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这么重要的事情,三爷怎么会告诉你们俩?”我津津有味地听完故事,“你们俩不是编出来骗我的吧。”
“这哪能骗你啊,不过这件事府里只有我们俩知道,你可别往外说。”唐岳凑到我耳畔小声说道,“以前我们俩陪师父喝酒,师父喝醉的时候吐露的。当时我们也没在意,可后来越想越离奇。”
“是啊,我们一开始也以为师父胡乱说的,可是仔细想想,这兄妹俩怎么看也不像龙凤胎啊,模样上虽有相似之处,但的确只有阴德伦长得像师母。”
“你们俩这么说好像也是。”
正当我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时,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你们仨小家伙,又在讨论什么鬼点子呢。”
阴三爷推门而入,可把唐左二人吓得不轻。他俩战战兢兢地给师父拜早安,说话的时候一直埋着头,根本不敢与阴三爷对视。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啦,平常最不愿意见我的海京都抬着头,怎么你俩小子一直闷声不说话呢!”阴三爷攥着自己的白须,一脸狐疑。
“我…我们俩肚子疼。哎呦。”唐岳说完,二人立刻捂着肚子,满脸痛苦。
哎,就可惜这二人演技也太差了,我都觉得假,三爷这样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油条又怎可能看不出来?
“行了,你们俩去外面吧,我有话和海京讲。”
“是,师父!”这俩人异口同声,然后一溜烟地奔出房门,消失不见。
他们二人离开,房间里就只剩下我和阴三爷了。经过这几日的休养,我对阴三爷的怨恨已无初始那般强烈。唐岳和左菁也时常劝我,让我和他们一起修炼。我虽也有意摒弃前嫌,可是心坎里又倔强地不愿服软。
阴三爷已经来过这烟沙居很多次,可是我至今都没有喊过他师父。
“你来这烟沙居已经不少时日了,还不肯拜师吗。”阴三爷率先开口道,“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来这里的目的。别辜负了普净对你的一番好意。”
他说的不错。其实我很清楚此行的目的。无论是为了我和普净的约定,还是为了查明玉华村瘟疫的原因,我都必须留下来,并学有所成。
只有留下来,我才有资格探查隐藏在故乡奇异事件中的秘密。
既然如此,我要是再不肯拜他为师,恐怕就真的要一事无成了。
“你想教我什么?”
“那就看你想学什么了。”说着,阴三爷从怀中取出册竹简,“心法、遁甲、兵著,看你想学哪一门了。”
我接过竹简,大致地阅览一遍里面的内容。心法之学就类似普净与渡魂人想斗的时候所用的招式,攻守兼备,对普通武功所不能伤及的灵异之物亦可应对;遁甲之学实则是卜卦之说,里面详细地描述了如何利用工具窥探天命,当然这些所谓的天命,其实就是卜卦者根据事实,排除众多不可能事件后,推论出最可能的结果;而兵著,顾名思义就是各类兵法的总结,这类书我不感兴趣,所以便没有细读。
“兵法我不感兴趣,剩下两门倒是可以一试。”我将心法与遁甲捧在手中,“不知三爷可愿将此两门传授与我。”
“传授与你自然可以。”阴三爷话到此处,略有迟疑,“只怕你天生性格懒散,心法又是最考验静心领悟的,你无法坚持到最后啊。”
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性格呢?我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喜欢每天都能顺着心意去做事。我对算命情有独钟,不仅仅因为父亲临死时赠与我的金罗盘,更多的,是这种生活每天都能从顾客嘴中听闻许多奇闻异事,显得不那么乏味。
但是这一次,我不能再由着自己的天性了。
“没关系,我能承受。”
