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御那天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鬼影太阳无人能挡,但是总要有人去试一试,但是那个人绝对不能是夜来。夜来是当时六界唯一的神,可是却神力微弱,无法与鬼影太阳抵抗,他不愿意再次面对失去她的痛苦,所以他挺身而出。也许,没有夜来,他还是会那样做。即便对六界所有生灵没有怜悯之心,但他是云疆之主,云疆还是要守护的。可是没想到,他用冰剑刺穿一只鬼影太阳的时候,引来了自己的天劫。化作白玉寒梅消失的时候,他看到了夜来悲伤的脸。
之后他飘荡在北天的混沌里,没有形状,没有生命,没有夜来。他不知道自己在空虚混沌里飘荡了多久,直到有一天,他听见神族古老语言低吟唱着,就如同他陪夜来在虚云山时听到的那样,还有微弱的亮光,通过迷蒙的雾。而后他看到了幻清奇境。幻清奇境像是一个彩色的气泡,缓缓地向他靠拢,他看着自己穿过光亮,站在一片白色沙滩上。而他的母亲寒玉魔神,对着他慈爱地笑着。他还见到了白昼之神曦曜以及四海之神云归。
当时他吃惊得下巴都快掉了,虽然知道幻清奇境是三神所化,可是他没想到还能见到三神本尊。所以此时此刻他特别能理解夜来的心情。
夜来站在云头,看到她大哥二哥还有玉姐姐正和夜姬斗作一团。她深吸了几口气,问寒御:“寒御,我没有眼花吗?”
寒御带着浅浅地微笑,揉了揉她的头发。
夜来提着惊螭鞭飞过去,云归首先发现了她,高呼:“三三呐,好久不见。都长这么大了,还没长残,真是万幸啊。哈哈哈。”
寒玉一个回身,乌黑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也对着夜来眨眨眼:“你好啊,儿媳妇。”
“这两人怎么还跟十几万年前一个德行!”夜来在心里诽谤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等等,“儿媳妇”是几个意思?
“寒玉,三三嫁给你儿子这事我还没同意啊,”云归将海神戟利落一划,召唤来一片汪洋大海,想将夜姬困住。“你想高出我们一辈,休想。”
“儿大不由娘啊!”寒玉像燕子一样,从空中直冲而下,将正从大海中脱身的夜姬又摁了回去,“何况是兄长。”
“我也没同意。”曦曜冷冷地说。
“啧啧,”寒玉感叹道,“没想到你俩这么小气。”
“这是原则!”曦曜目不斜视。云归和寒玉负责困住夜姬,而掌管光明的曦曜负责将夜姬召唤出来的黑暗驱散。
原本将夜姬困住的大海波涛汹涌,此时此刻突然变得安静,海面上连一丝波纹也没有。云归和寒玉并肩而立,神色肃穆,刚才开玩笑的轻松气氛顿时消散。夜来和寒御奔过去,和云归他们一起站在海面上。云归却叮嘱寒御道:“小子,照顾好三三。”
忽然,黑色像墨水一般开始从蓝色海水的中心像四周蔓延。海中心的水下,夜姬像一朵盛开的妖艳花朵,浮在水中。黑色的衣裙在水中漂浮,就是她的花瓣,诡异又美丽。她睁开眼,掀起一阵海浪,黑色的海水像山一样从中拔起,气势非凡。她站在海浪的顶端,俯视着夜来她们。
夜姬的眼光从云归和寒玉身上又转移到曦曜,而后她嗤笑一声,说:“三个手下败将,难道还想尝尝被困在幻清奇境里的滋味?”她又对夜来说:“夜来,没想到吧,你的兄长们其实是被我困在幻清奇境里的。”
当年,曦曜云归和寒玉一起封印鬼影太阳,没来得及去救被捆在庆极山的夜来。因为夜来太虚弱,夜姬便苏醒了。夜来的大嫂太阳神鸟新阳赶去庆极山救夜来,正好看到夜姬站在夜来身边。当时的夜姬还没有成形,只是一团人形的黑雾,没有五官,也没有四肢。她比着夜来的模样,一点一点化成人形,脚、腿、身体,手,最后是头和五官。在夜姬进行最后的一步,就快要变化出头的时候,新阳拿着太阳神戟刺穿了夜姬的脖子。她愤怒地朝着新阳攻击。新阳怀着冷冷,神力不比平常,面对夜姬越发凶猛的攻势,她完全不能抵挡,受了很重的伤。赶来的云归和曦曜想将夜姬封印,可是夜姬却像发了疯一样,云归和曦曜两人联手也不能将她制服。
夜来一出生就被封印,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依附于她而生的夜姬。而曦曜和云归也从来不敢告诉夜来这个事实,他们只希望她能平安地生活,哪怕因为神力微弱而遭人非议。
当时寒玉发现新阳受伤很严重,更糟糕的是,冷冷要出生了。寒玉别无他法,只能施法将新阳的时间停在那一刻,寄希望于他们解决掉夜姬之后,再来想办法就新阳。新阳被寒玉封印的地方,也就是后来的“冰魔渊”。所以世人才会以讹传讹说是云疆的魔神封印了太阳,让六界陷入黑暗长达十万年之久。
他们三人联手,重新封印了夜姬。也将夜来送去凡界,因为她伤的太重,太虚弱,去没人打扰的凡界像凡人一样生活对她而言更合适。可是,谁也没有料到,夜姬在被封印之前,施下了咒语,将他们三人困在幻清奇境里。从此他们三人在北天以北的混沌里,无止无休地飘荡。
夜姬从海浪上一步一步往下走,海风将她黑色的衣裙掀起,背后如高山的黑色海浪直指上空。黑云在黑色的天空盘旋,像张开巨口的龙,想要吞噬一切。夜姬声音缥缈:“所以夜来,即便此刻他们能护着你,你猜他们能护你多长时间?”
