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焱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了,只好默默退了出去。
南宫雪柔没有别的心思去关心他,当务之急可是先给朱菡宸退烧。
南宫雪柔掀开被子,强把他的一只手拿出来,替他把脉。
触碰到他的脉搏,混乱杂乱,跳动还没有规律。她这才发觉朱菡宸这场烧似乎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简单。可是先前分明已经替他解了猫毒了,而且解完毒后还开了几贴清除体内极少数的余毒,为何他的体内还有猫毒?关键是比先前更重了,莫不是上官琪出事了?
南宫雪柔先是想到了去找胥朤。她放下朱菡宸的手,向外跑去,可才跑到门外她就停下了。她突然记起前些日子去看胥朤,他受了伤,胸口一片鲜血,问他何由,他只道了声——无妨。
估摸着,定是姜依凝给弄得,她可不认为,安曲尘有本事在胥朤的胸口上硬生生扯下一块肉,他还不生气的。
她虽不是姜依凝,可也知道姜依凝的心思。姜依凝虽说是将胥朤当成一切,舍不得任何人伤害,可是面对胥朤娶了别人,心里到底是很难过的。何况胥朤也清楚,自然不会怪罪她。
况且,这件事情姜依凝是受伤最大的。分明先前胥朤答应了娶她为妻,却在她昏迷十年后,失言了。这也作罢,她可以等他再次说要娶她,姜依凝千算万算,思来想去,就是算不出,想不到胥朤竟会娶别人为妻,还要姜依凝以妹妹的身份祝福他们。
以姜依凝的性格,能做出这么凶残的事情也是情理之中。
其实只要换个角度,若是姜依凝成亲,胥朤也一定会很难过的,但他不会伤害任何人,包括姜依凝。他是真的把姜依凝当成所有的,舍不得打骂,只想把自己所以得宠爱都给她。以胥朤的性格,他会说出祝福的话,但过后会一个人独自在何处饮酒惆怅吧。
南宫雪柔往后退了几步,正要关上门,再一次回到床边的时候,她想到了百草娘娘,她一定会帮忙的。
南宫雪柔想着立马化作一缕白光飞走了。
百草娘娘正在打坐,她对南宫雪柔的突如造访并不惊讶。还没等南宫雪柔开口,百草娘娘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就开口说了两个字:“无药。”
南宫雪柔还想说说什么,见百草娘娘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好无功而返。
可奇怪的是,她再回太子府时,朱菡宸的毒竟然无药自解了。
正在她奇怪的时候,朱菡宸醒了,他撑着床坐了起来。南宫雪柔赶忙去扶他。他满头大汗,似乎方才做了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她说:“阿琪她来过。”
南宫雪柔有些震惊,她记得上官琪说过不会见他的,于是问道:“你见到她了?”
朱菡宸摇摇头。“我感受到了她的气息,就在门外,可她没有进来。”朱菡宸本就无神的双眸又低垂了下去。
上官琪不进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南宫雪柔淡淡一笑:“你既毒已解,便回去吧,琪姐姐不会见你的。至少说,在她成亲之前……”
“为何?她不见我?若是因为那件事情……她打我也好,甚至下毒把我毒死亦是可以,只要她能消气,只要她肯见我。为何不见我?难道她不知道,对我而言,她的避而不见是三界中最痛的惩罚吗?”
“对她而言,又何尝不是呢?”南宫雪柔低低说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我会等她的,多久我都会等的。”因为声音是很吃力地发出来的,有些沙哑。随后他咳嗽了几声。
南宫雪柔走出门口,抬头看了眼左侧的屋檐,而后飞了上去。她平静看着上官琪:“他所言你可听见了?”
“终究是我对不住他。”上官琪有些忧虑地看着门口。其实她也不想这样的,可是这世上总是有很多的身不由己。
上官琪看着后院忙碌的人,淡淡一笑:“他对你真好,竟然移走了后院所有的花,改种了芍药。”
“不是我负他,只是我已心有所属。”她一脸花痴地笑,“墨卿……”
“你还不明白吗?你……”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南宫雪柔说,“我也不清楚,对小焱子……”她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个什么感觉,只是很在乎,非常在乎。觉得若是她与朱焱中有一个人必须要死的话,她希望是自己,她觉得朱焱比自己的命重要许多。
“等你认清自己了,再说你心悦者为谁,如何?”
