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谭木梁,珍珠帘,水晶灯,房内灯烛摇曳,一男子绾着冠发,雪白的皮肤,浓密的眉毛,乌黑却又清澈的瞳孔,英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冷峻的脸庞,表现出那倨傲的性格,让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这男子优雅的坐在雕有两条金鳞金甲的龙椅上,批阅着当日的朝书,眉毛时而紧皱,时而舒展。身边静静地站着一个穿着宦官服饰的老人家。
男子将手中的卷书收起,身边的老家人将桌边的茶水递给男子“皇上,听说秦太尉明日就可回到京城。”
男子抿了口茶水,皱了皱眉,估计是茶水有些苦涩,准备放下茶杯“秦小姐,没事了吧”。
老人家双手递过男子手中的茶杯“秦小姐五日前已清醒,只是。。听说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
男子抬头疑惑的看着老人家,奸笑道“哦。。。呵呵。。”,说着,男子眯起双眼,一侧嘴角弯弯上扬,这一微笑带着狡黠,让人温暖又让人难以琢磨。
巳时,“小姐,小姐”敏儿心急火燎的冲进房门,“小姐,你该起床了,老爷都已进城了,你怎么还睡呀?老夫人和少夫人们都已经在正厅等着呢,快。。。起。。。床。。。。”。
苏显莙被这敏儿高分贝的嗓音惊醒,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的说“敏儿,知道了,别喊了,我不是醒了嘛”。
敏儿心急的道,“小姐,快,快,速度,迟了,奴婢又得挨训了”。
昕荷端着洗脸水进门,语气急切道“敏儿,你先给小姐洗洗,我去拿些新换的衣服来。”敏儿用力拉起还是睡意朦胧的苏显莙,把她推到铜镜前坐下,“小姐,你该醒醒了,坐好。”边说边帮着洗漱,梳头盘发。
“哎呦,你弄疼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奴婢小心点”敏儿手忙脚乱的整理着苏显莙凌乱的头发。
昕荷拿着新衣服进门,两丫鬟帮着穿衣,里一层外一层,苏显莙无语的看向一侧,另她俩折腾,一股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不反抗的态度。
一会功夫,苏显莙带着两丫鬟走进正厅,夫人见她们这么迟才到,小严厉的指责,“瞧你,这睡懒觉的习惯还是改不了”说着拉着苏显莙到自己身边站好。
苏显莙还打着哈气,无力的立在一侧,只怪昨晚聊的太迟,而且今日要见到秦府老爷,有些紧张,兴奋,不知道这个父亲是怎样一个人,所以辗转反侧一宿没睡。
站了一会,只听远远一下人心急的小跑进正厅,急促道“老爷已到府门外了”。
说完,大嫂扶着老夫人,众人跟着朝着府门走去。
一老夫,身穿铁衣铠甲,头发盘起置于脑后,且掺着丝丝白发,黑亮的皮肤,眼角带些皱纹,眼眸炯炯有神,由于征战沙场多年,气势刚健似骄。随后是两位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的年轻男子。男子身后跟着一群小将。
老爷回府,众人参拜起身,苏显莙机灵的也跟着妇人做。
秦太尉先到老夫人面前,示意的点点头,算是报个平安。然后来到苏显莙面前,深沉而又温暖的看着她,轻轻的握着她的手。苏显莙感觉到他的手粗糙,满是硬茧。
“易儿,身体好些了吧?。。。”秦太尉担忧的问道。
苏显莙有些紧张,有些陌生,小声的回复了声“爹,孩儿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秦太尉缓心道。
大家都立着,老夫人见状,笑道“不要站着,快先进屋吧。”
亲太尉欣慰的点点头,领着大家进府。子文见二哥,迅速的跑上去要他抱,二哥秦逸云这么多年才见到妻子,孩子,开心的抱起子文,牵着子龙的手,深情的看着二嫂。而大嫂只是端雅的走到大哥面前,没有过多的动作与交际。
晚饭,“易儿,来,这个是你最爱吃的鸡腿,你都瘦了一圈了,快吃。”秦太尉时不时的给苏显莙夹菜,弄的夫人假意的生气,“好了,别人都看着呢,易儿也长大了,别老把她当小孩子”。
“是呀,爹,你什么好吃的都给易儿,我们吃什么呀”二哥故作委屈道。
子文也跟着生气“是呀,爷爷把好吃的都给姑姑吃,子文吃什么呀?”
