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站在虚云山巅,静静地望着眼前的黑雾。手掌心的星云光芒极为微弱,她也浑不在意。在虚云山山巅的悬崖上,凌空一步。星云很淡,差点支撑不住夜来。夜来往下沉了沉后勉强稳住自己,她托着手掌心,将手心的星云展开,而后划破自己的掌心,任由鲜红的血将星云染红,去做那位世间最无用的神最擅长做的事情。
龙逸和行测一众人在北天除了面对黑暗恐惧之外,还遇见了困在结界里的邪兽。那些本来只能在书本中出现的模样,之前被夜来唤醒了,现在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是视觉和心理的双重冲击。
龙逸浑身是血,从一片混乱中飞身而出,悬在半空,对着天兵豪迈地说道:“六界的生死存亡,此刻就掌握在我们的手中。龙逸在此对上苍发誓,跟黑暗邪恶血战到底,至死方休!”
天族所有人响应龙逸:“血战到底,至死方休!”
雄浑又悲壮的声音回荡在黑色笼罩的天幕下,所有人庄严肃穆,都不息将自己的热血洒在北天,洒在这片被黑暗吞噬的土地上。
行测站在同样的位置,邪魅血红的双眼环视站在脚下的云疆众人。他指着龙逸那边,声音却比龙逸平静了许多,他说:“只有一条:在北天这个战场上,云疆绝对不能输给天族!”
好战的云疆人,用更加热烈的声音回答行测:“绝对不输!绝对不输!”
行测一直觉得自己这一生过得很平凡,从出生到现在,守着枯朽台,守着云疆。尽管云疆在寒御掌权之前,并不安定,战乱不断,但行测从来没将那些小打小闹放在眼里。后来的鬼影太阳,他并没有像寒御他们一样与鬼影太阳深入交手,所以也并没有很明显的参与感。直到此时此刻,云疆所有能战的人,站在他面前,用同样坚定的声音告诉他:“云疆绝对不输!”他从来都以是云疆人而自豪,而现在,这样的感觉最为强烈。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惨烈的战场,也从未见过这样多的尸体,仅仅一个“血流成河”难以形容。天族和魔族前所未有的团结,然而却始终驱赶不尽从结界里源源不断走出来的邪兽。那些面目狰狞,以杀人为乐的野兽,没有任何人性。它们眼神空洞,带着对鲜血的狂热和对灵魂的贪婪,肆意掠夺它们眼前的一切。
而行测和龙逸带着所有人向前,义无反顾。
寒御与曦曜、云归、寒玉四人联手,想要降服一个夜姬,却只能勉强打一个平手。之前曦曜三人对付夜姬已经显出明显地颓势,夜姬强大到让他们三人意外。十万年前的夜姬才刚刚苏醒,连具体的形状都没有,已经将他们三人困在幻清奇境里。而现在的夜姬,不仅可以化作人形,还能肆意从黑暗召唤力量,强大到可怕。
寒御经历鬼影太阳一役,历劫成神,成为云疆新的魔神。新生的神力量同样强大,所以他可以将困住曦曜三人幻清奇境打破,将他们带出。可是面对夜姬时,他心里却不那么笃定,尤其夜姬还长了一张和夜来一模一样的脸。这让他怎么下手?
他手中的梅枝枯荣变幻,晶莹剔透的白玉寒梅在枯黑的梅枝上开了又谢,谢了又再开,周而复始,生生不息。隔着黑色的海洋,他和夜姬对立,而曦曜三人站在他身后。
寒玉瞟了一眼寒御手上梅枝,再将自己手中的梅花从上挥到下,白色的梅花花瓣簌簌下落后又化作白烟消失。她开玩笑说:“这小子梅枝上的梅花居然比我的还多三朵。”
“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云归说。“再说了,她是你儿子,比你多几朵也正常。”
“你说得也对。”寒玉点点头,“他是我儿子,我儿子的不也就是我的吗?”
她马上又说:“我们仨就这么站着,不去帮我儿子一下?”