“好。”
——灰色的夜中黑色的云,黑色的云下红色的心,红色的心里彩色的人。不知何处时不时传来几声犬吠。
“雪柔姑娘。”门外的声音细小而陌生,南宫雪柔放下书。站起来走过去给她门,见来者是皇后身边的贴身丫鬟。南宫雪柔疑惑地看着她,她和皇后娘娘又不熟,找她什么事情呢?
“雪柔姑娘,皇后娘娘找你。”
“等会。”南宫雪柔折回去,吹灭了蜡烛,再出来,关上门。
南宫雪柔随着丫鬟来到皇后娘娘的寝宫。到时已经亥时了。
皇后娘娘见南宫雪柔来了,一脸微笑地走到她的面前,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坐到床边,轻轻拍她的手,认真地打量着她。
的确,南宫雪柔长得比白茜茜精致多了,而且还是个温柔贤惠的女子,可惜的是,她是妖。她断不能让一只妖毁了自己亲生儿子的前途。
但是,母仪天下的胸襟还是不能少的,她先是从枕头里拿出一个别致的小盒子,交到南宫雪柔的手里。
南宫雪柔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玉佩。皇后娘娘说:“这个给你,你能不能劝他和茜茜……他是太子,不能因为你,而一直膝下无子,这让世人如何看待他?雪柔,你是个善良的人,你不是把他当成朋友吗?请你帮帮他。”
南宫雪柔先是觉得心里一阵抽痛,却还是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她把盒子放在一旁,说道:“礼,我不会收的。但他我会劝的,我一定会劝他的,您放心。”说话时,还露出来一如往常的笑容,如盛开的芍药般美艳。
皇后娘娘自然是无法看出她的心思,以为她真的是心甘情愿答应了。皇后娘娘高兴地握住她的手:“谢谢,谢谢你。”
“……不用。您若无事,我便回去了。”
“无事,回去吧。”南宫雪柔站起来,离开了皇宫,没有回太子府。凄凉的人走在冷清的大街上。
她现在只想大声哭泣,她真的是很伟大啊,她从未觉得自己会如此伟大。
竟然答应了她去劝说朱焱与其他女子同房。
夜是冷的,风是冷的,身体是冷的,唯有心还是热的。
她躞蹀向前方,向那条似乎望不到尽头的长街。
猝然,一阵大风刮起,大雨随之而来,她蹲下来,抱着大腿,任凭雨水冲打着她的身体。
好一会,她觉得脸上的雨水变热了。摸摸脸颊,原来是哭了啊。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哭,自己对他不是普通的情意吗?他成亲的时候,自己不是笑着祝福了吗?而且夫妻本就是该同房的啊,她怎么会希望他们不同房呢?
