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弇与舞萝等人加入刘秀大军之后,便一直跟随刘秀巡视河北各地,刘秀一边巡视,一边结交官员,招兵买马,顺道逃避“伪天子”王朗的追捕,一直被王朗的势力追至蓟城。本以为在蓟城可以暂时安稳,却没有想到王朗那贼子竟似早一步知道他的行踪一般。
这日刘秀与众人坐在屋内,准备商议下一步该如何走,却见耿新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耿弇耳语了几句。
耿弇听后皱了皱眉头,斟酌了一下向刘秀说道:“大司马,舞萝有军情来报,说邯郸已经派兵来蓟,望大司马早作决断。”
这些日子,耿弇与舞萝朝夕相处,也算是越来越熟悉,而且大家都互叫名字,整日里听着其他人都直呼舞萝的名字,如果他再一直叫着什么“舞萝姑娘”,反而显得比较另类,因此也习惯叫直接叫舞萝的名字了。
而军中只有舞萝一人是女子,为了随时监察王朗等人的动向,刘秀每到一个地方便派舞萝外出打探情况,如果情况有异,他们便立刻拔营去下一个地方。
而舞萝为了伪装,也脱下了自己原本那些鲜艳亮丽的衣服,做平常中原女子打扮,但却难以改变容貌,幸好中原某些贵族未婚女子出行会有带纬帽的习惯,因此她平时在外的时候也效仿那些贵族女子们头戴纬帽,甚至为了方便有时候在军中都是做男子打扮。而刘秀的将士们,之前还会被舞萝的容貌所惊艳,经常有士兵看呆了,不过后来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主簿冯异还曾笑言说道:“兵法之中写有三十六计,其中有一计名为美人计,这看舞萝看多了,对于我军来说这三十六计就变成三十五计了,因为都不会畏惧美人计了。”
舞萝今日从外面传来的这个消息不可谓不轰动,他们前日才到达蓟城,没想到王朗的消息这么灵通,动作这么迅速,居然已经从邯郸派兵来蓟了。
“诸位觉得该如何是好?”刘秀立即问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时候护军都尉朱祐站出来说话了,他与刘秀、刘縯两兄弟自幼相识,而且还一起在长安念过书,从刘家兄弟起义开始就一直跟随,后刘縯被更始帝刘玄杀害,朱祐孤身一人去向刘秀报信,之后便一直在刘秀军中效力,因此十分得刘秀看中。
“先前更始帝刘玄派出的使节已经把河北的诸侯得罪光了,如今他们拥立伪帝王朗登基,这王朗自称是汉成帝流落在外的皇子,在名义上,要比刘玄更为的正统,王朗的追兵来势汹汹,而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已经很难在河北站住脚跟,不如往南撤兵。”
诸人听了朱祐的话都觉得有几分道理,纷纷点头,只有耿弇一人听后紧皱着眉头。
刘秀见耿弇似有不同的意见,于是说道:“不知伯昭对此有何看法?”
耿弇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这王朗贼子的追兵从南面而来,如果我们往南撤,无异于自投罗网,在下认为断不可南行,渔阳太守彭宠是大人您的同乡,上谷太守,是我的父亲,如果能够发动这两郡的人马,加起来也有上万之众,还怕他区区王朗吗?我们更可以直取邯郸,将王朗的势力彻底消灭。”
“哼,耿兄说的倒是很轻巧。”听完耿弇的话,王霸忍不住辩驳道:“我们现在是缺兵少粮,你敢保证再往北跑,我们能坚持多久?说不定还没到渔阳与上谷,就会被王朗的追兵赶上。”
这时马成也说道:”大司马,我觉得元伯的话不无道理。再说了,这世道人心叵测,虽然说这耿弇之父与彭宠现在还没有投奔邯郸,可等再过些日子,局势变得更加恶劣,他们还会这般效忠我更始汉朝吗?就算他们愿意效忠更始汉朝,但现在更始帝刘玄对大司马您诸多猜忌,等我们去了渔阳和上谷,他们也未必愿意出手相助。“
刘秀对于他们的话并不做评判,又问了问将军邓禹的意见。
邓禹说道:”我也赞同元伯与君迁(马成,字君迁)的话,耿弇之父耿况与彭宠意向不明,我军不能跑到北边受人掌控。”
主簿冯异也附和道:“公孙也觉得我们此时此刻断不可以受制于人,如果实在无路可走,不如先回洛阳,然后再从长计议。”
耿弇算是听出来了,这些人不愿意北行的原因不过就是不信任他罢了,于是对刘秀说道:“大司马,耿弇愿意以性命担保,上谷之兵绝不会投靠王朗,请大司马务必信任耿弇这一回。”
“你说让大司马相信你就相信你吗?”马光说道:“就算你以性命担保,你一个人的命能抵得了我们这么多将士的命吗?”
