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荤一素一白饭,三两下的功夫全被孟杰装进了肚里。
“天珩哥,你怎么不吃啊?”小胖子摸着半饱的肚子,显然没有满足食欲。
尚天珩心里苦闷,人没找到之前,东西就已吃完了,真不知道还能赖在这里多久。
不一会儿,眼尖的店小二就上来问道:“两位客官还需要来点什么吗?不用的话麻烦二位下楼结账吧,后头还有一大堆客人在等着呢。”
尚天珩犯难,应声道:“我这位兄弟吃多了泛酸,等他不难受些就走。”
却不料店小二一脸嫌弃,然后指向他们邻座,道:“那也得像他们几位公子爷一样,茶水不断,酒水不绝,要不然干脆就买了这个座位,你说吃完了占着不走,我要怎么赚钱。你们不懂什么叫多劳多得吗?本月要再多几个你们这样的,那我的业绩还能夺第一嘛。”
看似老实巴交的店小二唠唠叨叨地说完,孟杰听在耳里,花钱才能享受他自然是知道的,村里教书先生常常出外逍遥,没事也会跟他们说说外头的故事,可当他看到邻座桌上琳琅满目的佳肴时,还是忍不住道:“再给我上些好吃的,你们店难道不管饱吗?”
“当然管饱啊。”
店小二先是一气,后是一喜,眼前两个小子模样穷酸,但他也见过许多外不露财的客人,而且其中那个年长的到现在都未放下肩上厚实的包裹,想来肯定是在保护钱财,这也符合不露财气之人的风格。再者,他们点菜都是要好吃的就行,说明大餐也是吃过不少的。
那年长少年的包裹确实变得更鼓了些,只因为塞入了孟杰的心肝宝贝,那本好不容易捡回来的爱情小说。
店小二再一想饭菜全是孟杰一人吃下,顿时以为他们俩是在打赌,而小胖子赢了,所以要求吃顿大餐,而那个年长管钱的非常小气,便有了如此这般的场景。
没人会认为身无分文的小子敢大摇大摆地走进天香楼,也没人会认为身无分文的小子敢胆大包天地来吃霸王餐。
对于加菜,尚天珩其实也没想多做阻拦,现在要他下楼结账肯定不行,还不如让孟杰帮忙拖延时间,自己好去客房查探,求助于苏雨溦。
“小二哥,你们家客房在哪啊?”
店小二指了指拐角回廊,道:“喏,客房便是往那去了,不过现在为了那姑娘安全,时刻都有人把守着,客官你可是上不去的,还是老老实实地等她出来吧。”
眼见店小二心花怒放地下楼加菜,尚天珩便知会了孟杰一声,然后二话不说地往客房方向而去。
听说客房有人把守,他便蹑手蹑脚地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所幸其余客人都在把酒言欢,根本没注意到他。
他紧紧贴身于墙壁,连声大气都不敢喘。
二楼回廊的尽端有座通往顶层客房的红木梯,尚天珩在回廊拐角处却没撞见守卫,于是赶紧轻步上了红木梯,快到顶楼时,再慢慢地向顶层走廊探出脑袋。
走廊竟也无人!
这天香楼的客房并不多,总共十间,布局大气新颖,装修清新雅致。因为过于昂贵,平常的话住客也没多少,非常清静,但现在可不一样,十间房门全都紧闭,看样子应该客满,倒是没有造成多大喧哗。
要不然以苏雨溦那性子,早该搅得天香楼不得安宁。
尚天珩寻思:“奇怪,店小二不是说了有人把守巡视,怎的一个人都没见着,难道是故意唬我?”
