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赟沉默。今夜他败局已定,下面就要看他和幽昧派如何脱身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啊。”罗尧傻笑着,满脸横肉随着他的笑容不断颤抖,“我幽昧派承蒙三爷照顾多年,可万万不能做出这种事啊。”
莲江子、普净和阴三爷都没有答话。
“你们还是怀疑我喽?”罗尧气得跺脚,两撇小胡子滑稽的上下抖动,“莲江子,我与你无冤无仇,何必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害你的事情啊!”
“罗长老,你不会害我,可不代表你的徒弟们不会害我啊!”莲江子冷言冷语的说道,“七皇子刚才不是很想主持公道吗,现在高某就把这事情全权交给七皇子了。还希望七皇子能够秉公办事,还草民一个公道。”
莲江子说完,双手拖起奄奄一息的秀,与众侍女一齐消失在夜色之中。
“各位客人,今天闹此一事,我想大家也都没有兴情再比试下去。”阴三爷面向全体大声说道,“今夜的事情,要说还是阴某人的责任,希望没有给各位造成惊吓。时候也不早了,还请各位到府内休息吧。”
于是,沈半夏便带众人到府内的客房休息。拓跋赟似乎还想和阴三爷争论些什么,却被罗尧出手阻拦,生拉硬拽地带走了。
现在,只剩下阴三爷、唐岳、左菁、普净和我了。
“师父,你听….”我心里现在有一肚子的话,想跟阴三爷诉说。没想到三爷却伸手堵住我的嘴,阻拦我说下去。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烟沙居吧。”
烟沙居。
唐岳由于刚才比武严重损耗体力,回到烟沙居便匆匆睡下。阴三爷吩咐左菁出去望风,只要发现行踪可疑之人,立刻禀报。
“我见你宴会之前就有事情想说,难道是他们已经对你出手了?”阴三爷与我对坐,递给我和普净各一碗热茶。
“嗯,昨天…..”于是,我把我昨日的遭遇讲述了一番,有关阴大小姐的地方我全部都省略了,我只说是自己需要买些东西。
普净听完我的讲述,不禁低首长喟叹。
“幸亏尊者(三爷)早有防备,传书让我从回灵隐寺的半路折回。否则,恐怕今后岱宗府就要名声扫地了。”普净转而又问向阴三爷,“七皇子要对尊者出手也算是意料之中,但是幽昧派呢?难道幽昧派也参与到拓跋家族的夺嫡当中了?”
三爷抿了一口茶水,默不作声。他用中指不停地敲击茶杯,望着其中茶水波动的涟漪。
普净又将我的伤势重新包扎,他想问我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看来刘少侠的伤应该无甚大碍,不过从今往后,少侠还是要减少外出。无论是渡魂人,还是七皇子,都不是善类。”普净指着挂在天际的皎月,“马上就要变天了,希望春天,能来的再快一些。”
“哈哈哈!”三爷和普净不约而同地大笑,唯有我根本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
夜半子时,三爷和普净离开烟沙居。我一个人躺在炕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我总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
“啊,痛。”
就在我辗转难眠的时候,我的额头磕到了不知是什么坚硬的东西。点上火烛,我才看清楚那是一提桃红色的药箱。
对啊!药箱里有封信我还没看!
我急匆匆地拆开信封,上面赫然写着八个娟秀的字:今晚戌时,院门外见。
阴诗君这小丫头又搞什么名堂!我慵懒地披上外衣,转念一想,阴诗君约我出去,那她身边岂不是会跟着好几个侍女?嗯,这差事或许也不错,没准哪个情窦初开的小闺女就看上我了呢,哈哈!
我一边哼着曲,一边幻想着温情的场面,摇摇摆摆地走到院外。
岱宗府周围比较荒凉,即使是除夕夜,也仅仅是能看到很远处几家模糊的灯火。阴家由于今天晚上的事故,也都没了守岁的心情,所以院内虽然灯火通明,却安静得可以听到打鼾的声音。
刚走到府门外,我的耳畔就传来一阵哭声。
放眼望去,我只看到院墙便蹲着一个女孩,正把头埋在双腿间哭泣。她身穿一身翠绿色的衣裳,这衣裳我是见过的,我第一次见到小婉的时候,她穿的就是这件衣裳。
莫非约我出来的不是阴大小姐,而是小婉姑娘!