秦太尉笑道“好好,子文乖,这个鸡腿给你”夹着一只送到子文的碗里,子龙将碗往前提了提“那我的呢?”
秦太尉开心的大笑道“好,好,子龙吃鱼,子龙最爱吃鱼了,爷爷夹给你”。
子龙心理稍稍平衡了些,收起碗,吃起来。
老夫人看着这家和和气气的,笑道“你们慢慢吃,慢慢吃。”又担忧的看着秦穆汐、秦逸云“穆汐、逸云,这次两年,娘甚是想念,看你们都黑了,不知道你们是如何挺过来的。而且易儿又出这一岔子”说着,眼框有些湿润,气氛瞬间阴暗下来。
秦太尉放下筷子,不悦道“你瞧,妇人之道,没事也要唠叨几句。”
秦穆汐安慰道“娘,男儿当在四方,为国效力,这是孩儿的荣幸。”
秦逸云也接着说道“是呀,娘,你别担心,有爹在,没事,说起易儿”,二哥转头看向苏显莙,眯着小眼,不安好心道“的确让人担心,哥哥就罚你,抄写书卷一百遍,哈哈哈”。二嫂捂着嘴笑道“让妹妹抄写书卷,这体罚可有些重喽”。众人听了,都附和笑道“是呀,是呀,这体罚不错”。
苏显莙也跟着傻笑,不就是抄书嘛,又不是什么多少严重的事情,义务教育九年,不是都这么抄过来的。
秦逸云感觉眼前的秦易凌有些不对,怀疑道“小妹,咋这么安静呢,若是以前听到让你抄写书卷可是要跳上桌子跟我理论一番,今个怎么?是不是两年没见,长大了,懂事了?”
苏显莙顿时愣住,她不知怎么回答这突如其来的疑问。
大嫂看出苏显莙脸色异样,眼神躲闪,巧妙的转移了话题“二弟,这次你们在外,应该遇到许多新奇的事情吧,说几个战场上的英风伟绩来听听”。
秦逸云一听有人点到战场,马上提起兴趣,头头是道的说起来,有时讲到血腥处,二嫂会嫌弃,撒娇示意他停止,但二哥哄了哄还是会继续讲下去。大哥、大嫂只是附和着笑,没有过多的交谈。这一家温馨的场面,让苏显莙感觉有一股幸福的暖流传遍了全身,这是她在另一个世界从来没有感受到的爱。
夜幕,苏显莙开心,兴奋的睡不着,一个人走到后花园散步,走着走着看到前面亭内有人坐在,走进一看,原来是大哥秦穆汐在独自喝酒。
“大哥,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闷酒?不去陪大嫂吗?”苏显莙走到秦穆汐前坐下,瞄了一眼,心想‘人家都说小别胜新婚,你看二哥二嫂那亲密的劲,你这大哥两年没见自己的妻子,不想念吗’。
秦穆汐抬起头,酒意朦胧的看了苏显莙一眼,又低头自顾自的倒酒,喝酒。
“大哥,大哥”苏显莙又叫了几声。
可秦穆汐没有半点搭理的意思。
沉默,尴尬,苏显莙觉得这个大哥太无趣了,本想促进下兄妹感情,毕竟以后要一直生活着,可是这大哥这置若罔闻的态度,没话题好继续,只好起身准备回房。
“她真的死了?”秦穆汐含着醉意问,“算了”他又无力的叹了口气,也许他知道自己是得不到答案的,只是他还是存着一丝丝的希望,当他知道皇上要处死自己最爱的女人,他想过要提前回来救她,但是军令如山,他不得不站在离她很远很远的地方,担心她,想着她。他派人来寻过她的尸首,可都是无功而返,甚至他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死。
苏显莙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眼独自喝着闷酒的秦穆汐,她看得出秦穆汐在伤心,在难过,心里有事,但不能述说。苏显莙虽不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但她知道这个女人对他很重要。
苏显莙迟疑了下脚步,可还是转头决定回房,留下来也帮不了秦穆汐,并且自己也不擅长安慰别人。
走出亭子,走在鹅卵石铺的小路上,她影影约约看到远处站着一个女人,仔细看了看原来是昕荷,根据她的眼神方向测量,昕荷正在含情注视亭内喝着闷酒的秦穆汐。
昕荷也看到了注视自己的苏显莙,感觉被人发现自己小秘密一样,惊悚了下,然后拱手行了个礼后,走开了。
过了会,有动静,苏显莙转头看到大嫂宋斯曼不知何时已到亭内,搀着酩酊大醉的秦穆汐“夫君,我扶你进房吧。”
秦穆汐迈着蹒跚的脚步,用力的推开了宋斯曼“走开”,稍稍站稳后,定了定眼看,苦笑道“哦,是夫人呀,秦家长媳,来来,我们夫妻二人坐坐”,说着又坐下自顾自的倒酒,醉意消沉道“夫人,你知道吗,我在外,有多辛苦,有多想念你呀”。秦穆汐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后,放下又倒上一杯“你呢?你有想念我吗?”
