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端声明,这章依旧是补足魔世一卷的人性,并未脱离银夕落一书。)
血色的夕阳沿着不远处森林的发际线缓缓落下,残缺的红霞缠绕在夕阳的腰肢之间,怨灵般不肯散去。
他坐在门前,空洞无神的双眼望着前方,放在膝上的双手逐渐陷入树枝青叶投射来的阴影之中,终于,他感到了一丝微凉。
“天黑了吗……”
他喃喃一语,立足之后扶着墙摸索着向房门走去。脚下忽然一滞。绵软的感觉从鹿皮靴外传来。
“呜。”
一声轻微的狗哀声从脚下传来。
“你还是不肯走,唉。”
他弯腰,伸出粗糙的手拍了拍,地上的大狗便站立起来,那狗高的到了他的腰际,身上的灰黑色短毛发着油光,威风凛凛。可真是一只好狗。
他抚摸了下大狗的头顶,狗耳直竖着,和往常一样熟悉的咯手。
他抬脚要跨过门槛,那灰狗往左边让了一步,男人迟疑了一下,落下脚,也往左让了一步。之后抬腿跨过门槛,右腿的裤脚正好擦着一个木墩凳。
他轻轻的笑了笑,摸了摸灰狗的头颅。狗耳还是有点咯手,但他已然习惯。
旧铁锅底下很久没有清理的烟灰积了厚厚一层,倒也没怎么阻隔温度,锅里的水还是开了。
男人拿着一个同铁锅般大龄的铁勺,搅了搅锅里的肉块,起身在熟悉的位置拿了一个木盒准备往肉汤里加些调味品。手刚刚放到锅上又缩了回来,他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从盒子里沾了点东西放到拉碴胡子中间的舌头上品了品。
咸味涌上了味蕾,他点了点头,是盐巴。
…………
暗黄发灰色的干草没过了头顶,他穿着鹿皮大袄蹲在草丛中,手里的黄杨硬木弓弯如满月,一杆带着鹌鹑尾雨的木箭直直的指着灌木丛中的一头野猪。
大狗俯身在他身边,后腿蹬地和他手里的弓身一般蓄势待发。一条粗短的尾巴竖直的跟在臀后。
野猪拱着腐烂的浆果,警惕的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却未曾发现山坡上的一人一狗。
在它吞咽完嘴中的食物,又低头从泥土中翻找其他浆果的时候,
“嗖”
那木箭出弓,牛筋弦还在剧烈的震颤着的时候,那犬已经双腿一蹬,和箭一般冲了出去。他起身,身上用来伪装的鹿皮袄脱落在地,他紧随着大狗跑向野猪。
可惜在箭出弦之时,那成了精般的野猪已经听到了弓弦声,转头跑出,那本来死死瞄着它眼间的一箭扎在了它的臀部,还被猪皮卸了不少的气力。
它发了疯的逃跑,丝毫不敢面对比它小了一大号的猎狗。称雄山林无敌的它,深惧着那个眼比鹰尖,同熊搏力的男人。这还不提那个狼窝里出来的野狗……
那狗还是追上了它,虽然扑不倒比自己重了几倍的它,但是那长长的犬齿威力还是在它身上不断的开着口子,在失了不少的血后,它还是被大狗放倒。
男人拿着猎刀剖心挖腹去皮,那狗在一旁翻捡着野猪温热的心肺。
忽然,一条湿热的舌头舔在了低头忙活的男人脸上。密密麻麻的倒刺惊起了男人的冷汗。
——是狼!
