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枝叶稀疏的射了下来。感觉到有酥软的毛发在颈间扫动,楠凌雀缓缓睁开了眼睛,正午强烈的光线让她有点不适应,微微眯了眯眼睛。
得见她终于醒了过来,狮子欢喜的嚎叫了一声便上前舔她的脸。楠凌雀皱眉,刚想起身,一用力扯到身上伤口,却又躺了下去。就算撑起身坐着,这样简单的动作,也让她额上添了几颗汗珠。
“凌,你醒了?”
楠凌雀挣扎着起身“小肆,你怎么样?”她拨开狮子头上的毛发,见那里的伤口也已经开始结痂,这才放心了些“我睡很久了吗?”
而见她醒来,狮子一下就没了刚才的担忧劲“都是你不好!那日皇宫出来,你说到河边清洗伤口,然后你就一头扎下去了。我费了好大劲才把你捞上来。你又一直高烧不退,还一个劲的说胡话。吓死我了,你知道吗?你睡了好些天……”
这时楠凌雀一下按住了它的嘴。显然是不想听它啰嗦。
“水”
狮子将盛水的树叶小心翼翼的叼给她。
看那张叶子折的有模有样的,楠凌雀差异“你……还有这本事?”她本能的伸出右手去拿,却发现自己伸出的手抖个不停,就在交接的一瞬,水打翻一地。再看那人面上,略显痛苦之色。
见状狮子只好舔舔叶子上的水,再舔舔她的嘴唇“不是我,杨叔弄的!”她昏迷的时候,狮子怕她口干,总是隔一会沾一点水在她的唇瓣上。
“杨叔?他在哪?”
“在河边”见她吃惊的样子狮子道“不然你以为,哪来的钱给你包扎伤口啊?”
楠凌雀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又无力的把头靠在了树上,无奈笑道“都废了,还治什么?”
闻言狮子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思考了好一阵才道“会好的,凌。你最厉害了!杨叔说断掉的已经让大夫接上了,所以一定会好的。”
楠凌雀自嘲的笑了笑,其实她心里都明白的。
看到主人不开心,狮子耍赖的依在她的身上“反正现在不用在替他卖命了,不要再那么拼了嘛?”她有多努力才走到今天,自己清楚不过了。看着她黯然失色的样子,狮子用脑袋蹭她“你左手的刀法使得那么厉害,不能用右手,用左手就好了啊!反正能逼你出双刀的人也不多啊!”
楠凌雀低下头不再与它说话。过了一阵,她才无奈笑道“呵呵……废了也好。我杀了这么多人,死后会下地狱吧?”
“不会的!你是英雄,大家都说你是英雄!”
闻言楠凌雀无力的捧起它的脸“他们只是不知道,那些杀人的事和救人的事,其实都是我一个人做得而已。”说罢楠凌雀顿了顿“我这种人……连嗜师杀父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也称不上什么正人君子!”
小肆本来还想说什么,却被来人打断了话语。
“将军你醒了?”此时去打水的老杨已经回来。
“嗯”楠凌雀也低下头暗自笑了,她撑着树干站了起来“杨叔又给你添麻烦了!”说着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似有要离开的意思。
见状老杨赶紧挡在她前面“哎哎,你这是要去哪?”
她望着前路“我昏迷的这些天肯定发生了不少事情吧?我去打探打探。”
闻言老杨垂首,不乐意的帮她收拾起东西,嘴里念叨着“伤这么重,也不能安心歇会,真当这身子骨是铁打的?”似有些担心之色。
一路上老杨跟她说了些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自那天与楠弦决裂后,那人便昭告天下说她逼宫谋反,现在正到处派人抓她。且来往的路上,行人们像是也在谈论着这个,有人替她打抱不平,自然也有人把话说得很难听。楠凌雀静静的听着,仿若她们谈论的不是自己。
小肆听不过去了便打抱不平道“狗皇帝,不要脸!”
闻言楠凌雀笑笑“他只是恨我和母妃,其实他想当一个好皇帝的。”
小狮子不解到“凌,你怎么还帮他说话啊!”
楠凌雀笑而不答,向前走了去。这事出突然根本没有任何准备,自己又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先如今只希求他不要为难赤鸢军那帮弟兄便是了。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人流如织,不远处隐隐传来商贩的吆喝声,偶尔还有一声马鸣划破长空。楠凌雀把斗笠压的很低,偶尔有微风,挑起她笠上的纱巾,看看她俊俏的脸颊。
不远处的刑场边上已经围的人山人海,楠凌雀有些纳闷一般的处决不都是等到秋后吗?这大冬天的是何人犯了何事?想着也随着人群围了过去。还没走近便听到一声高呼:
“午时已到,反贼林剑曦、夏冷、唐文麒,人犯俱在,即可处斩!”