对啊,听唐岳她们说,给我送药来的却是是小婉!
我脑子里又开始浮现一些奇怪的想法了。比如,小婉姑娘是不是暗恋我,实在等不到我,所以就焦急地哭了等等。
“小婉,你没事吧。”我走到她身旁,俯身抚摸她的秀发,“别哭了,你看我这不是来了嘛!”
“滚!”
啪啪!
她柳眉倒竖,一巴掌正扇在我的脸上。我的脸颊火辣辣地疼,而她也不再哭泣,转而一脸委屈地看着我。
这哪里是什么婉儿,这分明是穿着婉儿衣服的阴大小姐。
“混蛋你死哪里去了!我整整等了你一个时辰!”她冲我大吼大叫,生气的模样里夹带着一丝俏皮,“而且你叫我婉儿是什么意思。说,你跟婉儿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位姑奶奶打我也就罢了,还这么理直气壮地叱问我。平日里她这些大小姐脾气我都能忍受,可当时的我刚被人暗算,本来就处在心烦意乱之中。
我瞬间怒火中烧,暴力地把她推到墙角。
“第一,是你约我,我又没说一定要来,晚了又如何?再说,我跟婉儿什么关系,需要你管吗?”我凶神恶煞地瞪着她,向她咆哮道。
我当时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就感觉有心底有许多复杂不堪的感情需要宣泄。她成为了这一切怒火的引线,点燃了我内心狂暴的一面。
“你…你好凶。”阴诗君被我吓的不轻,或许从她出生开始,也不曾有人敢这么对待过这我千金小姐。她的声音因为胆怯而变得颤抖,“好啦…我…我错了,你不要打我。”
“我…我就是想让你陪我放鞭炮。”阴小姐说着,晶莹的泪花又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我自…己一个人…不敢放,所以就想让你陪我。对不起,我不应该打你,是我不对。”
她缩在墙角,眼中尽是央求的表情。
其实我在怒火宣泄后的一瞬间,就后悔了。昨天我的伤口,应该都是她亲自包扎的。我迟到一个时辰是因为突发的事件,但她在那时候早已经离开现场。
她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我又哪还能生气呢?
“好吧,我原谅你了!”我的神色逐渐恢复平静,开始安慰她,“你打了我一巴掌,我凶了你一次,咱俩就算扯平了。”
“谁说扯平的,你..你..你明明就是为了婉儿来的!”
“我还没问你呢,你干嘛穿着婉儿的衣服。”
“我穿成她的样子,才能混出来啊。不对,哼!你还是出来找婉儿玩的,呜~”
我越安慰,她好像哭的越厉害。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就只能蹲下来陪着她。
后来,我拾起阴诗君放在地上的烟花。找来几根火柴,将这些炮竹点燃。她听见炮竹发射时的声音,默默的抬起头,用她带着泪花的双眸,注视着绽放的花火。
她抬头望着烟花的样子很美,就像是清澈溪流中的一朵青莲,透过外表的淤泥,你能看到她那颗纯净的心灵。
就在这葳蕤的烟火之间,她不知不觉已经躲到我的怀里。
“你怕?”
“有点儿。”
“但是烟花,真美。”
她天真地笑了,笑得很开心。
我们放完了所有的烟花,一起疯,一起闹。烟火放完,我们就席地而坐,聊着各自的过往。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我都觉得她已经不是阴大小姐,而是另外一个人。
一个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
直到东方吐白,我们才悄悄翻回岱宗府内。
当时的我不能理解,阴诗君哭泣的理由,其实还有更深一层次的意思。直到很久以后,我才体会到,如果能有一个为你哭泣的女孩子,那才是你生命中最大的幸运。
烟花再美,也终有凋零的一刻。当你在茫茫人海中等待着谁的时候,可能她早就与你,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