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隐峰位处东南一带,拔地而起,高耸入云,它的四面皆为低矮山丘,使之形状似一根参天石柱直入苍穹。因其地势险峻,山间走兽都已销声匿迹,再往高处时,便连飞禽也鲜少出没。
仙隐峰终年云雾缭绕,如披着一件神秘轻纱,常人从未见过峰顶模样,因此也没人清楚它究竟是有多高。
这日,雨过天晴,整座仙隐峰更是被淹没在茫茫云海之中,宛如仙境,若不是受到几声怪异声响的打扰,当真静美的似一幅画。
怪异的声音是从悬崖陡壁上发出,仙隐峰的石壁一向坚硬无比,此刻,却有好几处石壁正在逐渐碎裂,由受到重击而凹进去的中心处向外扩张,不断产生新的裂痕。碎裂的石壁也并非寥寥几处,而是一直自下而上不停生成,似有通到峰顶之意。
而在最高最新的那处,竟赫然现出了一道黑色身影。
这道身影迅疾如风,却是一位白发苍苍的黑衣老者在这近乎垂直的峭壁上如履平地。老者悬浮在半空,只不过隔段时间才用脚猛踢石壁,借此飞身而上,石壁碎裂全是拜他所赐。
老者看似身手不凡,但无一点仙风道骨的模样,他面容消瘦且无一丝血色,只任云雾在自己身侧飞快流走,脸上不带半点表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位老者才突然顿住身形,然后形如鬼魅一般落在了峰顶之上。老者本想立稳脚跟,却不想一个踉跄险些摔下山崖,紧接着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便从嘴里吐出,让这神秘的峰顶多了股浓浓的血腥气味。
仙隐峰顶空无一物,除了一位不像世外高人的高人。
老者盘膝坐下,动作迟缓,与方才那迅捷之势截然不同。
峰顶冷风飕飕,寒气逼人,但此刻却怎么也比不过老者心中的彻骨寒意。
他缓缓地闭上双眼,心中苦思道:我穷其一生日夜寻找,怎料会被那几个小娃不费功夫,可恨——只是这是天意,还是我命当如此?
原来,在这山峰脚下有个密洞,老者在其内终于得到朝思暮想的无上灵力时,却被几个突然出现的小娃瓜分而去,在他眼里,那几个无名小贼简直胜过强盗悍匪。
正当他恼羞成怒,刚刚得到的无上灵力居然开始与其体内毕生修炼的元神相冲,再加上洞中似有反噬他元神之状,他也只得先本能的逃离那是非之地。
其实老者在上山途中一直都在消耗自身功力,如果平日里,只需脚尖轻轻一点即可上山,何必费那功力震破石壁,无非是想耗些功力削弱元神,不让元神过多地压制灵力。毕竟骤然得到的灵力再强大,也是不受控制,暂时还敌不过他日益修行而来的强盛元神。
不知过了多久,老者才又站起身来,身形佝偻,迎风而立。
只是他不再面无表情,而是露出些许愤怒,但更多的,却又是无奈。
他把目光慢慢地挪向脚下的悬崖,映入眼帘的只有随风而行的云雾,再之后,这个黑色身影也被云雾渐渐淹没,消失在了茫茫迷雾中······
黑衣老者目光停留的地方离仙隐峰不远,那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名曰弄田村。
弄田村里两百多口人,人丁并不旺盛,虽然现在村民生活清苦,但当年的老祖宗可是位富家子弟,名叫尚长生。
那时候的世道已开始重文抑武了,文人名士屡见不鲜,但尚长生的名气却无论如何也大不起来。感伤之余,他便带齐府中上下隐居到了这等山沟野地,潜心钻研文士一生都在苦修的事,炼丹制药,寻求长生不老之术。
然而在一千年前,世道并非如此重文抑武,而是恰好相反。
相传,千年前有三大上古氏族镇守各地,保卫世间苍生。当时的上古氏族深受世人崇拜,于是乎有些能力稍强的武者也效仿之开宗立派,一时间各种门派林立,百花竞艳。
门派多了必然会引起纷争,强弱、善恶、正邪都会成为武者互斗的因素,因此,许多尚未扎稳根基的门派经常互相争斗,搞得元气大伤,再加之三大上古氏族突然在一夜之间覆灭,武者精神支柱轰然倒塌,尚武风潮才会渐渐的没落。
不仅如此,期间还出现了一位奇人名士,纵横之才无与伦比,况且门派缠斗早已惹得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这位奇士随即带领世人脱离困境,并将炼丹术授予凡人,共商延年益寿,以求长生不老。
后人感恩戴德,尊奉他为“天颂圣者”。
弄田村当然也被这样的文化精神所熏陶着,村里人平常不是织耕桑种,就是上山采药、舞文弄墨,过得也算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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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弄田村中一条宽敞的石子路上,有个约莫十岁的娇俏小姑娘正慌慌张张地往村头跑去,粉嫩的脸蛋上透露着喜悦,还能隐约看出一些担忧。
村头的那棵大樟木下,有间独立的茅草屋,不大不小,屋外除了一条长石凳便没了其他杂物,屋内也是,桌椅摆放整齐,地上干干净净。里头还有两间卧房,一间房门紧闭,一间房门敞开。
“静姨静姨,我弟弟他醒了——”小姑娘的人影未至,银铃般的声音却已传来,不过当她走进敞开着门的卧房时,声音便压得极低,“他,还没醒吗?”
