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夜晚，临渊城的一条巷子里，四辆马车停住了。
“你听说了吗，野鸭窝里最近没了好几个人。”一个车夫凑近另一个伙伴，分享着他的小道消息。
“被玩死的多着呢，”这个车夫看起来个子最高，模样也最凶恶，应该是这些人的头头。“快下车！”他大喊着，用马鞭抽打了下地面，催促可怜的女人们快些从马车拉着的笼子里走出来。“你也快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快把名单拿给老板。”他又回头对刚刚缩头缩脑的车夫说。
“好好好，总觉得这地方不干净。”那个车夫小声地絮絮叨叨，从怀里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册子，递给了站在后院门口的一个光头。
这个瘦瘦的光头就是野鸭窝的老板了。他穿着宽大的袍子，眼眶深陷，一看就知道是在阴暗之处生活惯了的人。他的外号和他给别人的第一印象很相符，大鼠。
大鼠接过名册，按着上面的人数挨个数着下来车的女人。
“人数是对的。”大鼠收起了名册，递给领头的车夫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
领头车夫掂了掂分量，又打开了袋子，看了看里面的金币。他们这些行惯了商路的人，但用手就能把钱数估个大概。
“多的就请兄弟们喝酒了。”大鼠眼睛盯着一个个走进院子的女人，检查着她们的身体状况。
“老板就是大方。”领头车夫笑了笑，对车上的伙计大喊，“走了！”
没有人会在意，每天有多少女人在阴暗的角落里停止呼吸，她们生前被压干了汁水，像枯萎的花儿，静静地凋谢，腐烂，化为虚无。
太阳照样升起，客栈后厨的小学徒还是被师傅抽着耳刮子，灶里的火时急时缓地燃烧着，几个士兵得了休息日，要了一桌子菜，端着酒碗大口大口地灌着浑酒。
日上三竿，吃饱喝足，就要去寻其他的乐子。五六个士兵商量着去野鸭窝玩玩。
“喂，姑娘，知道野鸭窝怎么走吗？”一个士兵醉醺醺地问，“你就是从那里偷跑出来的吧？”
他问的正是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喝蛋羹的无昔。她今天穿着李鱼为他挑的男子的衣服，大概是声音暴露了。
“那小个子男人是你今天的客人吗？”醉醺醺的士兵指着坐在无昔对面的李鱼。
李鱼的声音也是纯正的中性，所以从来不会被拆穿。不过……怎么想也是不爽。她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几个士兵，他们要是再有什么不好的言行就准备废掉他们的手脚。
“说好的请我吃饭，怎么自己先吃上了？”一个大胡子拨开了醉醺醺的几个人，坐到凳子上揉着无昔的小脑袋。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士兵们看着身材像熊一样的卢德。卢德没有带武器，那个小个子男人看起来没什么用。一个士兵高声道：“别管闲事！”其他士兵也蠢蠢欲动。
这下子吓坏了客栈老板。李鱼平平凡凡的样子倒是不太让人记得住，但是老板认得卢德啊，再仔细看看无昔脸上的红痕，更是吓了一跳。这几个士兵要么就是喝蒙圈了，要么就是新兵蛋子，怎么在这里惹事。老板吓得扶着柜台，大气不敢喘一下，客栈里其他人也悄悄躲到了安全的地方盯着这几个人。
“你们是新来的吧。”卢德倒了碗水。
真是酒借三分胆，一个士兵竟拔出了半截刀。“我们确实没来几天，怎么着啊，老头？”
这种不服来战的表情，真是好笑。李鱼暗想，初生牛犊不怕虎，大叔今天的气势唬不住人啊。除了看他抡大锤，都没见他试过什么真本事，今天真是个好机会。
李鱼那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让卢德看的清清楚楚。卢德一拍桌子，把无昔没吃完的半碗蛋羹都震翻了。
李鱼眼疾手快，拿下卢德脖子上的毛巾当抹布用，把汤汤水水的都擦了个干净，才没弄湿无昔的衣服。
另一边卢德一步上前，只手揪起拔刀的家伙的领子直接丢出了客栈。
那家伙还没反应过来就面朝下飞了出来，在摩擦力的作用下，脸上边的血肉模糊，鼻梁也陷了下去，一口闷气晕了过去。
杀鸡儆猴，其他的几个士兵脑门上直接憋出了汗。
“滚！”
这几个士兵才像得了口令飞快地跑了出去。
卢德摸了把脖子上的毛巾，没有摸到，直接拍了拍手，一脸嫌弃，好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别把人落下了。”
几个士兵又回来把晕过去的家伙抬走了。
“一群怂包，还有什么当兵的样子，上战场肯定是逃兵。”卢德看到了自己可怜的毛巾。
“这里不好，走，到我那里去喝酒。”说完，卢德拉起无昔就走。
无昔刚刚还在为那碗蛋羹可惜，又看到一个人飞了出去，现在还惊讶着呢，直接就被拉走了。李鱼立马起身跟上了。
“我倒要问问林清彻那小子，带进来什么东西？”
“要打仗了，主人多准备些炮灰也是情有可原。”
“呵，你不生气他们说你是小个子男人了？”卢德停下了脚步，无昔这才歇了口气。
“还有人是老头呢。”
“我哪里老了，哪里老了？”卢德冲着李鱼吹胡子瞪眼，“赔我条一模一样的毛巾。”
“得了吧，就你那毛巾，我拿它当抹布都嫌脏。”
无昔看着就要打起来的两个人，立刻拦在中间，“卢德大叔，明天我给你送一条干净的毛巾来就好了。”
“你看无昔小友多温柔，这才像个女孩子。”
“你为老不尊，还好意思说我？”
怎么又吵起来了？无昔不明白。
走在路上，无昔远远地看见一栋高楼上开着一扇大窗，一个女子在向外张望，又像被什么拖了进去，不见了。
“姑娘，看什么呢？”
“没什么。”
“小友，我住的地方就在前面了。”
卢德大叔喝起酒来果真是没完没了，李鱼装醉都被硬拽了起来接着喝。无昔没怎么喝过酒，第一口就被辣到了，逗得卢德哈哈大笑。最后两个人都是被李木扛回去的。
李木也不是很高，可是他力气倒是不小，一下子就扛起了两个人，夜里他的影子就像一个倒三角形映在地上，忽长忽短。
其实李木一直在暗中跟着无昔和李鱼。他以为有李鱼在自己用不着出手，没想到第一次出手就是把两个喝醉了的女人扛回去，真是窝囊。
无昔晕乎乎的，她抬起脑袋微眯着眼睛，月亮在跟着自己走呢，月下那个高楼还在啊，女子还在张望啊，她怎么会飞下来呢，是自己醉了吗。无昔的眼皮沉沉地合上了。
扑，李木听到了远处重物坠地的声音，立刻警觉了起来。仔细听着，咒骂声和女人的尖叫声传了过来。大概是野鸭窝出事了吧。李木加快了脚步远离了是非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