我不怕死,也不怕渡魂人的追杀。如果渡魂人没有出现在我面前,我可能一辈子都会是一个游山玩水的算命先生。但家乡瘟疫的谜团线索的出现,让我对这件本该淡忘的旧事重新提起兴趣。我不只是想弄清楚父母的死因,更多的,是我嗅到了这背后仿佛有惊天的秘密。
这种解密“游戏”,才是我为之狂热的源泉。
“好!”阴三爷拍手称赞,“我有点理解普净为什么会推荐你了。”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我终于对他低下头,接受了这个师父。其实恩怨越深,情感就越深。当你恨一个人的时候,他的身影也就挥之不去,这种道理可不是只在爱情中才会出现。当时的我从未想过当自己离开岱宗府的时候会有多么不舍,没想过这个花甲之年的老人,居然会影响我的一生。
“不用磕头了,起吧。”阴三爷收起笑容,神情变得严肃,“明天开始,每天上午两个时辰跟我学习遁甲,下午两个时辰潜修心法,睡前两个时辰打坐,明白了吗。”
“徒弟明白。”
阴三爷离开,我就翻弄起他留下的两册竹简。这竹简显然传世已久,虽然保存完好,但书写的工具明显很笨拙,字体都是歪歪扭扭的。每两牍的连接处,绳线都几乎断裂,我小心翼翼地展开,才不至于将竹简弄散。
我展开的自然是“遁甲”,老实说我对心法实在不感兴趣。
这册竹简的第一句话,就非常耐人寻味。
“皇羲传世乾、坤、坎、离、震、艮、巽、兑之八卦。吾以八卦炼制八罗经,分治一方。八经聚,则神鬼共存;八经离,则天下崩亡。”
后面,这部“遁甲”则开始讲述如何卜卦。通读此文,我虽不能领悟其中精妙,却让我对占卜一事有了新的认识。原来我也以为,占卜可以窥探天命,神乎其神。其实,所谓的奇门遁甲也不过是洞悉全局,根据所掌握的事情推算我们希望占卜的事情的可能性。比较特殊的地方,就在于书中把事情的各个要素都以八卦而命名。一般人听起来,可能觉得异常玄妙,其实也无外乎就是常言的天时地利。
直到傍晚,我都在研读这册“遁甲”,受益良多。我发现自己之前某些忽悠人的方法与书中记载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书中系统地说明了如何推断,而我则是信口胡言。
当天晚膳,由于我已经拜师,所以师娘特意准备了一桌酒菜。这也是我来到岱宗府,第一次和阴家老小一同吃饭。
“徒弟先敬师父师娘一杯。”
这些规矩都是岳、左二人开饭前特意教给我的。既然决定跟阴三爷学艺,那这些礼数当然就不能欠缺。
“好!好!吃饭吧。”
“恭喜啊,刘兄弟,咱们以后就算是一家人了。”阴公子朝我举起酒杯,“来,咱们小辈的也应该敬刘兄弟一杯。”
说完,阴德伦、唐岳以及左菁便一饮而尽。
“小妹,你平常不是最馋酒的嘛,怎么不喝啊。”阴公子放下酒杯,矛头直指他家小妹,“刘兄弟拜父亲为师,你好像十分不悦啊。”
“你管我。”阴大小姐没好气地夹起一箸菜,大口咀嚼。
“我说你们俩啊,就没有一天不吵的。今天海京刚刚拜师,是大喜的日子,你们就给我乖乖吃菜,啊。”
说话之人,正是我的师娘。我这个师娘,四十余岁的模样。她今日身穿绛红色的衣袍,举止温婉温柔,一眼便知是贤妻良母的类型。即使面带愠色,师娘的眼里依然能看得出对一双儿女的疼爱。
如果我母亲还活着的话,她也会这样教训我吧。
“小京,你多吃。”
阴三爷皱眉,明显他对这双儿女的表现很不满意。不过如此看来,他们夫妇平日里肯定没少宠溺阴家这对少爷小姐。这俩小姐公子如此针锋相对,估计已经很多时日。
晚膳过后,阴大小姐和师娘就各回住处。阴三爷把他的管家沈半夏也叫来,我们几个大老爷们一直喝到子夜才散场。席间我也与沈半夏交谈甚欢,他是个非常精明的男人。以阴三爷那放荡不羁的性格,岱宗府又怎能有今天这般繁华?说到底,这府上的大小事务,其实都是这位沈管家在打理。
酒可以使我暂时忽略很多东西,也可以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我试着去融入在岱宗府中的生活。这里其实很温馨,但却总感觉这些都不是我能够抓住的。越是装作大大咧咧的样子,其实心里就越在意。
此夜,我好想你。
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