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战争结束,但战争的习惯被养成。阿红觉得和别人打架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以暴治暴应该大行其道,在必要的时候对别人武力相向也并无不可。
他不自觉的喜欢上了打架,对别人抡拳头施展他的力量。弱小的同学都受过他的欺负,只敢在背后骂他,高年级的同学不敢招惹他,躲他像躲马蜂窝。他还打了老师,一位女老师,批评了他学习不认真的女老师。
“我批评你是为你好,你竟然连老师都打,没见过你这样的学生,看我不告诉你家长去。”
“我不是故意的,我并没有想踢你,是你的胸撞到我腿上了。”
“强词夺理,还不肯认错,看我怎么处罚你。”
习惯有时会让人欲罢不能,阿红看着父母为了他操心淘神而日渐消瘦憔悴的脸孔,不时会有一些自责。赔礼道歉的事情全部是父母代他做,他只管打人,母亲对着他哭了,说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竟生了他这个暴徒,不如让雷劈死算了。如果连父母都不爱他,都伤了心的恨他,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真不如让雷劈死。他心中还有父母,那含辛茹苦的身影像一副手套套紧了他的拳头,平息了他心中没来由的愤怒。
“我想过了,和别人打架是错的。我会改的,我想去练拳击,用尚武精神去体验人生,体验自己的内心。”
他戴上了拳击手套,对着柳树挥拳,打烂了树皮。他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大洞,有大地的痛喊声和他额头上滴下来的汗水。他忽然想起精忠报国的岳武穆,一位文武双全的青年,一位胸怀大志的青年。他自己也正值青春年少,精忠报国他没怎么想过,难道用拳击也可以报国吗,疑虑阻碍了他的进步,而让他落为平庸之辈。当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正撩开T恤扇风,露出肚子上的一堆赘肉,我真难以想象他是练过拳击的人。
阳光从天空当中射下来,把晃动着的沙袋投影在地上成一个小点,一个晃动着的小点,仿佛泄了气的皮球。阿红的汗水下雨一般滴在地上,滴在沙坑里,滴在草丛中,顺着他的红头发飞溅。
他的手经常破皮,长了难看的老茧,如同一层层的松树皮,松树皮打在沙袋上越来越厚。阿红的手很粗糙,而且力量很大,如同一把老虎钳。他第一次和我握手的时候,暗暗使劲,握得我的手很痛。
“阿红,你喜欢美女吧!”678把头埋在烟圈里说,“真正喜欢拳击的美女少得很,他们喜欢的是有名有利的体育明星,并不喜欢体育。他们看到泰森只知道他是个黑人,喜欢贝克汉姆的女生连任意球是什么都不知道,还会以为是用一种特殊材料做成的球。泰森是位出色的拳击手,曾经是拳王,很厉害。那些女生,头发长,见识短,又势利现实拜金浅薄无知,都是些白痴。”
阿红好象很仇视女人,说起女人来没有一句好话,他一定是受过什么伤害,眼神中偶尔会闪现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忧郁,深埋在孤独的内心中的忧郁。
你们谁都不了解我,你只会以为我是一个好勇斗狠,欺负弱小的坏孩子。你们谁都不了解我,你只会以为我是一个成绩很差,学习不认真的调皮鬼。你们仍然谁都不了解我,以为我只会赌钱,只会像个傻子一样用拳头砸沙袋。
不是的,全都不是的,你们不曾走进我的内心,你们不知道它有多孤独多敏感多脆弱。它自惭形秽,躲藏在拳击手套里面,但是它很善良,它期待一个理想国和美好世界。
阿红的脸憋红了,咬着嘴唇呀呀呀呀的叫喊,闪电一般快速的出拳。汗水流出来,心脏跳的很快,跳得很猛,感觉它很强健而不觉得敏感脆弱了。他好象击退了一些假想的敌人。而当他停止击打后,当他静止下来后,那些敌人又会潮水一般的涌过来,淹没他小巧的心。
赌钱更能麻醉自己,还没考虑副作用,阿红就已经沉迷在里面了,似乎比打拳击更让他喜欢。牌桌上的阿红左手的六个指头动作极为灵活协调,好象就是为了赌博而生的。他洗牌很快,总是最先插好牌,而且会用手摸牌,手指上似乎长着眼睛,一圈打下来都不用看牌,阿红总是一副游刃有余,洋洋自得的派头,嘴角挂着一丝淫笑。
“问世间赌为何物,只教生死相许。不是我吹牛,我是抓着色子出生的,打这么多年的牌还从来没有输过,进了这个学校到现在还没有自掏过生活费。哎呀,九条!个表子养的,越是不要它越是来的凶猛,都打了一元胡了。”阿红脸上的红是喜悦的红,带着一点玩世不恭的嚣张像。
他忘形了,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在哪里,忘了自己该干嘛。牌桌对他来说是一个超然于物外的世界。牌桌上的人变成很难看的形状,紫着个脸往外掏钱,阿红打牌打高兴了,使劲把牌往桌子上拍,结果牌嵌进桌子里了,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用刀子把牌撬了出来,继续打。
赌博是“穷人的税收”,“贫困的鸦片”,也许还是“学生的情人”,和她日夜不停战斗,直到********阿红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西装,周围便有了稀薄的雾气,空气是半透明的米白色,像是悬浮着许多珍珠粉末。他打了一条鲜红的领带,很夸张的模样,约有两尺长,如同一条狗舌头垂在胸前。狗也许是在发情的时候才把舌头垂那么长,一边散热一边向异性示爱,有些银荡的感觉。
鲜红的领带是一种向异性示爱的暗语,阿红在向某一个异性传递着他的暗号。他把长长的领带一半扎在腰带里面,临出门时转过身说:“最近手气不好,不想打牌了。别看我穿得这么样,我不是去约会的,信不信由你。”
此地无银的牌子先在那儿立起来,也许就真的是没有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