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无寒窟的得意门生而言，苏雨溦的表现远远比想象之中来的平淡。
“就算是你说得那样，我也从没想过要和终师兄竞争掌门之位。”
半命仙人微微颔首，没有立即答话，这个从见到巨石大山起就踏入的幻境，里面的四季不需要根据时间的流逝来定，一切都随着他的心情好坏变更。
黄沙变成白雪，雪花化成花朵，这一刻，又开始逐渐凋零。
“并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而是在终难己的心里，一直都会把你作为竞争对象，小丫头，你得明白，掌门之位可关乎无寒窟的未来，何况以他的脾性，很有可能做出对你不利的事，平日里就多加提防吧。”
苏雨溦沉吟道：“你口口声声说我无寒窟人恶毒，让我怎么相信？”
“你不信我？”半命仙人嘴角一扬，苦笑了声，道：“那你又何必来求我。”
“我——”苏雨溦握紧拳头，不知如何反驳。
“罢了，还是说一说你的师父吧”，半命仙人略显无奈地摆了摆手，缓缓说道：“苏婧被仇恨羁绊，醉心于修炼元神。其实杀我很简单，以你现在的能力便能轻松将我的项上人头拿去，看来她不是为了杀我才走到这般地步，可当时那个她所怨恨的人也早已不在世上。唯一的解释是，你师父还深陷于往日伤痛之中，只得依靠练功缓解。”
苏雨溦越听越觉得心慌，眼下也不管那些流言蜚语真假与否，急道：“师父她以前究竟经历过何事？”
“只是一些伤人的陈年烂事。”
苏雨溦怎肯罢休，只是话到嘴边却迟疑了很久，很久。她拳头捏地越来越用力，甚至整个身子微微发抖，终于，她鼓起勇气，问道：“我······真是师父的······私生女吗？”
支支吾吾的言语，直把另二位木然的同伴吓得瞠目结舌。
一时间，仿佛空气都凝结住了。
仿佛幻境都凝结住了。
苏雨溦渴求着答案，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她的眼眶渐渐湿润，只要轻轻一动就会挂下泪痕。
半命仙人摇着头，自嘲似地哼了一声，他昂首望天，那个幻境的天空灰蒙蒙的，就如自己百念皆灰的心境。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努力回忆起他嘴里的陈年烂事。
“很久以前，久的让我记不住大概的时间了，那时候我四处游历，痴迷于寻找各种能够延年益寿的灵草。有一天，我到了北方的极寒雪域，在那皑皑雪山之上走了三天三夜，饥寒交迫让我的意识模糊，更糟糕的是，我在山上碰到了狼群。”
“相比狼群，我更愿意撞见妖兽，可是身上带满了辟邪的药物，没有妖兽会出来把狼群吃了。当时的我根本不能跟饥饿的狼群相提并论，我只能用我最擅长的逃跑来结束无谓的斗争，可是情急之下，我一不留神踩了个空，然后从山崖边滚落······等到醒来之后，已经身在无寒窟中。”
半命仙人娓娓道来，说到此处，更是情绪激动，接着道：“上古部族留下的，果然是大自然的瑰宝，所有的东西都美得令人陶醉，再加上那些以无寒窟原型选做门派发展的后世武者，他们性格温和，热情大方，一时间，让我流连在那个鬼斧神工的洞窟当中。”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我那时候真的快要放弃寻常长生不老之术，转身做一个无寒窟人。不过好景不长，无寒窟由于一个外人的到访形成了最初的内部矛盾。”
他说到此，久久不能平静，这与那个古里古怪的半命仙人截然不同，没人会认为他除去疯狂的迷恋长生不老术之外，还能对俗世旧物发些感叹。
喜爱故事的孟杰望着神情哀伤的丑陋老人，小胖子虽没有急着催促，但是十分想听后续事迹的心情已然浮现在脸上，就差搬个凳子坐下倾听了。
半命仙人继续道：“有苏婧一样希望我留在无寒窟中的，也有她师妹周楚一样厌恶我扰乱无寒窟人修行的，总之，我成了人人茶余饭后谈论的焦点······直到有一天，不知从谁的嘴里传出周楚被人**的事，而那个罪犯，也不知被谁说成了是我。苏婧因此大发雷霆，她找我质问，问我是不是贪图周楚的年轻美貌，我当时蒙在鼓里，立马否决了，于是她又去找周楚询问，却没想到，你师叔周楚已经被人残忍杀害。”
“周楚死了，死无对质，我却仍然成了那个罪恶滔天的凶手。你师父她不愿相信发生的一切，一直沉浸在失去师妹的痛苦之中，但她······还是偷偷的将我带了出去。说来好笑，我真的以为她是恨我所以才赶我走，不过，一个浪荡不羁的人成了众矢之的，怎么可能还会去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静静地说完，却又不再感慨，仿佛刚才说的往事跟他彻底无关。
苏雨溦秀美的脸上闪着淡淡的泪花，她从来都没有见过无寒窟中有位叫周楚师叔的灵位，但是名字，她不是没有听到过，小时候还因为这事被师父痛骂了一顿，这对心高气傲的苏雨溦而言是奇耻大辱，自此以后，她更不愿和同门聊些不着边的话题，也不愿没事找事般的刨根问底。
就这样过了很久，苏雨溦才望向那个忙着编织幻境的古怪老人，然后冷冷地道：“那我师父呢······又如何会被人说有私生女？”
“苏婧？”半命仙人浑身一震，片刻后道：“她嘛，因为当初在众人面前就表现得跟我要好，出了事之后又作袒护，别人就以为她和我的关系不一般······你师父苏婧，也是个有野心的人，她在夺得掌门之位不久，便把所有反对她的人送去阎王殿了。”
“那你······”苏雨溦瞧着半命仙人的面容，迟疑道：“所以我师父根本就不会有什么私生女的，是吗？都是他们在背后胡言乱语，故意要使无寒窟变得乌烟瘴气的。”
她怔怔地望着，想求得一个完美的答复，可过了很久，幻境之中还是鸦雀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