他刚要迈开脚步,却听得楼梯下的回廊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随后两个声音传来。
“你说这姑娘到底有没有钱啊,居然能把楼上客房全给包了,她这进门之后就没出来过,饭菜都不让送,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管她呢,客房本就少人住,付不付得起反正也进不了我们口袋,掌柜自个儿乐意,倒是害苦了我俩,做了守卫还要被使唤来使唤去的。”
“没法子呀,掌柜把她当成了招揽生意的贵客,你看,我到现在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上咱酒楼吃饭,忙一点也是应该的。”
“掌柜色迷心窍又不是什么秘密,让我没想到的是,不过就是长得好看一些,一群歪瓜裂枣的有必要来凑热闹嘛。”
“嘘——这话可不能让别人听见喽,况且我俩也没见过,她要是出来,也是我俩最先瞧见,好了,你在这回廊守着,我去楼上······”
当中一人走上红木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这顶上客房层只有一条走道,出口也只能经由红木梯上下,尚天珩被堵在走道上,一时心焦,刚才光顾着偷听他们对话,却是忘了找人。好在听见二人谈话中提起这层只住了苏雨溦一人,他便推了推其中一间。
门没上锁,尚天珩悄悄入内,这一看,顿时惊叹不已。
天香楼的客房果然非比寻常,先不说摆设用品如何华美,单说脚踩的就是手工打造的羊毛地毯,厚实柔软、制作精良,整块地毯有黑白两色,仔细一看,居然还是幅秀丽江山图,画上高山流瀑,透出一片清远祥和。
尚天珩暗道:“苏姑娘怎住得起如此美好的房间?”片刻之后回过神来,寻思:遭了,差点误事,小杰还在帮忙拖延时间,可得抓紧。
只是当下门外有人巡视,已不便出去一间一间地敲门。
身处一间别致的客房,自从没了欣赏的雅兴,客房就惨变成了一座监牢。
尚天珩心急如焚,可是眼下只得涉险。
随即,紧闭的房门一点一点打开。
在走道上巡视的守卫发现了动静,于是提心吊胆地过来查看,见着客房里头没人才松了口气,然后自言自语道:“也没风啊,咋就把门给吹开喽。”刚要把门关上,却没想房内的窗户也打开了。
那守卫吃了一惊,然后干笑一声道:“自己吓自己。”接着便进入房内要去关上窗门,一边走还一边念念有词:“年久失修,肯定年久失修。”等他把窗户关上,一转身就见房门又关上了。
现在虽未到深夜,但也有些难以分辨事物,房内尚无灯火照明,一件件离奇的事发生,不觉让守卫背后发寒。
守卫心想:我胆子确实不大,还不至于大喊大叫哟,要不然又得让人笑话,这传出去对酒楼声誉也不利,掌柜更有可能扣我工钱哒······
他背靠窗户,正对房门,只用一只手摸索着将窗门重新打开,想着让房内亮堂一些,只是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房门旁边站着个人。
“谁?”声音略微颤抖。
“我是苏姑娘啊。”
说话的那个身影稍微做出一个别扭的动作,声音听着有些奇怪。
守卫缓了口气,不好意思地笑道:“哦,是苏姑娘啊。”刚一说完,他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愣道:“你不是住在最靠西边的那间吗?怎么,怎么······”生疑间,忽地感觉房内生起一道怪风,然后不偏不倚地打到额间,只觉一阵眩晕入脑,昏沉沉地倒了下去。
藏匿在门后的少年朝着守卫致歉一声,然后迅速前往最边上的那间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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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了几声无人回应,尚天珩便轻声道:“苏姑娘,你在吗?”
话音未落,房门大开。
昏暗的房间,竟是连盏灯都没有。定睛看去,那个婀娜的身影立在窗前。
尚天珩见了她如释重负,上前道:“苏姑娘,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哦?怎么刚来就有事求我。”
正在苏雨溦转过身时,房内的烛火随之亮起,温暖的烛火罩着水蓝色的身影,将她的冰冷孤傲减弱了几分。
“你,你的面色好看了许多。”尚天珩被突然点燃的火苗吓了一跳。
“是吗?”苏雨溦坐到椅子上,像是位资深前辈一般说道:“什么事?”
“我······我这趟回家,有个从小到大的伙伴硬要跟来,我没办法,他·····他饿了在下面吃东西,我们没钱······想请你帮忙垫付一下。”尚天珩不善于求人,哪怕在心中想过有此等境遇,可当说出嘴时,还是吞吞吐吐,言语不顺。
苏雨溦冷冷道:“我帮不了你。”
尚天珩心中一愣,急道:“苏姑娘请放心,将来有钱我一定会还你的。”
苏雨溦摆摆手道:“我一天到晚不出房门半步,就是想着等你寻来便跳窗离去,你要知道,去往无尽沙海路途遥远,我们还需多留些盘缠。”
她的回答着实让少年大惊失色,原来选在最靠边的房间就是为了方便隐身于小巷胡同?但这样一来,孟杰岂不······
尚天珩恳求道:“还请苏姑娘施以援手,从盘缠中拨出一点吧。”
“谁让你带出个惹事精。”
“姑娘此番若肯搭救,我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苏雨溦听到这话,终于点了点头,接着蒙上一块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白色面纱,向着尚天珩道:“走吧。”
两人跳窗而下,落脚于天香楼的西边巷子。
尚天珩拿着苏雨溦给她的钱袋子重新回了天香楼。
结果是,孟杰接了拖延时间的任务,几乎吃掉了苏雨溦剩余盘缠的一半,甚至都吃到吐了,原先是他没尝过这么多山珍海味所以狼吞虎咽,再到后来迟迟没见尚天珩,便又硬是吃下几盘糕点,比邻座几位公子爷点的还要多出两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