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冲山脉的秋雨真是令人难忘。
连续不断的降雨让两人困于屋内整整一夜。
苏雨溦无论如何也不愿弄湿衣衫,不肯再踏出固元所半步。
可是饥饿袭来,这样下去不被妖兽捕杀,也会活活饿死。
饥肠辘辘的尚天珩准备独自出去寻找食物,临走前问了苏雨溦前些日子在山中是如何度过的,她说随行干粮、奇珍异果和强大元神,而且她到现在也没把饥饿当做是个问题。
这三样东西如今能依赖的只有野果,可山林野果基本上都生长在妖兽巢穴附近,他陷入了一个最生活化的难题。
那种痛失黑山兰的心情满上心头,让他悲苦万分,倘若黑山兰还在,只需轻轻一点就能让人状态恢复如常,可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他打开木门,雨水在眼前徐徐坠落······
他眼望苍穹,心情在此时悄悄平静!
苏雨溦见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困惑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看着天空让我心旷神怡,腹中也不觉得像刚才那般饥饿。”
“嗯,你以后靠天就能果腹了。”
尚天珩笑了一下,背倚门框而坐,此时的他甚至感觉不到一点饥饿。
他将手伸于绵绵细雨中,雨水一点一滴地落在他的手上。少年将手来回翻动,像是很享受被雨淋到的感觉。
突然间,他看到堆积在手掌的雨水荡起一圈一圈的波纹,紧接着垂直下落的雨没到手掌之前,就开始往掌心边缘倾斜过去,然后随着波纹层层散开,不过多久,手心里就再无一滴雨水。而更为惊奇的是,这只不过是他脑海中的想象,却如此真实地浮现在了眼前。
雨水仿佛有了生命,在手上随意跳动,他能想象到的情形,都一一达成。
少顷之后,他将手收了回来,手上也没有粘附一滴雨水,干燥的像没发生过什么。
尚天珩清楚地知道,他的元神不过化心境第二层,还远远不能左右雨水走向。能做到的,只可能是体内的未知力量。
求知的心急不可耐,少年一刻都不想耽误,他要一清二楚地认识到其中奥妙,还有潜藏着的危险。
就在这时,原本静坐清修的苏雨溦默默走过了他的身旁,然后径直向门外走去。
雨停了,没有绵绵细雨干扰,苏雨溦才敢站在天底下呼吸。
少年喜道:“如此再好不过,苏姑娘,我们赶紧上路吧。”
苏雨溦从始至终都没说话,在她内心深处,早已对太冲山脉痛恨非常,从元神受创的那日起,这几日的苦可以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委屈。
虽然雨过天晴,但要走到山道上,还是会被两边的草木弄湿衣衫,只不过谁都不愿在天晴时分停留不前。
往北走过一段,再次到得一处山头,令两人大喜过望的是,他们居然看到了远方的官道,还有一座横跨在河水之上的廊桥。
下山之路就在眼前,苏雨溦再也不顾山道泥泞、草木潮湿,快步往山下而去。
穿过一条安静深远的小道,通向那座古色古香的廊桥。
白水河在其下缓缓流淌,一切仿佛还在昨日,却又好像过去了很久。
出了太冲山脉,瞬间就感觉天色凉爽许多,清风徐来,甚至还有一丝寒意。
尚天珩坐上廊桥,俯首看向清澈的河水,他的心也同河水一般平静,随后看了看对面的清丽少女,心中感叹:当初与柳兄一起坐在这里,没想过会发生那么多的事,只是最后与我出得深山的人,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她。
苏雨溦瞧见对面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先是目光避让,接着把身子也稍稍侧向了一边。
这时,少年明白了一件事,原来目不转睛地盯住个女孩子时,她们都会有些羞涩,这种羞涩应该是基于对好色之徒的厌恶与害怕。少年觉得尴尬,他其实打心底里都认为自己不是个贪图美色的地痞流氓。
可他无力辩解,于是不好意思地起身说道:“苏姑娘,我,我盯着你没有别的意思,是,是······”他嘟囔了半天,却硬没把要说的说完。
“没关系,我懂。”
苏雨溦对自己的外貌清楚得很,在无寒窟时,她只要身在大庭广众之下,众人莫不瞩目,所以当少年想要做些解释,她便早已在心中种下此等结果。
尚天珩哦了一声,以为苏雨溦是知晓了他不是好色之徒,便将之后行程说与她听。