听到这话楠凌雀脑子刷的一下一片空白,事发生得太过突然,根本来不及反应,已经见刽子手抽出了囚犯颈后的牌子。这些人不是她的挚友,便是她得力的部下啊。
“夏冷!”楠凌雀大喝了一声,一下就冲了过去。
老杨生怕引来别人的目光,抓着她就往后拽。好在这场面够乱,好在她楠凌雀在民间的口碑还算不错,四周有许多为他们平反的人,她的喊声就被淹没在四周吵杂的声音中,并没有引人注意。
“夏冷,不……”
刽子手举起了大刀,挥舞的瞬间楠凌雀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一样。好像昨日还在一起喝过酒的兄弟,如今已经身首异处。
马上第二颗第三颗人头也要落地了,就在这个死亡与死亡暂歇的瞬间,林剑曦好似看到了人群中的楠凌雀,那人扬起了头颅,有意抬高了几分嗓门“凌雀,你好好活着!”
只是……那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没能拖得太长。楠凌雀看着那三颗人头相继落地,那头在地上翻滚了几转后,眼睛好像还看着自己啊。
“剑曦……文麒……”楠凌雀拼命的想往前去,但被老杨紧紧抓着动不得身。
“将军,你冷静点!”老杨极力压了声音,拼了命把她往后拽“他们已经死了,跟我走啊!”凌雀伤势太重根本拧不过他,老杨几乎不怎么费力气便能拉住她,一路拖拽着带她离开了。
肩上的血水已经把衣襟全部湿透,血还在淌着。楠凌雀愣愣的坐在河边,没有心情去换身衣裳。是啊!杨叔说得对,现在自己不过是孤身一人,还是个伤残之躯,拿什么去救他们?楠凌雀用力的锤打着自己的脑袋:你都做了什么!做了什么啊!逼宫?谋反?对,在宣室殿上动刀就是谋反,一场完全没有准备的谋反,你知不知道这要害死多少人?你解散了翡墨,和赤鸢军那三千精锐?楠凌雀你到底在干什么?他们都是你的兄弟啊!你不管他们的死活了吗?想着楠凌雀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可是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溢了出来,指甲也深深的扣进了肉了,而她像没有感觉一样。
“凌,你在这里坐了很久了。”狮子终于忍不住,试探着跟她说了句话。
“嗯”楠凌雀应了声。
“凌,我们要回去救大家吗?”
“救不了”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她的声音明显是在颤抖。
“那不管了吗?”
闻言楠凌雀一愣,最后咬了下嘴唇“嗯……”
听到这话,老杨吸了口气,明显是有话想说,却又忍住了。他在那只军队里呆了半辈子,队战士们的感情比谁都深,可他也知道现在的楠凌雀无能为力,所以就把话憋了回去。或者做决定是一直都是上将军的楠凌雀,他只是本能的服从罢了。
这些凌雀都看在眼里了,她笑了笑“我很无情吧?”
老杨看了她一眼,最终选择不答。他摆弄着自己手中的东西,小肆则静静地趴在她的脚边。
“是啊,真自私啊!”楠凌雀最终没有做任何解释。自己一时之举闯下大祸,可能会牵连到很多人。她不知道若是自己死在楠弦手里,自己手底下那三十万大军会不会反。剑曦他们根本没参合这事就被抓来斩了,楠弦这么做也只是想逼她回去受死。可她知道就算自己回去认罪,那些帮她做事的人还是会死。横竖都会有人牺牲,楠凌雀只是在赌,赌那天跟着杀宫门的是三千人,毕竟这谋反是个无中生有的事,毕竟楠弦想要的是自己的命,她赌楠弦不敢把那三千人都杀了。楠弦图的不就是个安心嘛!
事到如今自己离开炎国,或许到是个权宜之策。楠凌雀慢慢抬起头望着天空,她无奈笑了笑“要我……苟且偷生吗?”末了,她盯着手中的军旗看了很久,时不时伸出手去抚摸,那上面绣着鸢鸟的图案,她还记得当时言爷爷说的鸢就是一种鹰,当时自己还抢着回答“我也是。”但是现在想来楠凌雀只觉得好笑。她忽然她把手中的旗帜往天上一抛,旗帜在风中翻腾了几次,随着河流飘走了。
老杨显然被她她这样的做法惊到“上将军,你在干什么?”他急切的跳下河中,想捞起那面旗帜,但鸢旗已经随着激流飘远了,顿时老杨急了“将军你这样做对得起老将军吗?”
楠凌雀努力的保持着微笑,可发出的声音还是颤抖的“是啊……哈哈……对不起……对不起啊……”爷爷,我曾经以为我把你的军队带得很好,我让他们战无不胜。只是……好像只能到这里了。楠凌雀缓缓闭上了眼睛,忍着不让泪溜出来“此后,我不在是什么将军,也不再是楠凌雀了。”说着她深深吸了口气“我既已化名宵让,那……你们便这样称呼便是!”
看着主人伤心的样子小狮子也伤心起来“凌,为什么啊?”
楠凌雀愣愣的看着那面随波飘远的鸢旗,淡淡道“我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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