“喔,我记得你说过这些人反正都要死的,让我尽管动手,”夜姬说,“那我便不客气了!”
黑色的海洋突然被抬高,像是一整块巨大无比的冰山被举起来,朝着曦曜他们砸过来。
眼看着海水就要漫过来,寒玉虽然一脸严肃,但是还不忘调侃云归:“你们看,夜姬在海神面前召唤海洋,这是赤裸裸地示威啊!”
海风将云归散开的头发吹开,蓝色的头发就像海水一样舞动。他站在浪上,眼神坚定,不紧不慢地说:“那就给她点颜色瞧瞧。”
风流不羁的海神,认真起来的时候,非常迷人。寒玉看着云归的样子,会心一笑。
蓝色的海水以同样的方式将夜姬召唤的黑色海水盖过,而黑云密布的天空开始下雪,大片大片的雪花像刀片一样落下来。海面上蓝黑色交接的地方,火像长龙一样翻滚。
三比一的局势,夜姬却没有一点颓败的迹象,反而越战越嚣张。黑雾吞噬了整个天地,夜来和寒御被黑雾笼罩,看不清前方的战况。只能看见微弱的光,漫天的白雪,偶尔透过黑雾传来的法器碰撞声穿以及海浪声。
寒御摸了摸夜来的头,就想向黑雾里飞去。而夜来却拉住了他,对他微笑着说:“想要故技重施?”寒御就像上次那样,又将夜来保护在结界里,打算自己一个人离开。他以为这样是对夜来最好的保护。
寒御眉头皱着,但无奈地笑着说:“夜来,如果可以,我一刻也不想跟你分开。”
夜来知道自己神力快要耗尽,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如果去了,甚至会拖累他们。只是她十分不喜欢这种总被人保护的感觉。她将寒御的手掌撑开,与自己的手十指紧握,对他说:“我等你们平安回来,我还想送你漫天星辰。”
夜来的声音碎在风里:“但是,不要这个结界。”
寒御的加入,让这场雪越下越大了。
神力微弱的神,游荡在黑雾边缘。她的手心散发着微弱的星光,脚踏在云上,轻盈如风。惊螭神鞭化作的长龙,满身是伤,跟在她的身后,偶尔发出一声低鸣。黑雾浓厚,夜来看不透,也进不去。寒御没有在她身边布上结界,可是却将他们封在结界里。云的下面,龙逸和行测带着天族和魔族的人依旧再战斗,结界里的远古邪兽被尽数放出,龙逸和行测死守每一寸土地。
这一切,夜来看不清,却能听得到。
夜来在黑雾中穿行,黑雾像是纱帐,轻而缥缈,从天而下,将整个世界笼罩。夜来从北天走到凡界,再从凡界走到云疆,眼前所见是混乱的人群,耳朵听到的是凄惨的哭喊。所有生灵都在水深火热之中,整个世界如同地狱。
可是夜来的脑海里出现的却是无比平和的画面。灯火黄昏时候,房屋里静静亮起的一盏盏灯。山村炊烟袅袅,辛勤劳作一天的农人唱歌欢快的歌曲,向家里走去。夜色更深一点的时候,天地之间只能听见风声和虫鸣,小溪缓缓流淌,轻声哼着歌曲,伴着一路温柔月光,万物沉睡。黎明的时候,昼神带着第一缕光明出现在天边,金鸡开始啼叫,一切又恢复生机,充满生命力。
夜来面带微笑,这才是她的黑夜。
不能被任何人支配,也不能被任何人亵渎。尽管邪恶黑暗总是藏匿在黑夜里,但黑夜却一直用最宽容的姿态来面对,来净化世间的肮脏邪恶。就像夜来一直以来将万物的善良放在星星里一样,挂在天上,用来告诉迷途的人,他内心的那份善良一直都在。
黑夜可以吞噬白天,白天也可以从黑夜中诞生。
那才是黑夜真正该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