“苏姑娘,去无尽沙海之前我想回一趟家,出来的这段日子让我感触良多,想回去报个平安。只是这样的话,得多走好些时日,也可能一月之久,不知苏姑娘是否愿意。”
“你家在何处,怎会耗费如此长的时间。”
“往北的官道一直走,有个谈阳城,再往小路走个三五日就到了。”
苏雨溦面色渐沉。
“我身无分文,只能委屈苏姑娘了。”
苏雨溦眉毛一挑,道:“你用不着担心,只管去吧。”
少年不曾料到苏雨溦会如此好说话,心中大喜,道:“有劳姑娘费些脚劲,有劳了。”
“谁说要陪着你走,我借车马之力,你不如辛苦辛苦自己吧。”
“啊——苏姑娘有钱啊,那我要是步行,岂不耽误了行程,可以捎上我吗?”尚天珩厚颜无耻地道。
苏雨溦没有理他,起身往官道上走。元神不像以前强大,做什么事都不顺手,身上香汗淋漓,也是该找家客栈沐浴更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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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走出一段路程,就见到个撑起黄色布幔的茶摊。
“吕老板——”
少年再次见到那个仍旧愁容满面的中年男子,兴奋地上去问候。
吕老板瞧着来人是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先是一喜,而后又见他身边的高强武者成了个娇柔少女,面色顿时难看起来。他没有上前相迎的意思,独自一人坐在茶摊里头,心事重重。
尚天珩到了近前,上下打量一番,没发现吕老板身上有伤,便道:“吕老板不认得我了吗?”
“不认得,不吃茶就快走吧。”声音微微颤抖。
少年自然听出古怪,一时不知如何,却见身边的苏雨溦在查看了凳子干净与否之后,从容坐下。
那吕老板见状,赶忙过来驱赶,“我这地方没茶没水,不做生意,你们还不快走······”
“想死不成?”苏雨溦没等他说完,冷冷地道。
吕老板神色越发紧张,却不知如何是好,他的意思是想让尚天珩他们路过即可,别做逗留,这其中自然是戚老爷加派了人丁监视,虽然还是一些没什么本事的门丁护卫,但眼前的少女终究是个女子。
显然,在一个普通人的观念中,内心深处无法相信女子会是武者,所以他还是不信自己的女儿能成为武者。
可他打心眼里又希望自己的女儿成了武者,如果不是,就算侥幸活着回来,也会沦为戚家传家宝之下的牺牲品。
“走吧苏姑娘。”尚天珩拾趣地道。
“为什么?”
眼见苏雨溦赖着不走,少年便要上前去拉,那苏雨溦是个姑娘家家,哪能让人几次三番地碰到身子,少年未至,她便迅速起身,闷闷不乐地先走了。
少年仍不忘礼貌地道别:“吕老板保重,有缘再会。”
这时候,那个落寞的中年男子才安心地点了点头,然后做了个相送的手势。
步伐轻快的苏雨溦走过好长一段路,说是气得,也有可能,不过在走出这么一段路之后,她就缓步慢行,似在故意等候少年。
“苏姑娘,其实吕老板是好人。”少年追赶上前。
“在你眼里,个个都是好人,那你且说说,他怎么个好法。”
要说吕老板究竟哪里好,尚天珩一时半会儿也回答不出,他便解释道:“其实吕老板是有苦衷的,他在此地摆了茶摊是为了还债,不做我们的生意是受到了戚家人的监视,也不想我们遇险。”
“监视?难怪在远处有三双眼睛盯着我们看,我也正是感觉到他们有所行动,才急着快步离开那里,当下需要静养,不便与他们发生争斗。”
尚天珩惊道:“原来苏姑娘早就知道了,难怪头也不回的······”
“那你呢?”
“啊,什么?”
“他是好人,你是大好人,大好人怎么不去帮好人呢?”苏雨溦调侃道。
“是这样的,我看他身上没有什么伤痕,应该是上次与我同行的柳兄教训了他们的同伙,所以这些人不再胡乱造次,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吕老板自己不愿离开,他想待在这里等他女儿回来。我若插手,只会越帮越忙,更有可能害了他。”
苏雨溦听完,也不答话,心想着一时半会儿寻不到地方休息,她便显得有些沮丧。
自从元神受创之后,她一直都疲于奔波,甚至还在静养途中大打出手。若再一刻不停地前行,更不知何时何日才能恢复如初,少则一月,多则一年,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