他蓦然惊醒,翻身抽出枯絮枕下的猎刀,一刀向手边砍出。
砍了一半他猛的停下,手向前摸了摸,摸到一个狼头,还有两个竖着有些咯手的耳朵。
——是狗。
他把猎刀放在床上,想轻轻的摸摸狗头,狗却低下了头,他没有摸到,正想抽回手来,手中一重,温凉的毛发和柔软仍未僵硬的肌肉明确的告诉他,这是一只肥硕的野兔。
他楞住了,良久之后蹲下抱住了大狗的脖子,大狗似乎是有些不适应,往外挣了挣,没挣脱,于是舔了舔他的耳朵。它却感觉耳后湿了。
那人,哭了。
…………
数天之后,山洞里的水终于用尽,男人犹豫了很久,带着几张稍稍值几个铜板的鹿皮,拍了拍大狗的背。
“走了,小狼,送我去镇子里吧,一个瞎了眼的老猎头在这山林里活不下去咯。送我回去,你也就回家吧。”
那大狗呜呜几声,有些不舍,还是咬着一根绳子放到了猎人手里……
一人一狗一后一前的出了山洞,有下坡大狗就走的慢了些,有石头他就低声呜呜两声,本来两三个个时辰可以走完的十几里山路,他们走了两天一夜。
…………
第二天傍晚,十三的半月在太阳落山之前已经急急的爬上了天空。
他俩终于走到了小山脚下的镇子,猎人解开了大狗脖子上的绳子,拍了拍它健壮的背部,又摸了摸它的头,那竖着的耳朵还是有些咯手……
“走吧,走吧,去当你的狼王吧,走吧,有缘分的话再见一面吧……”
猎人说完,拿着一根木棍探索这前边的路,头也不回的走了,大狗没有追,而是坐在镇子外边看着那猎人离开
在他快走进镇子时,大狗仰头长嚎起来。
“嗷呜——”
“嗷呜——”
…………
山林中响起无数回应,猎人心中一震,他从不知道那山中原有这么多的狼,便如此,那简陋的山洞九年来也没有过狼袭。
镇口里的男童看到了大狗,兴奋而惊慌的向着男人大喊起来:“大叔,是狼你快跑啊!你怎么不跑呢?你也看了那天的神光了吗?快跑啊。”
男人早已停下脚步,抛开了手中的木杖,向着来路跑去。自从看了那天光后的这几天,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还能奔跑……
此刻心中却是顾不得这些,顾不得是否会翻倒,顾不得会怎样……
大狗也跑向了他,男童在后边惊呼着他是不是疯了……
良久,他擦了擦眼角的泪,猛的将大狗推向山林,它短嚎了一声,深深的看了猎人一眼,头也不回的奔向那林中的无数狼声此起彼伏之处。
男童见大狗跑走,急忙跑过来掺住他,往镇子里走的时候还好奇的说了一句:“我还以为它是狼要咬你呢,原来不是你疯了,它原来是条狗。”
“不,是狼。”
猎人认真的说到——谁会和一个顽童争执一条奔向山林的野兽是狼还是狗呢?
然而男人却很认真的向着男童从竖尾灰毛身高等各个方面来解释山狼和野狗的区别。直到走入镇子,猎人认真而不舍的声音依旧能够浅浅的从镇子里传出来,细细的飘进在灌木边缘偷偷看着他的那只威风凛凛的大狗。
他从捡到它就养到大的叶灰色山狼。
山狼看不到他后,奔足直向山林,时而跳过数米高的倒木,时而跃上数十米远的土坡。这却是非凡了……
晚间,猎人与镇中的长者讨论时知晓了天下被“罚”者多如北海的沙尘一般。
……………
是夜,风从荡灵山的缝隙中吹来,带起一丝丝冷意。
一条黑色从风下钻出,之后是红橙黄绿蓝靛紫的七色虹带,最后钻出了一缕白丝。
白丝在风中晃了晃,似乎漏出一丝邪魅的笑意,又一口咬住虹带的尾部随之而去。
不多时,远方山村中的狗发狂了一般的吠叫起来。
一阵狗鸣鸡跳之后,又传来了几声凄厉的惨叫。随后一道道美轮美奂的流光彩带在小村庄上空窜来窜去,最后终于陷入一片宁静平和。
一道黑起白结的九色虹带又从风下远去,似乎一切都只是闹剧而已。
…………
晨光从山色中漏出,照耀在一间大殿的金色木雕房檐上边。
“啪!”
这块肉打了那块木的耳光,木头生气的喊了声痛,却无动于衷。倒是那一大块肉上边的一个口子不停的开开合合,一些奇怪的音节从中发出。
“一夜之间让那些野玩意儿吸了六百多人魂?让我这尘崆派掌门的脸往哪搁!”
那块肉的皱皮都气的舒展了,吹的两撮长长的白胡子四处乱飞。四十几个鲜嫩的小鲜肉现在那块老腊肉的前边屁也不敢放一个。
那老家伙还在自顾自的发怒。噤声的众人跟梅花木桩阵似的动也不动一下的听着他了无轮次之语。
…………
只一夜,尘崆派掌控下的荡灵山眼皮下的一个山村六百多神罚者被九只刚刚得道,不懂得祸乱其身的小狐狸精吸干了魂魄。
…………
“师尊,那九只小狐狸近来才刚刚修得灵智,怎奈得了那几百的凡人精魂诱惑?您老消消气儿,徒儿这就下山把这几只顽妖给收了。”
一个穿着青色道衣的男弟子嬉皮笑脸的唤出飞剑,嘚瑟的挽了个剑花,上前请缨去。
老家伙抬腿就是一脚踢在他屁股上,直踢得他一个趔趄撞开殿门冲出数百米跌下殿外练兵场外的悬崖下。
他急急忙忙的召回飞剑立足于上,背后还远远的传来老家伙凄厉的喊声:“不把那几个小妖精皮给我拔了,你小子就别回来见我了。”
他不禁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掐着剑决向着脚下的村子飞去打听消息。留下身后一群寒蝉一般的师弟妹在那里听着老家伙竭嘶底里的吼叫。
“特么的六百个死了连鬼都没留的家伙,净让旁边的和尚超度捞油水儿去了,特么的老子们在这里看了几百年的门儿,还没有那些个秃驴一天赚的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