这时一直站在耿弇身旁的耿新说道:“你这个姓马的,我们大公子对大司马的忠心日月可表,天地可鉴,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马成不服气的反驳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你们上谷……”
“君迁!”刘秀出声打断了马成的话,说道:“伯昭乃是我们的北道主人,我愿意相信于他。”
然而众将领却不愿意遵从刘秀的决定,就连一直没声出声的邓奉等人都劝阻到:“请大司马三思!”
邓禹、冯异等人也附和道:“请大司马三思!”
刘秀见众人都反对,也只好暂时作罢,说道:“此事容后再议,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见刘秀面色似有些不虞,于是都识趣的退下了。
耿弇也有些失落的带着耿新出去了。
“大公子,这些人也太过分了。”耿新对着耿弇气氛的说道:“我们千里迢迢从上谷赶来投奔,又跟随大司马从卢奴一直到了蓟城,他们居然还怀疑你?真是狗咬吕洞宾!”
耿弇没有说话,他现在心情十分的低落,他知道要他们一时接受他很难,但是这都相处了好几个月了,今日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句相信他的话,突然觉得自己做人是如此的失败。
“公子,你没必要为了他们那些人伤心,他们……”
“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耿弇打断了耿新的话说道。
耿新看了看自家公子的脸色,叹了口气离开了。
耿新离开以后,耿弇便回房将自己锁在了屋子里喝闷酒,一整日都不曾出门,耿新也不敢去打扰,只能在外面干着急,心里将王霸、马成等人都骂了个遍。
晚上舞萝从外面回来,见到耿新在耿弇房前一直走来走去,骂骂咧咧的,很是着急的样子,于是上前问道:“小跟班,你这是在干嘛?”
刚刚耿新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痛骂他心中的那些小人,所以舞萝一出声便将他吓了一跳。
“异族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啊。”舞萝回答道。
“你走路都没个声儿的啊,吓死我了都。”耿新说道。
舞萝无奈的翻了翻白眼,“明明是你沉浸在你自己的世界里,没注意到我回来了好吧。”然后又好奇的问道:“话说你在伯昭门前瞎嘀咕啥呢?”
“哎~”听见舞萝问起,耿新又叹了口气,将白日里的事情讲给舞萝听了,“大公子叫我走后就拿了好几大坛酒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日都不曾出门,我又不敢进去,于是只好在外面干着急,都怪那群狼心狗肺的混蛋!”
舞萝听后也皱了皱眉头,没想到这冯异王霸等人表面上对耿弇客气,实则一直对他心存怀疑,像男神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定然觉得十分挫败吧。
“你也在门外呆了快一天了,不如回去休息吧,伯昭就交给我好了,我帮你进去劝劝他,他总不好对着我一个小女子发火吧。”
耿新想了想觉得有理,舞萝进去劝大公子确实比他这个随从去要好的多,于是便说道:“那就多谢你了。”随即又感慨道:“现在这军营里,估计也就你对我们大公子是真心相待了。”
舞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她的男神,她当然要真心相待,就算全世界都站在男神的对立面去了,她也依然会站在她男神这一边。
“你不会是喜欢我们大公子吧?”耿新想起从宋子县到蓟城这一路,舞萝的表现,越想越觉得舞萝喜欢耿弇啊。
舞萝耸了耸肩,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你……你真的……”耿新十分惊讶。
“好了好了,你这么八卦干啥,赶紧回去休息吧,我要进去看看你们大公子了。”舞萝催着耿新离开。
“哼,走就走,不用你赶我。”耿新气愤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知道舞萝喜欢大公子后,心里总是有点酸酸的。
舞萝冲他挥了挥手,说道:“慢走不送啊。”
看着耿新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后,舞萝神色一肃,转身敲了敲耿弇的房门。
“伯昭,我是舞萝,可以进来吗?”
