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年迈的老人躺在床上,尚未醒来。
他将燃烧的火把熄灭,放入屋外的杂物间后,便跪坐在床边。白烛灵自动飘到了老人的头顶上方,一缕缕淡淡光芒溢出,照在老人眉心,形成一条细细的光柱。
灵气入体,老人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光芒照进他的眼睛里,那里一片混浊。他看了看阿畏,皱纹在脸上挤成一团,没有说话。
烛灵在眉心停留一会,在阿畏的指示下来到了老人的双腿处。蜘蛛网般的血红色条纹瘆人可怖,各种图案千奇百怪。
光芒照在上面,血红色条纹以及各种图案开始蠕动。吸收灵力的地方,焦黑色稍有好转。一些边缘地带,连血气也稍有恢复,呈现了正常的颜色。
看到这一切,阿畏很开心。正要催动烛灵时,老人左手微动,烛灵便停止输送灵力,停在了阿畏头顶。
失去了灵力的补给,那些图案以及血红色条纹也停止变化,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样。
“爷爷……”
阿畏看着老人,想要说些什么。老人摆了摆手,双手向后支撑,想要坐起身来。阿畏急忙上前,将老人扶正,坐在床上。
“阿畏,爷爷不需要。烛灵吸收的灵气不足以治好我的腿,有你照顾,爷爷就很知足了。比起我,你更需要烛灵。现在你还在炼体阶段,你直接吸收烛灵里面的灵力,比你自己吸纳要快很多。”老人说道。
阿畏没有说话,倔强地看着老人,轻轻地摇了摇头。
老人说的没有错,如果他能够源源不断地吸纳天地灵力入体,或许能够更快地激活体内的巨灵血脉。可是,要他不顾老人的痛楚,将烛灵吸纳的灵力据为己有,他办不到。
而且,他没有告诉老人,就算是他每日将烛灵内的灵力吸收完,也未必能有丝毫效果。体内出现的那股奇怪力量是一个无底洞,不知道需要吸收多少灵力才能够填满。
他张了张口,想要将自己的疑问问出。话到嘴边,又变为沉默。
“怎么了?”
老人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出声问道。阿畏急忙摇头,没有说话。
他想问,但是又不敢问。因为自己身上的奇怪现象可能涉及到巨人族的禁忌。
一个可以将他们祖孙二人完全吞噬的禁忌。
如果传言为真,那他就不得不离开老人了。到时候……
他不敢想,所以他不敢问。
哪怕真的是那样,能多隐瞒一天,就多陪伴一天吧。
“哎……傻孩子。”
或许是以为少年想要倔强地再次劝说,老人叹了口气。
“最近修炼怎么样?”老人接着问道。
老人不时会关心阿畏的修炼进度,同时提出很多建议。阿畏能够在炼体阶段取得那么快的进展,除却自身天赋外,老人的教导也至关重要。
他就像一个充满智慧的老者,光听阿畏的叙述,就能给出直指要害的建议,让阿畏受益良多。每当这个时候,阿畏都会想:如果巨人族没有对未通过族试的人的种种限制,他宁愿在老人的教导下独自修炼。
可是,那是巫神定下的规矩。任何人都不得传授未通过族试的族人修炼功法,违者如同叛族。
“九天崩第三重已经到了极限,马上就可以修炼第四重了。”阿畏高兴地说道。尽管没有激活体内的巨灵血脉,但是光靠自身的力量,他就已经能够达到两千五百斤巨力了。
“九天崩第四重,那和刚洗脉完成的族人差距也不算大。可是阿畏,你必须要激活血脉,不然……”老人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局。
“爷爷……”阿畏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不要怕,一切有爷爷呢……今天修炼完成之后帮爷爷去一个地方取点东西。”老人说完便闭上了眼睛,整个房间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少年也闭口不言,只是跪坐在床边,在老人的腿部轻轻的按摩起来。烛灵重新回到了老人的腿部,一缕缕光芒再次照入其中。
闭目的老人睁开了双眼,满脸的皱纹挤在一起,嘴角扯起一个难看的弧线。
……
……
在老人的腿部按摩了许久,少年轻轻地走出石屋,开始了每日不断的修行。独自修行不比在演武场中,凡事都只能靠自觉。
但这份自控能力,对少年来说简直不算是问题。他精确地计算着自己花费的时间,并不断地压迫着自己。
炼体阶段,唯有不断地打磨自己的肉身,才能够取得进步。
不断地重复着九天崩中的抬山、震海和惊云三式,直到力竭,阿畏才擦干汗水,盘坐在地上静静地体悟自己的修炼。
每一个动作在脑海中不断重复,想象着不同情境下的出招、防守。如果长老们知道阿畏此时在做的事情,必然对阿畏能够在炼体境界取得的成就不再意外。
一个不断钻研战技的人,肯定比只是照搬硬套的使用者强更多。
脑海中不断变化的战斗场景让阿畏对九天崩的掌握更加深刻,如果让他对上盘育,他觉得自己依然可以战胜对方,尽管对方已经有了一个金烛灵。
修炼、休息、冥想,循环往复。
直到完成每日的修炼任务之后,阿畏便继续尝试引灵力入体。
体内的奇怪现象再次发生,但进入身体内部的灵力无声之中对他的经脉以及身体都进行了温养,使得他的经脉以及肉身都得到了强化,让他能够从之前的炼体中得以快速恢复。
可是,怎样才能激活血脉?连老人都开始担忧,难不成自己真的要被放逐?或者赐死?
