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也是一个吃货,但是我不太赞成老林为了吃一顿饭就不辞劳苦长途跋涉到极偏僻的学校去找相熟的面孔,因为跑得很累却一点都没有吃好。
不到处混饭吃,却也没有什么更有意思的事可做,打开书翻一下,眼睛就想合上,上床睡觉又嫌太早,于是跑到老林那里去闲谈。老林还穿着他的那双混合名牌球鞋,鞋和他的脚结合的十分紧密,不留出一点缝隙,似乎是一个整体。
“你的鞋子穿了好久了吧,我看着怎么觉得有点奇怪,你有没有换过。”
“你也看出来了,我现在感到有些害怕,刚开始还不想脱鞋子,但是现在想脱也脱不下来了,这双鞋子已经和我的脚合为一体了。我尝试着把鞋子脱下来,使劲往下拽,把脚上的皮肤撕破了流血把鞋面都染红了,但鞋子还是脱不下来,你看。”
他把脚抬起来指给我看,他的脚踝处有一圈很厚的疤痕,把袜子都覆盖住了,鞋面有暗红的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我的脸部肌肉因为同情或害怕而抽蓄了两下“难道你的脚不痛吗?这鞋子脱不下来,难道你一辈子都穿着这双鞋走路,洗澡,睡觉。这能习惯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反正是双名牌鞋,穿着还是很舒服的。总盯着这双鞋,会让人无时无刻不感到受控制的痛苦,但若是不去想这个问题,倒还觉得好受些,哪个人脚上没有一双鞋。”
他穿着那双永远都脱不下来的名牌鞋一跳一跳的出去上网,我就跟着他一起去。网吧是新开张的,人很多,暖气开得太足而机子却太破旧。头发很长又杂乱无章,胡子拉渣,穿着油迹斑斑的松垮外套,拖着一双瘪皮鞋的年轻网管端着一碗盒饭边吃边叫嚷,一副睡眼惺忪又极不耐烦的模样,“个板妈,开机都不会,还在那叫叫叫,几年书都白读了,吃饭你会不会!”
开机我也不会,不过我没有叫网管,是老林帮我开的。网络是一个传递信息的平台,把黑与白更迅速的混合,或许还会扁化社会的金字塔结构。
一个铺了牛毛毡顶棚的台球室,地上坑坑洼洼,要很小心的走路,不然容易扭到脚或头撞到木柱子。从信息平台回到休息平台的时候,老林停下来跟一个女生打招呼。
她一身嘻哈装扮,脸上化了妆,头发很多,缠成许多支小辫子,每一支都是很细很长,闪着黑色的光泽,缀着许多发饰。她弯着腰在打台球,胸部和臀部的弧线全展示出来了,身材显得很不错。她的台球技术显然并不怎么样,在洞口的球都打不进,不时的吐一下舌头眨几下眼睛,朝老林做鬼脸抛媚眼。老林指着她对我说:“这就是我提到的麦杜莎。”
“她是你女朋友吗?也是我们学校里的学生吗?好象弄的很特别似的,难道是社会女青年。”
“你的问题还真多,还真直接,大男人的怎么也关心起这些事情来了。”
“你倒说是不是,有什么好顾虑的,我又不会把你的私生活刊登在网络上。刚才你还跟她聊得挺亲密的,还勾肩搭背以为别人没看见啊。”
“怎么说呢,你一定不要告诉别人,她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但你在校园里面通常是见不到她的,因为她只在每个月的三十一号才去上课。”
“那么她还真是蛮厉害的,一年才有那么六七天的机会出现。”
“你可以说她是我女朋友,也可以说不是。她已经有一个男朋友了,好象也是我们学校的,但我无所谓,我跟她十分亲密,做过很多次爱做的事。谈恋爱又不是一定要结婚,不用考虑那么多,大家在一起玩玩不是很开心吗,我还是很喜欢她的。”
“真想不到你竟然是这种人,别人有男朋友了,你还要跟她参合在一起,学校里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生。”
“感情的事情全是非理性的,跟你说不清楚,等你真的谈上恋爱了你才可能明白。她就像我脚上的这双鞋一样,和我合为一体了,怎么也分不开。”
“那个女生身材真******不错,我要追她。她的头发扎成辫子很有个性很漂亮。”咸鱼指着她说。
羚羊到了发情期就会心醉神迷,脑子里只有母羚羊,前方的路看不见,所有的目标都可以放弃,所有的危险都可以视而不见。空气中充满着荷尔蒙的味道,公羚羊聚到一起拼杀,卯足了劲用角往对手身上顶,不分出胜负誓不罢休。
胜利者才可以获得大量的母羚羊,获得繁殖的权利,这也是它奔跑的目的。它和母羚羊碰碰鼻子,摇摇尾巴,嗅它的臀部,嗅它排泄的浓情鸡尾酒。然后交配繁衍,它生命的意义止于此。它还会奔跑,另一个阶段的奔跑。
灰尘一样的白色颗粒从房顶飘下来,像下雪一样,却不是下雪。不下雪的冬天除了耐睡之外,真是一无是处。学校里的冬天向来都不下雪,就是普普通通的萧索模样,并没有变得更萧索,即使是到了圣诞节,也毫无气氛。
我收到过几封信,信封不是白色的而是土黄色,字迹也各不相同,里面都夹着贺卡。一点点小小的思念,可以汇集成感动的汹涌潮水,在纯粹精神的怀旧的角落里翻滚。
翻滚一下身体,燥热似乎是好受了一点,脑子里的冬天却也不使身体凉爽,不是冬天的节日他们也就不会寄贺卡给我。信封里面或许是藏着贺卡,普通祝福的贺卡。如果关心变成了做作和固有的格式,那贺卡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所引起的情绪反应失去了原有的效果。
“你为什么不送送贺卡给你喜欢的那个‘麦杜莎’,让她感动,肾上腺素分泌增加。她的头发就会疯狂的跳舞了。”
“我喜欢她的长头发,长长的结成辫子垂下来,可以自由的摆动。你知道,在夕阳下跳舞的毒蛇也是很美丽的,不要带有是非善恶等等主观的看法,仅从自然的角度来看,它们是散发着生命的灵性和光芒的。蛊惑人心的力量,极富创意的非常规的吸引,是阻挡不了的。”老林的眼神在嘶嘶的抖动,就像要发起攻击的爬行类。
“显然你很能发现她身上的优点,就算用上许多放大镜和显微镜。许多东西都是外在的,仅仅是表面的吸引。”
“由外而内的,当然我先看到的是她诱人的身材和漂亮的脸蛋,她吸引了我。透过她的眼神,我也看到了她的率真,内心的渴求以及困惑。就算再怎么分裂,也无法割断外在与内在的联系。她是一个复杂的整体里面存在的一个复杂的个体,很美的个体。”
坏女孩的坏有她固有的行为方式,以及与这种行为方式相匹配的价值观,仅仅是情绪的释放。会跳舞的标志性的头发是一个符号,很妖娆的背影。
“我要去麦加!”
老林躺在床上大叫道。也许还未从睡梦中清醒,某个情形出现了。巨大的散发着神秘光泽的黑色石块,辉煌的灯塔,汹涌的人们虔诚的拜祭。
神和力量,于是他奋力的朝前跑去,哪怕是黑暗与崎岖,一大片茫然与荆棘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