被推开的宋斯曼,看着眼前这个烂醉如泥的男子,“你想念的人不在这里吧。你要问的人也不是我吧。”宋斯曼说的有些哽咽、惆怅、自嘲、生气还带着卑微。
秦穆汐没有回应,只是重复做着同样的动作。
宋斯曼无奈,眼前人也是个可怜人,又什么好去计较,自我调节了下,温柔道“夜已深,外面风寒,你喝这么多酒伤身。好了,不要闹了。”
秦穆汐则没好气的继续说道“夫人,瞧你说的,我还能想念谁,不就只能是你吗”。
他只接了上一句话,根本没听到下一句她对他的关心。宋斯曼无奈、伤心,无助,她叹了口气,缓和平静后又道“待会公公看到你这样就不好了,自己收拾收拾回房吧”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秦穆汐听到‘公公’二字,她是要拿秦太尉来压他,他心理藏着太多东西,积累了太多情绪,瞬间激发,他将桌上的酒杯摔向地上,由于摔裂过猛,一阵陶瓷破裂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原有的静夜,宋斯曼的贴身丫鬟迅速出现在亭内,保护着自己的主子,“大少爷,你这是干嘛....”
宋斯曼阻止了丫鬟的话,斜眼看了一眼秦穆汐,道“露寒,送大少爷回房吧”然后转身径直的走了,没再转头看秦穆汐。
秦穆汐可能被这破碎的响声和突来出现的丫鬟,弄的酒醒了些,觉得自己的确有些过激,听话的任由丫鬟扶着离开。
‘戏’已散场,苏显莙在回房的路上碰到捧着东西的敏儿,趁昕荷不在身边,心急的拉着敏儿到房内“敏儿,敏儿。”
敏儿被她这举动,有些惊慌,差点将手里的东西打翻“小姐,干嘛,差点把你的汤药给弄翻了。”敏儿将汤药平稳的放在桌上,倒入碗里,捧给苏显莙“小姐,趁热喝了。”
苏显莙接过,也不管烫,一股脑的喝下去,把碗随意的放在桌上,好奇的问“敏儿,你在秦府也有好几年了,秦府上下的事,你应该都有所了解吧。”
敏儿有些纳闷“恩,小姐,你想说什么?”
苏显莙定了定神,想了想后道“那你跟我说说大哥大嫂的事吧,比如说你觉得他俩怎样,或者说他俩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敏儿还以为什么事情,淡然道“夫人是宋国将军之女,皇上赐婚的,成亲已有五年之余了。”她觉得小姐有些奇怪,怎么会突然问起大少爷和夫人的事情,就多问了一句“怎么了,小姐,有什么事情”。
苏显莙摇摇头,“没事,就问问,那你觉得大嫂对大哥怎样?”
敏儿想了想说“夫人知书达理,比较容易相处,跟大少爷也相处融洽,并未有过争吵。”
苏显莙又八卦的问“那二哥二嫂呢?”
敏儿接着回答“二嫂的父亲是本城一巨商,跟老爷是多年之交,当初二少爷知道要娶她,一万个不愿意,寻死寻活的,成亲后天天吵架,害的那边的下人个个胆战心惊的,生怕做错个事情就招骂,可不知怎么了,渐渐的两人天天黏在一起,如胶似漆,架也不吵。小姐你也看到了二少爷和二夫人也有两个孩子了,也不会差到那里去。可这大少爷和夫人,奴婢也不多说了。”
苏显莙意会的点点了,表示明白。
敏儿不能多呆,收拾起喝完的药碗、药罐,“小姐,你有事就问奴婢吧,我将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苏显莙满意的笑笑,“恩,好的,你也下去吧,我也该休息了。”
“是”敏儿知趣的离开。
苏显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个时代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爱的那个人不一定是你的终身伴侣,也许你的另一半只是政治的工具,那‘我’的另一半会是谁,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