“阿畏,你在外面吗?”
老人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打断了少年心中的焦急。他急忙回应,然后跑进屋内,在床前跪下。
“阿畏,你去给爷爷拿个东西。这次出行你不能用烛灵,要用火把。”老人说到,在他说话的时候,烛灵已经到了他的头顶。然后老人拿出了一个卷轴,递给了阿畏。
“这是地图。你要去的地方是第一个红色标记的地方。到那之后你会看到一座石像,我要的东西就在石像下面。”
“记住,去第一个红色标记处,其余地方都不要去。出去的时候要注意,不要让别人发现。另外,多带几根火把备用。”
老人一次性叮嘱了许多,这在以前从未有过。
阿畏认真点头,将老人的食物准备好放在床边,他便带着火把以及火种朝着黑暗中走去。
在阿畏离开小屋之后,躺在床上的老人将烛灵拿在手中,反复把玩。他的眼神依旧混浊不堪,但是却有另外一种气势慢慢出现。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再次闭上了眼睛。
原本散发着光芒的烛灵熄灭了,石屋回归黑暗,与周围的环境完美地结合起来。
……
……
为了不让人发现,阿畏在黑暗中前行一段距离之后才点燃火把,火把发出的光芒照亮了他周围五米左右的范围。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烛灵的不凡,因为就算是白烛灵也可以照亮周围几十米远的范围。
独自一人在黑暗中行走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因为你不知道下一秒出现在你身后或者面前的将会是什么东西。
阿畏没有见过除族人外的其他生物,只是在以前经常听到长老们说起族人外出被袭击的事情。在他们的讲述中,族人居住地之外生活着许多凶猛的野兽,一旦遇上,将会是一场恶斗。要是碰到一般的猛兽还好,要是碰到了高阶猛兽,那就凶多吉少了。
同时,他还知道辨别野兽等阶高低的关键,就在于猛兽的眼睛。
生活在幽州这样的地方,级别较低的野兽,眼睛早已在黑暗中退化。行动捕猎都考着敏感的嗅觉与听觉。但是也有一些野兽例外,它们的眼睛不仅没有退化,还进化成了堪比烛灵的东西。这种等阶的野兽,长老们称之为灵兽,或者妖兽。
根据长老们的讲述,灵兽分为地、王、天、神四阶,每一阶又分为九级。灵兽的品阶越高,代表着它的力量越强。比如九级的王阶灵兽爆发出的威力就堪比巨人族中的王者战力,至于更高阶的天阶妖兽,则超过了一般人所能理解的层次。它们都拥有者极强的智慧,甚至可以幻化人身,口吐人言。
所以,阿畏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朝四方张望,生怕有野兽突然从黑暗中冒出来。幸运的是,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大约两个小时之后,阿畏就到了地图上第一个红色标记处。
标记处是三座石山,石山不高,彼此相连。走得近了,才发现中间那座石山有一面甚是光滑。火光照射在上面,反射回来,将周围照得更亮了一些。
打开地图再三确认后,阿畏便看着眼前的石壁发愁。老人只是叫他来找一座石像,但是这里除了这面石壁之外,一无所有。难不成,石像是刻在了石壁之上?
想到这里,他拿着火把在石壁上仔细地看了起来。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他看得非常仔细。但是除了发现石壁真的非常光滑之外,他没有其他的发现。
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如果这里一定有老人让他来寻找的石像,那石像会不会在这块石壁之后呢?
他开始用手在石壁上轻轻地敲打起来,最开始一无所获,但是在敲到左下方最下角的时候,阿畏发现了一处空格。
他嘴角向上,开心地笑了一笑。将火把插在地上,便用双手掰开了石块。
就在他准备伸手进去拿东西的时候,只听得咔嚓一声,整块石壁像是碎了一般,一只黑色触手从石壁中探出,一下便刺穿了他的心脏。
触手从他的前胸进,后背出。阿畏还保持着之前的状态,嘴角上扬的角度还未完全消失,但是他已经动弹不得,只得像一个木偶一样,被那只触手慢慢地扯进石壁之中。
破碎的石壁恢复原状,只剩下一根火把在黑暗中缓缓地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