姐在书房后,径直便来找她。今天这不寻常的一天,发生这么多大事情,他迫不及待要告诉三小姐,以安她的心。
但有一个人比他回来得还要早——那是苏府已故老爷的长孙、三小姐的侄儿,苏皓。
透过油灯照射的窗户纸,看到一个不算高的身影跪在庄严的三小姐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