“又不是我儿子。”云归这样说的时候遭到了寒玉一个大白眼。“那小子还能撑一段时间。”
“先容我喘口气。”云归将海神戟背着身后,语气还带着点小骄傲,“夜姬果然是夜姬,不愧是从我们三三身上衍生出来的。”
“你们三三身上衍生出来的这个怪物?”寒玉的眼神虽然一直没有从前方寒御身上移开,但是语气却十分鄙视云归,“真不知道你的骄傲是从哪里来的!你还被这个怪物困了十几万年,要不是我儿子,你现在还被困在幻清奇境里。”
“这个是怪物,但是我们三三不是啊,”云归不打算理会寒玉的嘲讽,“她那么可爱。”
“安静些。”虽然知道寒玉和云归是为了放松才说话转移注意力,但神色肃杀的曦曜终于还是受不了发话了,让他俩安静些。但只要这两人碰到一起,很难做到“安静”两个字。但是,此时他俩听了他的话,居然安静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翻涌的黑色海浪里穿梭的寒御和夜姬。寒玉微乎其微地呼了口气,紧张的气氛开始蔓延。
曦曜一直在观察夜姬,这个依附于夜来而生的非妖非魔非神的怪物。她有着夜来的容颜,却像鬼魅一般。黑雾充斥的双眼里透着死亡的味道,红唇鲜艳似血,总带着妖艳的微笑。很美,美到让人恐惧。
真正的夜来,从来不是夜姬那般的黑暗妖娆的模样。尽管夜来穿行在黑夜里,但她却像是明灯一样温暖人心。
他们永远也无法真正降服夜姬。除非是夜来。可夜来神力耗尽。还有一种方法,他们一直知道,但是却不敢去做。舍不得,也不愿意。那种方法就是:杀了夜来。曦曜观察到每次夜姬露出和夜来一样的微笑时,寒御那小子明显就会分神,无法对夜姬下杀手。如果是他们三人,效果应该也一样。连和夜来有着一样容貌的夜姬他们都无法下手,更何况是夜来。
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那就硬拼吧!
黑雾浓重,尸横遍野,一片悲歌……
带着红光的流星雨突然划破黑夜,穿越黑雾,落在大地上,绽开一朵一朵红色的花。红色的花又变成红色的烟雾向周围散开,去到世间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生灵的内心,让被黑暗吞噬的心重新变得温暖起来,唤醒善意。密密麻麻的红色流星像雨滴一样落下来,大片大片,又像是散开的烟火,从黑暗的天空上用最灿烂的方式盛开,再用最决绝的方式坠落。
一阵阵红色的流星雨将黑雾驱散后,一颗颗闪耀的星星出现在天空。嚣张跋扈的黑暗被闪着红色光芒的星星骤然点亮,掩藏在黑暗之下的邪恶欲望突然无处可藏,开始四处窜逃。黑暗终于快要终结了……
原本处于劣势的龙逸和行测,转败为胜,带着自己的人乘胜追击,形成一个环装,将黑暗化生的邪兽向中间驱赶。
夜姬环视包围她的寒御四人。虽然她脸上带着伤,有些狼狈,可是依旧骄傲地笑着,她望着漫天红色的星星:“你们知道杀死我的方法只有一个。所以就算这一次你们将我封印了,我还是会有机会出来的。我才是黑夜的神!”
“你不过是黑夜衍生的怪物,虚云山的夜神叫夜来。”云归说。
“是,如果不是她,就凭你们四个,怎么可能将我逼到这样的地步。”夜姬悠悠地说。她知道夜来一定是用了什么方法将这漫天的星星重新挂了上去,她没想到她神力耗尽了也能折腾出这么多事情,是她太小看她了。早知道就将她彻底封印在庆极山的石柱里,永远也不放她出来。可是不放夜来出来,怎么能让她看到她拼死保护的世界是怎么在她手中毁灭的?夜来和她本是同根生,可夜来是暗夜之神,而她却被当做怪物,被永远封印。骄傲如夜姬,怎么能忍受。如果不是她一直抗争,也许她永远没有机会获得自由,也永远没有机会站在这六界的至高点。
“我绝对不会放弃的。”夜姬的声音消散在风里。
夜来用自己的血将手中的星云染红,洒在每一颗被她挂在天幕之上的星星上。星星原本就是六界生灵的善意所化,只是被因为生灵内心的贪欲和邪念将善良吞噬,所以变得暗淡,以至于看不见。暗夜之神的血据说可以起死回生,虽然她一直对这个说法保持怀疑的态度,但是现在这个处境,她神力快要耗尽,别无他法。她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神,除了能将这些可有可无的星星挂在天上,别的事情,她好像一直做不好。
那就去做她最擅长的事吧。
她脚步虚浮地站在云上,双手发抖,将每一个星星撒上自己的血。她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因为鲜血的流逝,她越来越虚弱,眼前越来越模糊。隐隐约约看到大片大片的星星开始滑落,下起了流星雨。眼泪开始在她眼里翻涌,星星滑落,意味着生命的逝去。她知道一定是因为她放出了夜姬,才让那么多无辜的生命逝去。夜来用颤抖地手抹了抹眼泪,泪水也像星星一样闪亮,粘在指尖,熠熠生辉。
她拖着越发沉重的步伐,在天空中行走,直到再也睁不开眼,直到身上没有一丝热度,直到最后一滴血流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