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卯时便起身。诗君还蜷缩在我的怀中,我不舍得惊扰她,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臂,把她放在床铺上。
就在我欲离开的一刻,她拽住了我的衣角。
“海京,别走”她眼巴巴地望着我,瘦弱的躯体侧卧在铺上,“现在周围没人,我想和你说会儿话。”
“嗯,好。”
我起身,将门窗仔细检查一遍,确认没有异常之后,我再度回到床榻前。
她望着我的身影,露出一丝恬淡的笑意。
“靠近一点。”诗君跪在床榻上,用纤细的手掌抚摸我的脸庞,“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其实这一切都是我们家内的事情,本不该劳烦你的。”
她水汪汪的眼眸,微带着些许的羞涩。我这才意识到,原来她柔情的样子,也是这么美。无论是蛮横的她,还是温婉的她,都是这般耐人欣赏。
“说什么呢,傻丫头。”我握住她的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自愿的。身为岱宗府的门生,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陷入危难。你放心,有我在,就绝对不让祭魂教的阴谋得逞!”
其实我说出这番话,自己的底气也不是很足。如果不是因为阴诗君,我想我也很有可能像左菁与唐岳那般一走了之。毕竟,阴三爷虽与我有师徒之情,但性命攸关的事情,大部分人都难以为此赌上自己的生命。
“你啊你,假正经。”诗君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郑重的握着我的双手,缓缓说道,“谢谢你,刘海京。这一次,算是我们阴家欠你的,以后无论何时,诗君必将为君之剑,万死不辞。”
她是认真的,我看得出来。
但是,我更希望她不要言谢,默默的接受我的付出。
“好了,不开玩笑了。”我只好岔开话题,“昨天晚上监视咱们的,是些什么人。”
“慕家的人。”她不假思索,咬着牙说道,“慕绫罗这个人,可不简单。还记得我哥找你诋毁我那一次吗?那次就是慕绫罗放出的风声,说我爹要让我接管慕家,将他扫地出门。”
“那也只能怨你哥自己傻吧,这种谣言都能轻信。”我无奈的说道,“就算你父亲把武功全都传给了你,可你们毕竟是亲兄妹,又怎会到自相残杀的程度。”
阴诗君听闻我的话,摇了摇头。
“你来到岱宗府的时间毕竟太短,很多事情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她侧首靠在我的肩上,“总之,也是我对不起他。他远离江湖事,本就不该卷入这场纷争。倘若这次能够平安无事,真希望我们能够不计前嫌。”
她的话语中,无意间流露出的伤感和凄凉,全都被我记在心里。
这里面的事情实在太复杂了,复杂到我根本不愿意去思考。我甚至开始怀疑面具人接近我的目的,如果他才是慕绫罗身后真正的操控者,那么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别想了,想多了也无用,走一步看一部吧。”阴诗君搂着我的腰腹,摆出甜甜的笑意。
我顺势抱住她,试图不再去思考那些烦恼。
“我的时间不多了,慕绫罗的眼线天亮就会回来。”诗君在我的怀中呢喃道,“虽然我不喜欢她,但却喜欢她的计划。咱们就配合她演一出,如果她真的要将我丧葬,你就配合她行动,不过记得给我留点呼吸的小孔。不然我死了,你可就见不到我了。”
她说完,还顽皮地吐了吐粉嫩的舌头。
“呦,看来你是把的命全都交到我手里了啊。”我坏笑着在她的藕臂上轻掐了一下,“你就不怕我忘了,把你闷死在里面啊。”
“你敢!”阴诗君瞬间挣脱出我的怀抱,柳眉倒竖,并抡起小拳头捶在我的胸口,“你要是敢把我埋在地底下,不管我。我就…我就…我就做鬼也不放过你!”
一双柔嫩的小拳头,如雨点般捶在我的胸口。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疼痛。或许是久别重逢的喜悦,又或者是患难与共的默契。总之,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又靠近了一步,我内心的顾虑,也随之一点一滴的剥除。
就在我沉浸在这美妙的窃喜之中的同时,一阵寒风从我的身后袭来。
我被这突入起来的寒风吓得一激灵,不由得用被褥盖住了自己的身体。就在我拉扯被褥的时候,我才发现诗君还卧在我的怀中。此刻,一种做贼的感觉油然而生,我慌忙又把被褥整理妥当,掩盖住诗君的身体。
“吱扭”一声,我房间的门被从外完全推开,我能感觉到怀中的诗君迅速地滑到床上,平整地躺好,也在与此同时,曹彪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
“兄弟,昨夜睡得可还安好?我来给你送些点心。”曹彪伸着懒腰走进我的房门,“小姐吩咐说,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你现在就去哭丧,并且声张要给阴诗君办葬礼。越多人知道越好。至于李轩那边,我们自会行动。”
“知道了,下回进来记得敲门。”我接过点心,随手抓起一块放到嘴里。
吃点心的同时,我也在悄悄关注曹彪的动作。他趁着递给我点心的机会,目光不停地在阴诗君的身体上打转,想必慕绫罗派他来此的真实目的,其实是核验阴诗君是否真的没有了生命迹象。
对于慕绫罗这些手段,我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属于那种既攻于心计,又生性多疑的女人。她所筹谋的任何事,都要经过反复的确认才会实施。我不知道该去相信她的那一句话,也不晓得她所做这些真正的目的。
曹彪又寒暄几句,便转身离去。我望向诗君一眼,她没有动,我便知道这附近还隐藏着眼线。起身整理好衣物,我便抱起诗君,边哭边往屋外迈去。
“多可怜的孩子啊,可惜天不留人,年纪轻轻便辞世而去了。”我抱着阴诗君的娇躯,在屋外嚎啕大哭。周围的守卫看到我这副模样,又看到怀中面色惨白的诗君,面色皆是惊惧,慌慌张张地跑向了李轩的居所。
不过他们自然是知道自己的主子心里在想什么的,时过不久,这群侍卫便拥挤在李轩的屋门口,却没有一个敢进去通风报信。
谁都知道,这是一件得罪主人的差事。
“老先生,不然,还是您进去告诉少爷吧。”一个侍卫讪笑着跑到我身前,“您看我们这些下人,实在是没这个胆量啊。”
这名侍卫的衣装比起其他侍卫要整齐一些,也华丽一些,明显是这些侍卫的头领。
“哎,算了,你看我这把老骨头,我可不要进去。”我摇摇头,寸步不移。
自然,我不会傻到冲进去送死。
曹彪说他会安排人,那我就只管站在原地哭嚎就可以了。
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真正的血雨腥风,正悄悄地在祭魂教之中,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