被称作静姨的妇女“嗯”了一声,目光却仍然停留在床上那个昏迷着的孩子,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个背药篓的中年男子,同样眉头紧锁忧虑不安,只不过他的目光却不在孩子身上。
中年男子回头看了看来的小姑娘,思绪万千,今日晌午他如往常一样上山采药,却不曾想到在后山深谷中会撞见三个横七竖八躺倒在地的孩子。这三个孩子,一个体温过热,一个稍凉,一个不冷不热体温正常。
虽然他是村里医术最为高超的,可他怎么也弄不明白孩子们究竟是伤在何处,因为除了昏迷,并无外伤。
眼下,体温过热的孩子早已醒来,稍凉的现在也脱离了危险,反倒留下一个体温正常的像是伤情最重。
迟疑了会儿之后,那个中年男子轻轻地拍了拍妇女的肩膀,说道:“没事的,小杰他们都醒了,应该只是被什么东西吓到,天珩他过会儿也会好的。”
这个躺在床上的孩子名叫尚天珩,但屋内的两个大人并不是他父母。尚天珩年幼时,亲生父母就在村里的一场大火中双双离世了,静姨是他母亲的胞姐,也是他现在唯一的亲人。而那个中年男子,尚天珩叫他云叔。
“嗯,会没事的”,静姨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从床边站起,然后对小姑娘说道:“挽婷啊,姨炖了赤尾鸡汤,待会儿你给你弟弟还有小龙他们端点过去,这可是你云叔特地拿过来的。”
“诶,谢谢静姨”,小姑娘甜甜地应了一声,还不忘谢谢在旁的云叔。
而云叔却有些尴尬地憨笑了几声。
要说这赤尾鸡可是绝不多见,乃仙隐峰地界独有,肉质鲜美,营养丰富,尤其适合给病弱体虚之人补气养身,村里人要不是逢年过节很少将它做成菜肴,而且还不是家家户户都能尝其美味。所以,云叔偶得一赤尾鸡却又将它大方赠予别人,确实有心。
然而这也情有可原。
云叔与静姨的丈夫本是从小到大的玩伴,关系极为要好,但在一次上山寻药时,她丈夫出了事,静姨也因此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她膝下无子,就与这孩子相依为命。
尚天珩这家多有不幸,村里人多少都会照顾些。
房里的气氛才从紧张忧虑中稍微缓和一些,床上的孩子就又让整个房间惶惶不安起来。那孩子虽然仍旧昏迷,却开始频繁抽搐,不多久,更是有窒息的症状出现。
静姨慌乱至极,立马伏到床边轻声呼唤孩子的名字,然后一边擦去孩子额头上不断冒出的汗,一边赶忙焦急地向中年男子求助道:“云哥,你快救救天珩啊。”
中年男子见状,赶忙解下背后药篓,布满老茧的手从药篓里拿出一颗褐色的药丸,动作干净利落,估计早就有所准备了。
“快让他服下吧。”
静姨瞥了一眼中年男子伸手递过来的药丸,心中一怔,这褐色药丸可是十年难炼一颗的“还生丹”,异常珍贵,不仅如此,它也是当年尚长生老祖宗炼制而得的祖传灵丹,只是村中有一禁忌。
“若未成年,不得服食。”
静姨望着那颗丹药,心脏跳动剧烈,犹豫再三之下还是将它给尚天珩服下了。
一旁的小姑娘哪里见过如此情形,哪怕是她弟弟也不过就是昏迷了两个时辰,不曾闹过这么大的动静。眼下,昔日眉目清秀的同伴变得如此狰狞,小姑娘只得紧紧抓住自己衣角,不一会儿,两行热泪便毫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却在此时,不知是否是“还生丹”起了作用,床上的孩子仿佛死里还生,面色逐渐好转,紧接着双眼缓缓睁开,然后气若游丝地呼唤了几声。
静姨顿时喜极而泣,哽咽道:“没事了,没事了······”
一旁的小姑娘也像只蹦跳的兔子,三两步就到了床边,“恩,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刚从鬼门关前转了一圈的尚天珩缓缓坐起,他没说话,只是有点难为情地挠了挠头,像做了个噩梦醒来被人堆围观着一样不甚自在。不过片刻之后,也许是受了小姑娘的影响,瞧着小姑娘笑靥如花,才跟着傻笑起来。
静姨见状,温柔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道:“挽婷她可一直在你身边陪着,担心的都哭了呢。”
她被静姨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两朵红云遮住了嫩脸,仔细一看,这个叫做挽婷的小姑娘出落得好生水灵:柳眉俏于新月,明眸胜于流星,竖鼻秀气精巧,小嘴滑软胭红,活脱脱的是个美人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