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太阳从窗口照进来,惨白惨白的,就像人造鸡蛋的蛋黄。我半睁着眼睛看着它,想起了谁说过的一句话:“如果太阳升起,请收起你的灵魂。”我摇了摇脑袋,感觉灵魂已经归体,侧过脸看王明君。她睡得正熟,而且睡姿优雅,我以前从未见过,我想大家闺秀真不是盖的,连睡觉都可以睡出美感来。
不知为何,我突然神经一抖,猛地把手指伸到她鼻子下面,确定还有呼吸,我吐了一口气,骂自己神经病,然后靠在床头点燃一根烟。
烟雾缭绕中,我看着她,却突然想起了美美。按理说,躺在一个女人的床上想起另一个女人,她们之间一定有着某种关联,或者说我大脑的本意是想通过这种联想滋生出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出来,但是却没有。仅仅是因为我看到了王明君这个人而想起了美美那个人,就像我看到字母“A”想起了字母“G”一样,仅仅是想起,脑子理却没衍生出半点东西。
这时候她睁开眼睛,看着身边的我,我也歪着头看她。她收回一点目光,露出有些腼腆的笑容,然后扯了扯被子,盖住自己的肩膀。
我看看手表,一边拿衣服一边说:“我下去买早饭。”
她伸手按住我,说:“不用了,我待会回家。”
我想她现在才是彻底清醒了,只有清醒的女人首先想到的东西才会是家。
我说:“你回去也要吃早饭,不如在这里吃吧。”
她摇摇头,说:“不,我现在想回去。”
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便坐到床上,说:“好吧,我等你,你穿上衣服我们去取车。”
她斜着头看着我,微微笑。我不明白她的笑,仔细看着,却隐约读出了感激的意思。我参不透。
她说:“你先走吧,等一会我自己回去。”
我现在有点明白她了。酒精麻醉的身体不是自己的,昨晚的那个她和现在的这个她并不是一个人。她和我之间,始终是有隔阂的,就像她昨晚所说的:“我不是谁的,我是我自己”,总之她不是我的,就像我从前遇到的那些女人一样,没有谁是谁的,隔阂的消除仅仅在于灵魂放纵的那一刻。
我点点头,开始穿衣服,说:“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她突然抓着我的手,问:“师哥,你生气了?”
我摸了摸她的脸,笑着说:“怎么会呢,你有自己的事情,我也要去我该去的地方,下次再见吧。”
我起床洗漱完毕,她还在床上。我打开房门的时候她又叫住了我。
她靠在床头,对我说:“师哥……我……”
我笑笑,看着她,等她说完。
她沉默了一会,也淡淡地笑,摇头说:“没什么……再见……”
我点点头,走出房间,轻轻关上门,心里却感觉有什么东西留在了这里。
一路走回学校,太阳已经爬上天空,我的脚步也变得轻快,径直穿过林***大脑却始终空荡荡的。空气里除了熟悉的泥土味,还有阵阵音乐的声音,我想起今天是周末,有乐队之类的民间组织在活动室排练。
我一直认为,这个学校里的人都是行尸走肉一般的,或者奄奄一息,活动室传出的歌声是他们弥留之际的喘息,总是歇斯底里的重金属,或者低沉阴郁的灰色音乐。但今天这声音有点特别,缓慢而富有节奏感,淡淡的青涩悠远……
我循着声音上到活动室,仔细一看声源,很是吃惊,几乎以为是幻觉。
阿文坐在舞台中央,抱着他那把吉他,半闭着眼睛弹唱。他的表情很陶醉,就跟东东抠脚丫的时候一样。不过弹吉他的手势比抠脚丫优雅到哪去了,他左手手指不断变化和弦,与琴弦摩擦的声音,纯粹而干净;右手指间夹着拨片,有节奏地拨动旋律。他的四周,还坐着同样陶醉的另一个吉他手、键盘手和鼓手。
……
时间已过去多少年
如今的你们在哪里
经历着什么样的故事
什么样的幸福伤痛
今天我依然还能够感到
那理想飞扬在春天里
飞过了城市飞过村庄
来自我们年少胸膛
……
我索性点燃一支烟,坐在台阶上听他唱,突然间觉得阿文的声音还不错,简直天生就是一个唱民谣的。虽然他不抽烟不喝酒,可能以前浴室版的双节棍唱多了,声音也有点沙,加上他固有的青涩,把这首《少年》唱得比许巍还许巍。
他唱完,睁开眼睛看着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竖起大拇指,说:“哥们,你改姓许得了。”
他走下台来,说:“南哥抬举我,我刚会弹呢,下周就要比赛了,还要多练练。”
我说:“行,你们这是乐队么?”
他回头朝那几个人看看,说:“是啊,我前几天来这里看他们练,他们想组乐队,我就跟着进来了……呵呵……我初学,他们带我呢。”
我说:“不错啊,你们乐队叫什么名字?”
他笑着说:“刚建成,还没想好,下周比赛之前再确定。”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好好练,哥们看好你,我不打扰你们了,走了,回见。”
我正要走,他却拉住我问:“今天晚上你在宿舍睡吗?”
我不解,问:“怎么的?”
他说:“你朋友上次不是说要听《药师经》么,我看完了,昨晚你没在,今天晚上我给你讲。”
这件事我都快搞忘了。我想苏晓晓现在可能已经没心思学经参佛了吧,刚经历了一个大劫,悟出的东西肯定胜过读十本经书。不过这既然答应她的事,我还是应该做完,对她对佛祖都算是个交代。但鉴于她现在已经不再搭理我的情况,我决定换个方式。
我对阿文说:“我最近排戏也忙,可能没空给她讲,能不能再麻烦你一下,把比较难懂的东西都写在书上,让她自己回去理解。”
他迟疑片刻,说:“但是……写出来的东西可没有讲出来的那么直观哦。”
我说:“你就别管它直观还是弯观了。如果真要让我去转述那么高深的东西,我肯定会直观得用肢体语言了。”
他想了想,笑着说:“行吧,我这几天有空就给她写在书上。”
我拍拍他肩膀,说:“哥们,好好练……你们这个乐队四个人呢,就叫F4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