等了半天却没有动静。
舞萝叹了口气,直接推开门进去了。她一走进房门,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耿弇坐在桌旁,面色通红,醉眼朦胧的看着舞萝,手里抱着一个大酒坛子,脚边还滚着几个空坛。
舞萝被他这阵仗吓了一跳,妈呀,这喝了多少酒啊,不会酒精中毒吧?于是立刻上前将耿弇手中的酒坛子抢了过来,不能让他再喝了。
耿弇见自己的酒被人拿走了,于是疑惑的抬头看了看来人,好一会儿才认出是舞萝。
“你回来了?”
舞萝点了点头,“我回来了。”
“来……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耿弇醉的都有些说不清话了。
“今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舞萝说道。
耿弇有些生气,“耿……耿新怎么这么多嘴。”
舞萝叹了口气,“他也是关心你,你不要怪他。”
耿弇自嘲的笑了笑,说道:“你知道吗?今日没有一个人相信我,他们都怀疑我,想我满怀一腔热血的听了你的建议来投奔大司马,放着好好的太守大公子不做,想要跟随明主闯出一番事业来,却是落得如此境地。你知道那种心情吗?”
舞萝心疼的看着他,说道:“他们不过是不了解你罢了,你不必为了那些不了解你的人的想法如此伤神,这不像你,况且我想大司马还是相信你的,你不应该如此灰心丧气。”
耿弇并没有因为舞萝的几句话而开怀,而是有拿起里桌子上的另一坛酒,打开了酒盖子就准备开始往嘴里灌。
舞萝一看急了,立刻放下了原本手中的酒坛子,又去抢另一个。
“不要喝了,酒多伤身,再说了,喝酒能解决问题吗?”
许是酒喝多了的原因,耿弇的脾气有些暴躁,“把酒还给我。”
舞萝见着如困兽般的耿弇,心疼的无以复加,咬了咬唇,冲上去将耿弇一把抱住。
耿弇闻着怀里女子的幽香,一时不可置信的愣住了,顿时酒也醒了大半。
“舞萝你……”
“伯昭,你并不是一个人,耿新,还有我,我们都会一直在站在你的背后,就算全世界都怀疑你,我也会永远相信你。所以,不要这么自暴自弃,你看我,我是一个异族人,还是一个女子,在军中,他们更加不相信我,甚至刚来的时候还有的人看不起我,但是这又有什么呢?我用自己的实力向他们证明了,女子也是可以不比男人差的。伯昭你只需要有朝一日,用你自己的行动证明自己的衷心,然后狠狠地打那些今日怀疑你的人的脸,而不是在这里借酒消愁。”舞萝对耿弇说道。
耿弇听了舞萝的话,深深地叹了口气,舞萝说的没错,他在这里借酒消愁并不能改变什么,反而会更让王霸、马成等人看不起,他本来就是他们几个中年龄最小的一个,今日冲动的做法更是会让人看轻自己,于是这才回过味来。
然后见舞萝还扑在自己怀里,有些尴尬的将她推开,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他想问问她她是不是喜欢自己,但是万一人家只是想安慰他一下,同在大司马手下做事,之后相处难免不自在,想了想最好的方法就是装傻。
“多谢舞萝一番良言,让在下如醍醐灌顶,夜深了,舞萝还是早点回房吧,被人看到有损舞萝清誉。”
舞萝心底暗暗地失落了下,哎,好不容易能借机吃男神的豆腐,这还没有吃过瘾呢就被推开了,男神这酒也醒的太快了吧,她很怀疑那些酒里是不是全都是水啊。而且男神的身材简直棒棒哒,刚刚她偷偷按了按他的胸膛,绝对的有料。不过来日方长,等她有朝一日成了他的夫人,到时候想亲就亲,想摸就摸,想想就觉得美好啊。不过现在她还是要表现的矜持一点,否则还没追到男神,就把男神给吓跑了。
“那我走了,伯昭也要早些休息,不可再酗酒了。”说完又觉得有些不放心,干脆把剩下的两坛酒都抱在了手里,“我还是把它们带走吧,实在是不相信伯昭你了。”
不等耿弇说话,便飞奔出了屋子。
耿弇望着舞萝的轻快背影,无奈的笑了笑,心中一时感到五味杂陈,低头收拾了地上的空酒坛子,熄灯歇息了。
没有了心事,明日的他,又将是那个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耿伯昭。