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主自然知道燕某所说何事!”燕笃面上笑意不改,不动声色的把腿向旁边移了移,又加重了些手上握扇的力道,硬是抵着那人的肩将他身体扶正。
那人也没再重新靠过去,而是起身步履妖娆的转身往里间走,边叹道,“真不愧是江湖人称笑面杀手的无情公子,果真是好无情!奴家费了这般力气,竟没能让公子松懈半分,真真让奴家好生伤心!”
燕笃心中微惊,随即释然,笑道,“坊主情报倒是很准!”
那人闻言,回过身来对燕笃妩媚一笑,悠悠开口道,“自然是准的,不然,无情公子也不会托奴家去打探消息了!”
“听坊主语气,定然是查到了!”燕笃打开折扇,在胸前轻轻摇着,耳边的发丝被轻柔的拂起,带着一种别样的风流俊逸。
那人闻言,又是妩媚一笑,不答反问道,“你说呢?”
燕笃笑而不语,等着那人紫色的袍子消失在屏风后,不一会儿又从屏风后施施然走出,步伐间依然带着轻挑。
他看着那人走进,目光落在那人手中之物上,面露不解,问道,“这是?”
那人对着燕笃扬了扬手中之物,然后抬手朝他扔了过去,就靠在身旁的柱子上,声音柔媚的道,“你要奴家查的东西,都在里面了!”
燕笃一把接住,拿在手里时才看出是一本帐册,愣了片刻马上反应过来,随手翻开几页粗略的浏览了一遍,道,“这是陵阳王府的帐册?”
“燕公子这么聪明,自然什么都明白喽!”那人把称呼换回,眼神中的妩媚仍然没变。
燕笃闻言,眸色微微变了变,然后很快便敛下了眼中的神色,把帐册掩在袖中,笑着起身,执扇向那人拱了拱手,道,“有劳坊主费心帮燕某弄来这帐册,坊主所要之物将在今夜子时送到,燕某告辞!”
说罢,转身就要开门,却被那人喊住,“燕公子留步!”
燕笃停在原地,脸上笑意不变,问道,“坊主还有何事?”
那人嘴角勾起一个魅惑的弧度,狭长的眸子眯成一个弧,却仍是斜倚着柱子,没有要动的意思。只听他柔媚的道,“燕公子当真是不打算与奴家温存了么?”
燕笃刚要回答,只听那人又接着说道,“如此,燕公子日后可要小心了,人心难懂啊!”
有些话点到为止便可,那人说完,又是一个妩媚的笑,然后转身走向里间,步履妖娆。
“雨若,换水!”
燕笃从绝色坊出来时,五言一眼便看到了他,赶紧迎上去道,“公子!”
燕笃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对五言点了点头道,“回府罢!”
阮京墨晚膳过后便回了南厢的房里,又让小厮给他打了热水沐浴,早早的便在床上睡下了,等燕笃的马车回府时,他都已经睡着多时了。
五言向小厮询问了阮京墨的一举一动,觉得别无异样才舒了口气。他本来对阮京墨并不关心,只是在马车上时,燕笃和他说了绝色坊坊主那句看似莫名其妙的话,他便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赖在府上的阮京墨,越想越觉得绝色坊主那句“人心难测”说的就是他。
作为燕笃的忠仆,他自然要把公子的一切放在首位,任何可能出现的危险都要提防着,必要时则可以直接出手!
当然,从小厮口中禀告的阮京墨,构不了威胁。
燕笃回府便直奔书房,借着烛光开始研究从绝色坊坊主那里得到的账簿。
刚看了一会儿,脸上的笑意便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锁紧的眉头。他一页一页的翻过,很快发现,几乎每一页的“备注”那一栏都有一个字:招!
而顺着那个字看过去,全都是数目或大或小的支出金额,燕笃暗道,这个“招”大概就是招兵买马的意思了,陵阳王肯花这么多钱力在这个“招”上,谋逆之心昭然若揭!
燕笃又想起那天送信到晋王府上时的情形——
晋王认真的看了陆老爷的亲笔信,脸色已经堪称铁青。他与晋王便就此事商议对策,商议的结果便是:晋王将此事先秘密呈报给皇上,他则负责收集陵阳王意图谋反的证据,争取赶在陵阳王率兵进京之前定下他的罪来!
晋王是忠臣,忠贞爱国,最容不得王臣中有人心怀不轨,如今听了这个消息,心里愤恨异常,只恨不得立刻将那意图谋反之人抓起来,严刑处置,哪怕这人是与他同出一父的二哥。
燕笃回过神来,伸手揉了揉眉心,他平日里很少皱眉,不曾想今晚看了这账簿,眉头竟然皱到半夜。燕笃看了一眼将要燃尽的蜡烛,暗道,纵然是笑面杀手,也会有不笑的时候!他脑中蓦然浮现出一双波澜不起的眸子,配合着那人一副万事随意的样子,不禁又叹了口气,心想,若那人站在他的位置上,是否会像他一样呢?或者依然波澜不起,淡然随意?
他摇摇头,嘴角勾起一个熟悉的弧度,他自己定下的假面,又怎能轻易摘下呢!
阮京墨这一觉睡得很是香甜,醒来时已是上午,他只觉得这几日在船上遭的罪在昨夜的一梦之间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脸上的奕奕神采。虽然他眼底依然是与平日无异的淡然,可就连从他身边偶尔经过的五言都发现了,他眼底有了一丝淡淡的惬意情绪。
可是与之相反的,本该日日面带微笑,温和有礼的燕笃此时却顶着一脸的疲惫从书房出来,虽然此刻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可这笑怎么看怎么觉得勉强。
阮京墨等燕笃走进,冲他颔首,勾起嘴角道,“修之,昨夜没睡么?”
燕笃抬眼对上他平静的眸子,笑着摆摆手中的折扇,道,“生意上出了点小问题,一些账目有点对不上,就堪堪忙活了一宿,天快亮时才伏在书桌上小憩了片刻,疲色未退,倒让阮兄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