天上的雨像银针滴落进了心里,很痛……
在同一片夜空下,在同一场淋漓大雨中,还有一个人,也在雨中哭泣。
她躺在雨中,一袭白衣被已经盖满了泥土,她用匕首,一刀刀刺入手臂,鲜红的血液流一旁,被大雨冲刷着。
她觉得只要肉体痛了,心就不会痛了,可她到底是错的。
她丢掉匕首,蜷成一团,颤抖的声音不停喊着两个字:“哥哥……”
胥朤感受到体内的血液在翻涌,他从床上下来。来不及换衣服就直奔了酆都城,躺在他旁边的安曲尘睁开眼睛,狼牙咬住被子,眼中的恨意一览无余。
胥朤很快找到了姜依凝,她已经在雨中昏迷了。胥朤抱起她,看到她身上新伤旧疤,依旧不动声色。
他没有抱着她回房间,而是陪她一起淋雨。只是,他用双尾为姜依凝挡住了雨,自己湿透了。
“依凝……”胥朤低下头,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是春雨的味道,是凉的;是泪水的味道,是咸的;是伤心的味道,是苦的。
“哥哥……”姜依凝伸出手,抱住了他,一把扑入他的怀里,不断蹭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是甜的。
胥朤拍拍她的背,低声哼唱着歌曲,哄她入睡:“那年雨后燃尽的香落下,灼痛在谁的心上……”
——南宫雪柔哭累了,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往太子府走去。朱焱拿着雨伞在等她。
他看见了她,丢下伞,跑了过去,雨水溅一身。他还没有到她的面前,她就倒下去了。朱焱,加快跑过去,蹲下来,抱起了她,往太子府跑去。
这个时辰,所有人都入睡了。他只好亲自给她换干衣裳了,她找来一袭红黑相间的长裳给她换上。
门外的白茜茜静静看着,心里也是一阵疼痛。她告诫自己,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他会这样温柔对待,现在就得好好适应。
二人都爱上了一个人,二人都爱错了人。他到底是无法让哪一方满意。
“小焱子……”南宫雪柔死死抱住他的手臂。她的力气很大,一把就把他扯了下来,朱焱用手撑着枕头,生怕碰到她。
南宫雪柔却用手臂,抱住了他的身体。顿时,南宫雪柔露出了一对白色的兔耳朵。朱焱咽咽唾液,别过脸,不能用强的。
他闭上眼睛,突然感到她的力气小了不少,原来是睡着了。
朱焱小心翼翼松开她的手,站了起来。给她盖好被子,俯下身子,摸摸她的兔耳朵,温柔地笑笑:“下次,我可不会放过你。”
白茜茜转身,跑开了。
朱焱早就看到她了,就是想让她明白一件事情——他不喜欢她。
雨一直落到了第二日,杂乱无章的雨声让人听了厌烦。
“不行!”朱焱满脸愤怒的看着南宫雪柔,此时的南宫雪柔亦是火冒三丈,二人四目相对,就看谁的怒火重了。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南宫雪柔双手叉腰,“你不答应我就离开人界!”
“那你走啊,永远都别回来了!”
“正如我所愿,我看见你就烦!”
“巧了,我看你也烦!”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好不热闹。南宫雪柔满腔怒火地离开了太子府。然而,朱焱立马就跑过去拉住了她。
南宫雪柔回头瞪了眼他:“怎么?你不是看见我就烦吗?”
“是啊,可我就喜欢这样的烦啊。”南宫雪柔淡淡一笑,只有一瞬,却被他牢牢记住了。
“那你答应我。”
“其他事情可以,这件事不行!”
“你们是夫妻啊,难道你……有问题?”南宫雪柔说的平淡,却否定了一个男人的所有尊严。
“你要试试?”朱焱邪魅一笑,眼中的怒火全消了。
“别贫嘴。”南宫雪柔的脸上泛起了害羞的红晕。
“没有贫嘴,是真的问你,你可要试试?”
“既然没有问题,你们为何不同房?”扯来扯去,又扯到那个话题上了。
朱焱好不容易松开的眉头,又紧绷了:“我只想与你同房。”
“可我不想与你同房啊。”
“怎么?你还想和墨卿同房?”
“那是自然。”
朱焱踌躇良久,才缓缓开口:“我答应你,你别后悔。”
说罢,朱焱绕过了南宫雪柔,离去了。南宫雪柔愣在原地,还是有些难过。
——胥朤就抱着姜依凝一整夜。姜依凝睡意朦胧地睁开无用的眼。姜依凝看不见他,却可以感受到胥朤的气息,她又继续闭上了眼睛,感受他温暖而久违的怀抱。
胥朤抱起她,收回了双尾,悄悄把她抱回了她的房间。
姜依凝的房中有一股清幽的梨花香,是那天她离开后给散上的。
他欲要把她放在床上,她却死死拉住了他。胥朤只好抱着她。
正月才过半,好慢……她想要赶快到三月。她想要看梨花……对了,她忘记了,自己已经看不见了。
姜依凝突然松开了他。差点从他的怀里落到地上。胥朤用力抱着她,小心翼翼放到床上,没有片刻停留地离去。
此后一个月他也没有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